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_分節(jié)閱讀_35
王校尉有些頭疼,不為別的,就為那個突然到來的太子殿下。 關(guān)于太子要在皇城軍營挑選侍衛(wèi)的公文他早已收到,但怎么也沒想到自己這個軍營會受到太子殿下的垂青。 他這里都是剛招來的新兵,還未經(jīng)過細致篩選,歪瓜裂棗一大堆,比較有本事的又都不服管,太子這么一來,他都拿不出什么人來給他挑。 好在這太子來了之后沒有怎么為難他,只是自己在兵營里游蕩了兩天,沒添亂也沒惹什么事,反倒幫他抓著了一群聚眾賭博的新兵。 新兵營相對閉塞,王校尉并不知道太子在其他軍營里的所作所為,僅憑一些流言猜測過太子大概是個愚笨又任性的公子哥兒,如今一見真人,覺得那些流言實在不怎么靠譜,這太子就算沒什么真本事,也不至于那般不堪吧。 新兵營里的條件很糟糕,夏淵住著很不習慣?;锸畴y吃得讓人難以下咽,有一次他甚至從自己的碗里吃出來一條煮爛的蚯蚓,住處陰冷潮濕,被子上的霉味揮之不去,晚上蚊蟲肆虐,叮得他渾身都是包,翻來覆去地總也睡不好。 每天他最盼望的事就是荊鴻來給他送糖水,在人前他是一句怨言也沒有,可到了荊鴻面前,他也不知怎么就忽然那么委屈,只是想到那句“我不怕苦”的宣言,他又拉不下臉來求安慰,別扭到最后就是一副板著臉的面孔,對著荊鴻發(fā)脾氣:“怎么這會兒才來!” 荊鴻打開食盒,把糖水從保溫的小暖壺中拿出來:“抱歉,出宮前有事耽擱了一會兒,讓殿下久等了。” “什么事情耽擱了?” “二殿下來問我一局棋?!?/br> 夏淵瞇了瞇眼:“二弟?問你一局棋?” 荊鴻沒有隱瞞:“是,前些天與二殿下對弈,他沒想通自己輸在哪兒,讓我?guī)退€原一下棋局?!?/br> “就因為這種事,你就把我晾在這兒?”夏淵登時怒火中燒,“前些天還在一塊兒下棋?你們趁我不在的時候都干了些什么!” “不過是下棋……”面對他的無禮取鬧,荊鴻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好。 “下棋也不行!你是我的輔學,陪他下什么棋?!碧心亭的事你忘了嗎!我說過的吧,你是我的人,你要什么我都給得起你,用不著觍著臉去伺候別人!” “殿下……”知道他鉆了牛角尖,荊鴻試圖安撫,但立刻就被夏淵打斷了。 “行了你不要說了!我在這兒吃苦受累,你倒好,在宮里逍遙快活。你今晚別走了,陪我在這兒睡一晚,就知道我有多不容易了!” 夏淵脾氣上來,完全是強盜邏輯,其實他也不是真想讓荊鴻跟他一起吃苦,只是他已經(jīng)給氣昏頭了,話又放了出來,干脆將錯就錯,把荊鴻扣了下來。 這段時間他也說不清自己對荊鴻是怎樣的想法,一方面他對荊鴻的身份起了疑心,另一方面又在不?;匚赌翘斓哪莻€吻。他總覺得,自己當時并不是一時沖動,而是在做渴望了很久的一件事情。 原本這人對他亦師亦友,現(xiàn)在卻又多了一份模糊不清的感覺,他見不得這人離自己太遠,更見不得他對別人好,想到此處,那種想把他強留在身邊的念頭越發(fā)堅定:“今晚留下來不準走,聽到了沒有?” 見他態(tài)度強硬,荊鴻嘆了口氣:“好,臣知道了?!?/br> 入夜,夏淵喝了糖水,盤腿坐在床上,直愣愣地盯著荊鴻提筆寫字的側(cè)影,他就這么憋著氣不說話,看荊鴻什么時候才會注意到他。 他覺得過了很久,其實也沒一會兒,荊鴻還在寫著,夏淵忍不住了:“寫什么呢?” 荊鴻道:“臣想試著擬一份選人的計劃,之前殿下說的那個方法,臣覺得有些地方還需要稍作改動,要想讓人心服口服,最好還要立一張字據(jù),已免去那些新兵的后顧之憂……” “哦?!币宦犓窃跒樽约褐?,夏淵心里舒服多了,“我確實還沒想好呢,你看著來吧,你總是想得比我周全的?!?/br> 糖水的效用很快發(fā)揮出來,夏淵的上下眼皮直打架。朦朧間,他看到荊鴻蹙眉沉思,不自覺地用牙齒磨著筆桿。 這場景他很熟悉,荊鴻遇到難題時,常會下意識地咬筆桿,越是讓他為難,咬得就越重,因此他看到荊鴻筆架上的筆頂端都禿禿的,還會有淺淺的牙印。 睡意來臨前,夏淵想著,難得荊鴻也會有這么孩子氣的一面,可這個習慣還是不好,什么時候自己才能真正成熟起來,什么事都能做得妥妥帖帖的,不讓他為難呢…… 夏淵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他隱約覺得,自己還是盤腿坐在那兒,看著一個人在燭光下的側(cè)影。那人似乎遇到了極難解決的事情,眉頭鎖著,牙齒在筆桿上咬得死死。 