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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驚鴻在線閱讀 - 驚鴻_分節(jié)閱讀_63

驚鴻_分節(jié)閱讀_63

    三天后,太子夏淵、太子輔學(xué)荊鴻、吏部侍郎陳世峰、虎賁中郎將孟啟烈,奉皇命押運(yùn)賑災(zāi)錢糧前往北原。這是皇帝第一次給太子委以重任,那些以為這太子只是個擺設(shè)的人頓覺警惕,押運(yùn)隊(duì)伍剛出皇城,不少勢力就暗中活動了起來。

    安慶王從皇帝那里接手了幾項(xiàng)內(nèi)事的決斷權(quán);定嘉王去了新兵營,說是要學(xué)習(xí)練兵之法;聶司徒去了城北駐軍軍營,拜訪張謙的兄長張德校尉;聶詠姬在朝陽宮足不出戶,但借身體不適之名請來了趙太醫(yī),言談間提及皇帝的病情,甚是關(guān)切,趙太醫(yī)不疑有他,三兩句被套出了皇帝所用的幾味名藥。

    然而朝中諸事,對于此時的夏淵來說,都無足輕重了。

    夏淵這輩子第一次出皇城遠(yuǎn)行,心中十分澎湃,死活不肯坐在寬敞舒適的官轎里,非要騎馬親自護(hù)衛(wèi)賑災(zāi)錢糧,只留了顧天正等五個神威隊(duì)員做近侍,其余人馬都讓孟啟烈調(diào)度去探路、殿后、看守和隨時清點(diǎn)物資。

    好在這一路也沒碰上什么大波折,原本探路的人說有可能碰上肆山的盜匪,夏淵在路過肆山地界的時候還特地加強(qiáng)了守備,誰知人家盜亦有道,放話出來,說賑災(zāi)的錢糧不搶,就這么放他們安然通過了。

    肆山匪是當(dāng)?shù)刈畲蟮姆藞F(tuán),他們都沒動手,其他小山寨的就更不敢動手了,對此夏淵還有點(diǎn)小失望,私底下跟荊鴻抱怨說:“一點(diǎn)都不驚險刺激?!?/br>
    氣得荊鴻敲他腦袋:“沒你這樣的,還巴著被人搶不成!”

    夏淵嘿嘿樂了兩聲:“我這不是說笑呢嘛。”

    這一夜他們沒能趕到臨近的小鎮(zhèn)上,就在一處山谷開闊地安營露宿了,荊鴻陪著夏淵睡在主帳中,剛才還說著話,一扭頭夏淵已經(jīng)睡著了。

    離開了宮中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夏淵的臉上多了些風(fēng)塵仆仆的疲憊。荊鴻看著他日漸成熟的輪廓,欣慰的同時,又有些別樣的情愫。

    他不是沒有想過自己與夏淵的關(guān)系,從最開始的亦師亦友,到后來的愧疚仇視,再到如今的背德糾纏,他也分不清了,究竟是誰在依賴著誰。

    他伸出手,輕輕順了順夏淵額前的碎發(fā),也不知夏淵是夢是醒,哼哼道:“荊鴻……”

    荊鴻小聲回應(yīng):“臣在?!?/br>
    夏淵卻又沒了動靜。

    荊鴻笑了笑,兀自攤開地圖,計(jì)算著明日的行程安排,不一會兒,聽到身后傳來一聲夢囈:“荊鴻……你快睡,我守著你……”

    荊鴻霎時僵了手腕,筆梢在紙上暈了一點(diǎn)墨跡。

    從前都是他守著一個人,守著一座城,守著一份注定要斷送的念想,他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有這么一個人,把他守在了自己的夢里。

    如此傻,又如此令人動容。

    數(shù)日后,他們到達(dá)了蔗溪,按照計(jì)劃,他們要在這里借兩千一百石糧食,運(yùn)送去北原。

    蔗溪刺史聽到風(fēng)聲,一早就在城門口候著,愣是從早上等到傍晚,獻(xiàn)足了誠意,拍足了馬屁,然后畢恭畢敬地把夏淵迎了進(jìn)去。

    夏淵本想立刻將借糧的事情落實(shí),但刺史沒給他這個機(jī)會,直接把他們安排到了城中最豪華的酒樓,擺了幾桌豐盛的宴席招待。

    一桌子的大魚大rou,吃得夏淵喉嚨發(fā)膩,蔗溪刺史頻頻敬酒,幾乎跟每個人都喝了一輪,惟獨(dú)夏淵不肯端杯,弄得刺史很是尷尬,舉著酒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荊鴻見他臉色不大好,知道他在想什么,悄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夏淵臉色稍稍緩和,這才斟了酒,與蔗溪刺史碰杯,一飲而盡。

    蔗溪刺史是個官油子,一下子就看出來,這太子不好巴結(jié),但太子旁邊那位說話很有分量,當(dāng)即給手下一個眼神示意,那名手下便不知退到了哪兒去。

    酒足飯飽之后,他們在刺史府住下,說來這刺史府雖然不大,給他們安排的房間卻是考究又精致,院子里亭臺樓閣樣樣俱全,夏淵依舊是板著一張臉,進(jìn)了屋就讓顧天正和蕭廉守在房門口,除了荊鴻不允許任何人進(jìn)來。

    眾人安歇下來之后,荊鴻敲響了夏淵的門:“殿下,是我。”

    夏淵聲音沉悶:“進(jìn)來?!?/br>
    荊鴻坐到他面前,溫聲問道:“殿下今日為何不肯喝刺史敬的酒?”

