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意了，但是他希望我能夠和他單獨見面，不帶其他外人，他也不會帶別的人。地點就定在波士頓大學一家口碑良好的咖啡廳里面。

    這點我沒什么意見，畢竟這次的會面只是為了解一下彼此的想法，以便確定我們未來合作方向。如果雙方都帶著律師，助理和一大堆文件，未免顯得太過正式?，F(xiàn)在我們還在互相試探的階段，根本沒到談判的地步。

    不過我心里卻在想，我只說不帶外人，可沒說我不會帶我家那只醋包去，如果我真的按照他的話，什么人都不帶就和對單獨見面，那么回來只有兩種可能，要么布蘭登把我給拆了，要么他拆都不拆我，直接讓我滾去和裘德洛一起睡。

    這兩種可能無論哪種感覺都好像不太好。

    ……

    這兩年，顧安寧一直在波士頓大學進修MBA課程，MBA的全稱是工商管理碩士，是很多企業(yè)高管都必須進修的一門課，實用性很強，尤其是波士頓大學的MBA課程，幾乎匯聚了全世界各個頂尖的商務人才，也是人脈培養(yǎng)重點基地。

    正應如此，即使當初顧安寧和他那兩個朋友是因為外來對手的不恰當競爭才被迫遠走他國，但在顧家在華國掃清了障礙后，他們也仍然沒有選回去，因為那時候顧安寧已經(jīng)決定在這里讀完整個碩士課程了，他想在回過之前為自己的未來好好鋪路，積累一定的人脈，和當?shù)氐娜A裔搞好關(guān)系，最后能組建一個人才集中的智囊團出來。

    不過顧安寧并沒打算在美國發(fā)展，之所以答應班奈特接手超凡公司，是因為超凡公司其實是顧家在美國的聯(lián)絡平臺，對他們顧家雪港集團的出口貿(mào)易有著非常重要的關(guān)系。因此他不希望超凡公司落到和他關(guān)系不怎么好的小班奈特手里。那樣就意味著顧家好不容易在北美打開的缺口，又隨著班奈特的離開而合攏上了。

    可作為班奈特妻子meimei的孩子，顧安寧的身份的確有點尷尬。

    為此他才需要再次借助我的幫助。

    上一次我替班奈特打點顧安寧在美國的安全，已經(jīng)從顧家手里拿到一次好處了：大西洋和巡洋艦順利入駐華國，并且展開了三日速遞物流業(yè)務，由此衍生了無數(shù)的服務和利益。這次也一樣，我沒打算輕易就和顧安寧談妥條件，既然要讓我出力，那怎么都要讓我撈回本，否則單單給我一點小甜頭是絕對驅(qū)動不了我做事的。

    寧靜的午后，街上行人并不多，坐落在安靜大學校園一角的咖啡廳里，陽光灑在透明的玻璃上折射出一點淡黃色的光。

    門突然開了，掛在燈下的風鈴隨著涌入的微風叮叮當當?shù)捻懫鹆?，這個聲音驚起了打瞌睡的咖啡店店員，他搖晃著腦袋，看了一眼正踱步進來的客人們。

    這是一家不大的咖啡廳，色調(diào)主要以暖色和灰色為主，周圍布置的十分溫馨，淺灰色的墻面將每個座位分割開來，上面種有綠色植株，隱約可以看見里面三三兩兩的人影，這樣的設計是為了保證不想露面的顧客能夠保證他們的隱私，看著四周的環(huán)境，我心里有點了然為什么對方選擇了這里和我交談。

    在點上兩杯清咖后，我和布蘭登被侍者引進里面的房間里，顧安寧就坐在最里面一個小隔間里，他翻看著一本書，桌面上涼透了的半杯咖啡顯示他已經(jīng)在這里等待了一段時間。

    對方的樣貌沒什么變化，還是那樣的雋秀精致的五官，纖細消瘦的身材，平靜恬淡的眉眼，兩年的時光似乎沒對他存在什么影響。

    布蘭登這算是第二次和顧安寧見面，上一次他只在對方剛到波士頓時候有過一頓晚餐的接觸，他突然靠近我耳邊說，“原本我沒注意，但顧先生的確是一個相貌英俊的男人，威廉，你的眼光一直都這么好嗎？”