稚嫩的童聲從自己的口中發(fā)出來:“你在寫什么?” 那人驀地一驚,將那張紙悄悄揉了藏進袖中。待他爬下床,踮起腳去看時,只看見那人給他寫的字帖,還有自己白天臨摹的幾張歪歪扭扭的字,被一塊白玉手板鎮(zhèn)著。 那人回答:“我在練字?!?/br> 他說:“你的字那么好看了,不用練了,你教教我吧,我也想寫那么好看?!?/br> 那人笑了:“好,我來教你怎么把字寫得好看?!闭f著重新鋪開一張紙,把他抱在自己身前,握著他的右手道,“放松,跟著我的手腕走筆就好?!?/br> 果然,這回他寫出的字非常好看,只可惜,他只認得其中幾個字:“……是……故……作……謝哥哥,我們寫的這是什么?” 那人溫和的聲音拂在他耳邊:“是這塊白玉手板上刻的字,以后你就會認得了?!?/br> …… 夏淵醒了,他睜開眼,看到荊鴻就坐在他的床邊閉目養(yǎng)神,一手撐著額頭,另一手拿著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給他扇著風,驅(qū)趕蚊蟲。 還是半夜,這是他第一次在喝了糖水后,沒有一覺到天亮。 “荊鴻。”他輕輕喊了一聲。 荊鴻幾乎沒有睡著,立刻就醒了:“殿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 夏淵搖了搖頭:“沒有,只是做了一個夢,夢醒了?!?/br> 荊鴻望著他:“是嗎……又做夢了……” 夏淵嗯了一聲,沒有再提夢境,身體往里擠了擠,掀開薄被給他騰出塊地方:“你上來睡吧,別給我扇了?!?/br> “……好?!背龊跛囊饬?,荊鴻一句推拒的話也沒說,就乖乖地躺在了他身邊。 熟悉的人,熟悉的氣味,蓋過了那令人討厭的霉味。離得那么近,近到夏淵可以看得清荊鴻閉合的睫毛。那兩扇睫毛微微顫動著,像是收到了驚嚇的小蝴蝶。 夏淵知道荊鴻沒睡著,可他終究沒有把心里想的說出來。 荊鴻,你和我夢里的那個人,不僅字跡相似,連小習慣都那么相像。 這世上,怎么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你是對我最好的人,我永遠不會傷害你,但你心里藏著的東西,我總有一天,要把它徹底挖出來。 第27章 許一諾 … 夏淵來到新兵營的第三天,開了個比武場。 跟他先前在駐軍軍營里搞的那些小打小鬧的花把勢不一樣,這一次他按照荊鴻列為他擬定的方案,采用了較為嚴謹?shù)倪x拔方式。 夏淵立于比武臺上,點了半柱香,讓王校尉把新兵召集過來,自己手執(zhí)鼓槌,由慢到快,打起了有節(jié)奏的鼓點。 王校尉遵循夏淵的吩咐,沒有公開他的身份,只說是上頭派人來檢閱新兵營,新兵們一邊慢悠悠地集合一邊抱怨:“搞什么?這什么人啊?往年都是這樣檢閱新兵的?” 夏淵的身板相較一年之前結(jié)實了很多,手臂上的肌rou隆起,沉重有力地敲擊著鼓面,鼓點越發(fā)密集,咚咚咚咚催促著新兵們跑步的節(jié)奏,在那半柱香燃盡之時,夏淵猛地一收,鼓點戛然而止,與此同時,比武場外圍的柵欄立即關(guān)上,把還沒進來的人堵在了外面。 “哎?怎么回事?” “沒看見人沒來齊啊,讓我們進去啊?!?/br> 夏淵朝他們這邊望了一眼:“半柱香的時間都無法集合到位,接下來這邊的事也跟你們無關(guān)了,想去哪去哪吧?!?/br> 那群人愕然,什么意思?他們被淘汰了?還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情就被淘汰了? 身在場內(nèi)的人幸災(zāi)樂禍地看過來,這些人臉上掛不住了,梗著脖子道:“嘿我們還就不走了,你能把我們怎么樣?” 夏淵語氣淡淡:“我不能把你們怎么樣,只不允許你們進來,其余的我不管?!?/br> 那十幾個人死要面子,咬了咬牙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賴在場外瞪著夏淵。王校尉在臺下直抹汗,想讓人把他們拖走,夏淵不在意地擺擺手:“隨他們?nèi)グ?。?/br> 一眾新兵不知這人要如何檢閱他們,都屏息凝神地站在那兒。夏淵目光掃視他們一遍,不慌不忙地說:“你們這批新兵大約四百人,接下來的七天,你們將被分成四十隊,每隊通過比試武技、騎射、探查、潛游、疾行等項目,選出一名成績突出者,四十隊共選出四十人,這些人每人將獲得賞銀十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