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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從前,李千金見了兩個孩子,必定是要抱著哭一回的。但是這一次,她是要來爭撫養(yǎng)權(quán)的,自然不會表現(xiàn)出半點弱勢。 因此雖然心情激蕩,但還是強自按捺,只是兩只手一手一個,把孩子攥得緊緊的,不肯松手。見兩個孩子要哭不哭,又連忙拿話去逗引,叫他們也歡喜起來。 一路走,一路問些在裴家過得如何的話,這才堪堪將種種心緒壓下。 這會兒見到尚書和夫人,她才整了整表情,也不松開孩子,就著這個姿勢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口中道,“給老大人,夫人問好?!?/br> 雖然是裴尚書把人趕出去的,但這會兒見李千金全然是一副外人的口吻,心下卻又有些不悅,板著臉問道,“要說的話,當日已說得分明,卻不知你今日此來,又是為了何事?” “我與裴公子的事,當日的確分說得明白。瓶墜簪折,小女不敢再有旁的期許,更不敢攀附裴氏?!崩钋Ы鸬?,“只是這兩個孩子的事,卻還須再議?!?/br> “這兩個孩子,有什么需要再議?”裴尚書不滿道,“他兩個是少俊的孩子,留在我家,必然盡心教養(yǎng),你不需擔憂?!?/br> “話不是這么說?!崩钋Ы鸷Φ?,“我與裴公子之事,二老不贊同也是理所當然,并不敢辯駁一二。但既不認我,這兩個孩子是我親生,自然也不能留在裴家。我這一回過來,就是要將他們帶走?!?/br> “荒謬!”裴尚書聞言大驚,繼而大怒,“他兩個是我裴家枝葉,少俊的嫡親血脈,豈有讓你帶走之理?” “再未聽聞大家公子尚未娶妻,就先有子女的。你家公子既然不曾娶親,自然也不會有兒女。這兩個留在你家,才是毫無道理?!崩钋Ы鸬?,“只怕壞了裴公子的名聲,往后不好成親呢?!?/br> 這話也確實說中了裴尚書和柳氏的心事。 若是要重新為少俊說親,家中已經(jīng)有了一雙兒女,只怕求不到什么好親事。 但要他們放棄這一對千伶百俐的孫兒,又是斷斷不能的。 裴尚書念頭一轉(zhuǎn),立刻覺得李千金這是以退為進之舉。只怕是回去想得明白了,要以兩個孩子作為要挾,逼迫裴家接納她這個新婦。這么一想,心中越發(fā)不快。 原本還覺得李千金能把兩個孩子教好,也有可取之處。如今見她咄咄逼人,這一點好感就都散了。 不過,李千金原也不是來博他們好感的。見二人不說話,便又道,“這就是了。二老不如將孩子讓我?guī)?,往后裴公子娶了新婦,要多少佳孫沒有?” “休想!既然是我裴家的血脈,豈可流落在外?”裴尚書道。 李千金聽到這里,臉上忽然露出一個惡意的笑來。 她轉(zhuǎn)過身,將兩個孩子交給跟著自己的人,讓他帶他們下去玩耍,這才整了整裙子,款款走向二老。 待離得近了,才低聲道,“這話,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著實不好說,老大人怎么知道,這兩個孩子就必是你裴家的血脈?” “你!”裴尚書聽見她這一句話,不由又驚又氣,抖著手指著她,欲要罵,一時又說不出話來。 李千金聲音壓得低,除了在屋里的三人,旁人都聽不見,所以她也不怕說出更刺激的話來,“當日老大人不是指著我的鼻子罵什么‘男游九郡,女嫁三夫’么?本來從古自今,孩子的母親是一定的,父親么……我說是誰就是誰。” “造孽啊……這,這是怎么說的!”柳夫人目瞪口呆半晌,才喊出了這么一句。 她看著李千金,臉上竟露出了幾分懼怕的神色來。一個女子若是連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名節(jié),旁人還能如何? 她把話說到這樣不要臉的地步,若再強留這兩個孩子,萬一她出去亂說,到時候必定壞了少俊的名聲。這么一想,倒覺得苦留著孩子沒什么意思了。 跟才相處了不到兩個月的孫子孫女相比,自然是從小拉扯大的兒子更緊要。 畢竟有了兒子,還會有其他的孫子孫女。 “滾!你給我滾!”裴尚書扯著嗓子道,“孩子你也帶走,這些話若是叫我在外頭聽見一言半語,絕不與你干休!” “那就多謝老大人成全了?!崩钋Ы饠狂判辛藗€禮,轉(zhuǎn)身往外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啊,對了,這兩個月,多勞二位幫忙照看孩子,一點禮物,不成敬意,還請笑納?!?/br> 說完才徑直去了。 柳夫人心軟,還有些舍不得孩子,想出去看看,但又不想看見李千金,一張臉漲得通紅。 她是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婦人,一輩子不曾聽過這等悖亂之語,此刻還沒回過神來呢! 倒是裴尚書知道,這是那李氏故意說出來惡心他們的。他事后也了解過,她隨著少俊回來之后,七年里一直住在后花園,與少俊朝夕相伴,身邊只得一個老院公服侍,又豈能生出別的事來? 但這話既然出了口,足見她心中對裴氏已經(jīng)沒有半分情意。就是少俊高中,再要回來娶她,只怕也不能了。 何況這樣的兒媳裴家也斷不敢要,他絕不會允許她進門。 既如此,倒不如這會兒掰扯明白了清凈。 李千金一步一步從裴家正院走出來,一時心緒難言。她在這里住了七年,卻從來不曾到過這正院,不想有朝一日踏足,竟然會是這樣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