    我暗地里捏捏他的手?！笆前?，寶貝，所以我才找到你?！?/br>
    他不客氣的拿手肘捅了我一下。

    說來好笑，這兩年雖然我和顧安寧同在一個城市，甚至有時候距離彼此居住的地方只隔幾十米（指住在牛頓的時候），但是我們一次都有沒見過，好像潛意識的忽略對方的存在，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他兩個朋友終于拆穿我的‘真面目’而對我疏遠，反正我平日里忙的很，這種事也懶得理會。

    正巧，顧安寧抬起頭，看見我的到來，臉上浮出一個禮貌的笑，然后他看到我身邊的布蘭登，稍微愣一愣。

    等我們坐下后顧安寧試探的說，“這位是……”

    他眼神的含義很明白，這本來是一個私人的見面，我卻帶了其他人過來，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布蘭登不是外人，你們原先有見過?！蔽抑苯亓水?shù)恼f，“我的很多決策都要和他商量才可以決定，你有什么話盡管對我們說沒關(guān)系，反正之后我們都需要共同做決定。”

    顧安寧眉頭皺了皺，最后卻沒說什么。

    “威廉，希望你還想聽我這樣叫你?！彼芸炜粗?，顧安寧即沒叫我林先生，也沒用中文和我交談，反而用英文略微正式的開口?？磥砦覀儽舜酥g都默契的把我們過去那點破事揭過不提。

    “你一定聽說我叔叔的病已經(jīng)到了必須離職的地步了，每天高強度的工作對他來說負擔太大，他心血管及其脆弱，承受不了這樣的重壓。而現(xiàn)在一個問題就是，叔叔他還有一個侄子杰克，他對公司勢在必得，如果公司里面有些人認為我太年輕，那么他可能就是一個，或許他還會成為反對聲最大的一個。”

    “你不要覺得我是用什么花言巧語才從叔叔手里得到繼承權(quán)的，叔叔之所以將超凡交給我，完全是因為超凡的成長有我們顧家的手筆，早在開始，超凡公司的建立就極大仰仗了我們顧家的資金，而且在他之后的發(fā)展過程中，我們集團也對這個公司鼎力相助。經(jīng)過這么多年，超凡公司和雪港集團已經(jīng)是密不可分的一個整體了，可以說它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自己也有和超凡相交的業(yè)務，應該明白超凡涉及到進出口的交易金額有多么巨大，這全部都是雪港的功勞?！?/br>
    這些話我聽的有些不耐煩，忍不住說，“安東尼奧，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并不是很關(guān)心你的家族為班奈特先生付出多少，是不是有理由得到這家公司……班奈特為什么來找我？就是為了就算你和超凡一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也要讓你得到超凡投資的繼承權(quán)，那么，為什么我們不能直接進入正題，談談我們交易的問題呢？”

    顧安寧似乎沒想到我這么說，一時間臉色有點僵硬，他沉默一下，動動嘴唇?！澳阆胍裁?？”

    “我想要在兩年內(nèi)，將WF證劵公司遷入華國，并且在魔都交易所成功上市。”我很明白的對他說。

    進入華國證劵市場這個想法我已經(jīng)想了好幾天了，在和班奈特交談過后，我決定要盡快在這兩年內(nèi)急流勇退，從美國市場這里暫時撤出。我不確定班奈特所說的金融危機到底什么開始，但根據(jù)現(xiàn)有的狀況，爆發(fā)也只是遲早的事。

    “同時，班奈特前面答應要將WF證劵以原價賣給我的條件你們也要做到，以及在幻想集團的股東會議，你們必須無條件支持我的決議。你知道你的cousin給我什么條件，我不需要你們付出那么多，但是太少，也不值得我為你與杰克。班奈特為敵，至少他蠢，就意味著他會聽話，懂嗎？只要給點甜頭，他就會乖乖按照我說的做，安東尼奧，你知道的，我想要一個聽話的合作者。”

    “威廉?！鳖櫚矊幧晕⒂悬c為難，“進入華國市場這個條件，我個人很難承諾你。后者這個可以，至于幻想集團，它的事務我并不了解，你的眼光很準，我們愿意尊重你的決定?！?/br>
    “原價賣給我股票，以及幻想集團的決策權(quán)是班奈特先生給我的條件。”我搖搖頭，“并不是你們雪港集團的，難道你們打算什么都不付出就得到好處嗎？”