    夏淵目光忿忿:“我為什么要喝他的酒?你看看他這個樣子,一看就是個大貪官,我不跟這種朝廷的敗類喝酒!”

    “他什么樣子了?殿下怎樣看出他是個大貪官的?”

    “你沒見到嗎,光是迎接我們的排場就擺得那么足,馬屁拍得我都快惡心了。再看那個什么醉仙樓的菜,樣樣都是山珍海味,這吃的可不都是民脂民膏么。還有他這座府邸,快趕上我的朝陽宮了,我自己的房間都沒這里敞亮,我那兒的亭子假山都沒這里的好看。要說他不是貪官,誰信啊!”

    “殿下就憑這些,覺得他是貪官?”

    “這還不夠嗎?”

    荊鴻笑了笑:“殿下,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夏淵知道他要開始說教了,撇了撇嘴:“你想說什么?”

    “殿下說蔗溪刺史今天排場擺得足,這是他為了向我們表現(xiàn)誠意的方法,今日天色已晚,我們又都疲憊不堪,原本就不適合談?wù)撜?,他如此接待我們,雖說有巴結(jié)之嫌,但也無可厚非。”

    夏淵嗯了一聲,讓他接著說。

    “至于醉仙樓的這頓飯,在臣看來,他有兩個用意。一來是想熟悉一下我們這些隨行的官員,他是官場中人,想要仕途通達(dá),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jī)會。二來也是想讓殿下你吃個定心丸,展現(xiàn)他大方的一面,讓我們對借糧的事心中有數(shù)?!?/br>
    “照你這么說,明日借糧的事不會有什么問題咯?”

    “應(yīng)該是的?!?/br>
    夏淵還是有點(diǎn)不服氣:“就算你前面說的都有道理,那我說的第三點(diǎn)呢?他這座奢華的府邸怎么說?”

    荊鴻道:“不知殿下進(jìn)城后有沒有注意到,蔗溪的百姓住家、酒樓茶館,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diǎn)——精致。雕花門樓、假山造景、石刻雕像,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不少,可見不是刺史一家這樣,這里的百姓生活習(xí)俗就是這樣,他們喜歡精致的東西,也擅長做這些工藝,這恰恰說明了,他們是富足的,而沒有遭到欺壓。”

    夏淵回憶了一下,似乎真的是這樣,可是:“那你也不能斷言他不是貪官啊,清官不是都應(yīng)該克己奉公、穿著樸素、住處簡陋嗎?”

    荊鴻笑了:“每個人有每個人自己的為官之道,有些官清廉是清廉給別人看的,有些官富裕也是富裕給別人看的。真正的好官,不是要看他自己過得有多清貧,而是要看他的百姓有多富裕?!?/br>
    夏淵沉默,他有些明白了。

    荊鴻頓了頓,問道:“殿下,你知道臣為何要與你說著些嗎?”

    夏淵看著他,搖了搖頭。

    荊鴻拿出一樣?xùn)|西:“因?yàn)槲沂樟舜淌返馁V賂?!?/br>
    夏淵一下愣住了,瞪大了眼:“你?收了賄賂?”

    荊鴻頷首:“是的,我之前回到住處,蔗溪刺史便派人送來了這個,大概是想讓我在殿下面前說說好話?!?/br>
    “……”夏淵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荊鴻因?yàn)槭樟巳思屹V賂所以來給人說好話?這事已經(jīng)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圍。

    “也正是因?yàn)榭吹搅诉@樣?xùn)|西,我才斷言這個刺史并不是一個貪官。”

    “嗯?這是什么?”

    “這是一只機(jī)關(guān)小雞?!?/br>
    “……”夏淵再度愕然,“啥?”

    送賄賂不送金銀珠寶,不送名駒美女,送個啥機(jī)關(guān)小雞?

    那是一只那個木頭做的小雞,荊鴻把它遞給夏淵:“殿下來試試解開這只小雞肚子上的機(jī)關(guān)鎖吧?!?/br>
    夏淵本來是很不屑一顧的,心想這種小孩兒的玩具有什么好玩的,結(jié)果花了好長時間才解開那個機(jī)關(guān),剛一解開,那只小雞居然搖搖擺擺地走了起來,把夏淵稀罕的不行:“哎?這個好玩兒,回去帶給瑜兒玩!”

    荊鴻看著他孩子一般的笑,不禁感慨這個刺史著實(shí)有心:“殿下,刺史送我們這個,并不是單純來巴結(jié)諂媚的,他想要給我們看的,其實(shí)是蔗溪的三大寶貝?!?/br>
    夏淵興致勃勃:“哦?哪三大寶貝?”

    “機(jī)關(guān)鎖、雕花木、竹筒雞。”

    “原來如此。”夏淵會意,“金銀珠寶不過是些看過就忘的東西,他想讓蔗溪給我們留下一個非常深刻的印象,讓我們看到這東西就能想起他來,也能想起蔗溪百姓最引以為傲的那三樣寶貝?!?/br>
    “正是?!?/br>
    夏淵嘆了口氣:“荊鴻,看來我還是太嫩了,這些東西一點(diǎn)都不懂?!?/br>
    荊鴻安慰:“殿下只是缺乏經(jīng)驗(y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