    顧安寧解釋，“并不是什么都不付出，威廉，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得到超凡公司的行使權(quán)后，我與你之間未來的合作將會進一步擴大，若是同等條件的情況下的多公司上，我們會優(yōu)先選擇和你們合作，這是對彼此都有好處的事情。”

    “我不喜歡虛話，安東尼奧?！蔽移届o的說，“超凡公司在未來是否和我合作不值一提，說實話，WF證劵之后打算暫時退出美國信貸經(jīng)濟，將目標轉(zhuǎn)到歐洲和亞洲去，這就是為什么我急于收回股票的原因。沒有合作更好，方便了我的整改和規(guī)劃?？墒牵銈冄└奂瘓F難道不值得你們這些付出嗎？我認為我沒有獅子大開口，我很明白超凡對你們雪港的重要性，實際上超凡若是有意投資外貿(mào)產(chǎn)業(yè)，可以選擇華國的很多公司，并不一定要局限于雪港集團，但是對于你們來說，和你們有姻親關(guān)系的超凡投資是最好的選擇，放棄掉雪港，其他的投資公司可能會榨干你們的利潤。實際上，超凡并不是和你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guān)系，它完全獨立的，自主的，所以對你們來說才是必須要得到必得的”

    顧安寧臉色說不出的復雜，他呆呆看了我?guī)酌腌姡拔覀円欢ㄒ@樣說話嗎？”

    我皺著眉，不明白他這時候說這個什么意思。

    他眼睫毛抖了抖，下垂下視線。“難道今天我們不能以朋友的身份來談一談嗎？”

    ☆、68

    感情牌對我沒有用。

    在商言商。

    一時之間我腦子里只浮出這兩句話，顧安寧的話讓我覺得諷刺，明明是他先對我敬而遠之，現(xiàn)在又來談什么友情，是不是太了。但是，看著對方曾經(jīng)讓我心動過的面容，我不忍心把話說得那么直白，“朋友的身份?！蔽艺Z氣放緩一點，“安東尼奧，你指的是什么？”

    他用咖啡勺攪拌咖啡，動作很好看的小酌了一口，“威廉，也許在最開始不了解你的時候，我們之間有點誤會，但是和你相處一段時間后，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已經(jīng)改變了，在我記憶里，你一直是一個溫和，成熟，寬容的男人。你為人風趣，懂得很多，從不吝惜于指教，心思細膩又善于和人分享，我很感謝你當初在紐約提供我的幫助，后來在波士頓也是，你幫了我良多，我想我們已經(jīng)是朋友了。”

    “我很抱歉后來因為聽了朋友的話就貿(mào)然疏遠你，在知道你就是林岳澤后，我以為你是換了方法來玩弄我，報復我當初對你的冷淡態(tài)度。所以我賭氣不回應你的聯(lián)系，不接你的電話，不看你的短信?？墒侵竽阆Я耍辉俾?lián)絡我，我就知道事情不是這樣，你并不是想玩弄我，而是真的在關(guān)心我，但那時候我就算了解真相，也不好意思放下自尊來找你。直到后來我看見你家附近看到那么多黑衣男人徘徊，又聽到新聞上說你遭遇到襲擊的事，心里很替你擔心，才意識到我還是很在乎你，一些事情不會隨著時間過去就過去，就像最初在紐約，你突然出現(xiàn)在那里，陪我過圣誕節(jié)，帶我去玩，我真的非常開心，這件事我想我永遠忘不了?！?/br>
    “威廉，我希望我們依然是朋友。也希望你對我沒有隔閡，這件事，是我以朋友的身份求你，你說的要求我不是不想做到，而是我本身沒有那么多的權(quán)利，如果你能給我點體諒，我會非常感謝你的幫助?！?/br>
    顧安寧的表情真摯，語氣誠懇，我能感覺他沒有說謊，他是真的心里這么想。

    可我沒有立刻回答。

    我心里一瞬間有點感慨。如果在以前，我聽到顧安寧這樣說，估計會立刻心花怒放，頭發(fā)發(fā)暈，想也不想先答應了他。對方能和我做朋友是再好不過的事，我們會彼此熟悉，彼此了解，說不定以后就能關(guān)系更進一步……過去的我肯定會這樣想。但現(xiàn)在，就算對方放低了姿態(tài)，這樣懇切的和我談話，我也完全沒有一點旖旎的心情，只覺得非?？上В櫚矊幨莻€不錯的人，和他做朋友想必非常舒服，他說我溫和成熟寬容，他自己何嘗不是性格體貼大方，然而某些事情已經(jīng)不可能發(fā)生在我們之間了。

    這究竟是我成熟了，還是我的本性已經(jīng)越來越趨向于以個利己主義的商人？

    而這時候，原本坐在我身側(cè)一直沒有說話，只用目光注視著我和顧安寧的談判的布蘭登突然開口了。

    他語氣略帶點嘲弄，“抱歉，請讓我插一句嘴，顧先生說的那個人，大約和我認識的菲爾德先生不太一樣?！?/br>
    這句話打破了滿室的寂靜，讓顧安寧的臉色變了變，也讓我從回憶中迅速脫離出來。

    涼涼的看了我一眼，布蘭登說，“我認識的菲爾德先生，脾氣不好，性格又差，還喜歡異想天開。每次有什么想法就火急火燎的找人實現(xiàn)，也不管對方能不能做到，他對人要求很嚴格，做不到就走人，沒有商量的地步。除了最開始的老員工，沒幾人能讓他覺得不可替代，說實話，他就是這樣一個任性又差勁的老板，極度會壓榨員工，又用花言巧語叫人給他賣命，典型的資本主義作風。”

    我：“……” 怨氣好大。

    “但是，菲爾德先生聰明，腦瓜子轉(zhuǎn)得快，眼光很準也是事實?！辈继m登沒去看我的表情，反而繼續(xù)說下去，這一次他的口吻正式很多，“他做的每件事到現(xiàn)在為止都很正確，提出每個要求都非常合理，在其他人能夠承受的范圍內(nèi)。實際上，菲爾德先生并不喜歡被人愚弄，尤其是被一些以為能愚弄他的人愚弄。顧先生，我不知道你這樣說的目的是什么，但菲爾德先生是個商人，WF是一家企業(yè)，我們追求利益，追求金錢，也許你覺得我們貪婪，但是我得說，我們的員工要吃飯，公司要生存，貪婪是必須的，在商場上，沒有誰會是不計較付出的大善人。”

    顧安寧的臉色本來已經(jīng)不怎么好看，現(xiàn)在布蘭登的那番話更讓他覺得臉上難堪，他沒有理會布蘭登的話，反而抬頭看著我，“林岳澤，你記不記得以前對我說，無論我要你做什么你都會幫我去做?！?/br>
    這是我離開華國前對他說的一句話，那時候我陳表示過我可以為他做任何的事情，但是當時顧安寧的表情并沒有太當真，他覺得我沒有什么是可以幫助他的，因為我的出身和地位，甚至還把這句話當做一個笑話來聽。雖然教養(yǎng)讓他不屑在當時對我有什么表示，可是我能明明白白的感覺到他的不耐煩和厭惡。

    我皺起眉，“安東尼奧。那已經(jīng)是……”過去式了。

    布蘭登諷刺的打斷我的話，“菲爾德先生真的這樣說過？”他輕輕曲起食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用眼神示意我閉嘴不要說話，“我想他那時候肯定是頭腦不清楚，菲爾德先生有時候就是這樣，說話不喜歡過腦子，為人又沖動急躁，或者顧先生難道覺得幾年前的承諾現(xiàn)在還能算數(shù)？”

    顧安寧這次終于看向他了，“溫斯頓先生，你并不知道我們過去，請不要隨便評論我和他之間的事?！?/br>
    “實際上，我知道你和菲爾德先生發(fā)生的每件事，但這和我們談判無關(guān)。”布蘭登目光銳利，“我不僅知道你們的事情，我還知道他從沒說過有你這個朋友，我聽說阿方索先生的名字，蒂凡尼先生的名字，甚至和他只有幾面之緣的愛德華多薩維林先生的名字。但是沒聽說顧先生您也在他的朋友名單里面，何況現(xiàn)在在我們?yōu)檫@次談判坐在這里時，這時候說朋友是不是太遲了？”

    顧安寧生氣起來，“那么他招惹我的那些事，就這樣算了嗎？他害的我背井離鄉(xiāng)來到紐約，一個人，之后又對我那么好，做出一副關(guān)心的樣子，他騙了我，就這么一筆帶過嗎？”他突然情緒激動起來，脫口而出，“喜歡時就百般討好，不喜歡可以丟在一邊不管不顧，誰給了他權(quán)利這么做，那是他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