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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清和在線閱讀 - 清和_分節(jié)閱讀_6

清和_分節(jié)閱讀_6

    一老一少對視片刻,同時咧嘴一笑。身后貌似都有一條尾巴在搖啊搖。

    隔日,孟重九便坐上牛車前往縣城,臨近城門,一隊騎士從旁飛馳而過。

    朱紅的鴛鴦戰(zhàn)襖,黑鞘長刀,閃著寒光的弓箭,騎士均單手持韁,一手揚鞭,馬蹄過處,只余煙塵。

    為首之人身著青色武官服,匆匆一眼,五官尚未看清,通身的英武之氣,只如刀鋒斬過一般。

    孟重九忙將牛車趕到路旁,直至馬蹄卷起的煙塵遠(yuǎn)去,才長出一口,暗道:好重的煞氣。

    第五章 承諾

    北平府在元朝時屬大都路,洪武元年改置,次年屬北平行省。府轄七縣五州,宛平大興兩縣附于府城,孟家屯歸于宛平縣下。

    宛平縣衙位于城西,院墻稍顯破舊,帶著一種灰突突的色彩,儀門緊閉,留有側(cè)門進(jìn)出。

    若非有衙門外的鳴冤鼓和門前的皂隸,實在很難將這座建筑同縣衙聯(lián)系起來。除了占地規(guī)模之外,連一般的富戶住宅都比不上,同后世的XX政府辦公樓更是沒法比。

    換成孟清和,或許還會感嘆上一兩句,但于孟重九等土著來說,這樣的縣衙才是正常。自太祖起,明朝官場便有不修衙的規(guī)矩,除非房子塌了大門倒了,否則絕不動門面上的一磚一瓦。

    想要高端大氣上檔次?

    哪個縣令敢在任內(nèi)把縣衙修成這樣,就等著把牢底坐穿吧。這還是運氣好的,遇上洪武帝心情不好,不被剝皮填草也得砍頭流放。

    洪武帝最惡官員貪污,嚴(yán)禁政府公務(wù)員追求奢華,一旦有哪個想不開的犯到他手里,不管大錯小錯,一律從嚴(yán)從重處罰。

    能用大竹板的絕不用小竹板,能無期的絕不改判有期,能砍頭的絕不流放。

    民有大誥罪減一等,在官員身上可不適用。

    所謂的區(qū)別對待,職業(yè)歧視,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若是明初的官員有幸到后世體會一把,大概會發(fā)出這樣的感嘆,同樣都是做官的,差別怎么就這么大呢?

    縣衙大堂為節(jié)愛堂,主要處理刑事案件,堂東為幕廳,堂西為庫房。

    大堂后為見日堂,見日堂后分東西兩側(cè)廂房,是縣令,縣丞,主簿和典史等辦公的主要場所,也就是縣長和縣委辦公室所在,一般的民事糾紛都這里解決。若有人認(rèn)為二堂不夠上檔次,非要上大堂,辦法不是沒有,沖到街上去殺個把人,夢想立刻就會實現(xiàn)。

    孟重九報明來意,一名書吏將他引入了主簿辦公的廂房。

    宛平縣主簿姓南,監(jiān)生出身。洪武年間,宛平縣令仍是七品,至永樂才升至六品。主簿仍為九品,著綠色盤領(lǐng)官袍,戴黑色幞頭,束烏角腰帶。

    孟重九口稱南主簿,躬身行禮,南主簿忙起身上前將他攙扶起來。

    “耆老何故至此?”

    “不瞞主簿,今日老朽實有事相求?!?/br>
    “哦?”南主簿將孟重九讓到凳上,“可是為族中之事?”

    “正是?!?/br>
    孟清和從軍一事已是鬧得滿城風(fēng)雨,畢竟古代人缺少娛樂,在這北方之地,又是燕王的眼皮子底下,身為讀書人,想要風(fēng)花雪月一下也要擔(dān)著幾分小心,八卦流言就成了不錯的消遣。不只南主簿知道了這件事,連知縣和兩位縣丞都有耳聞。軍匠縣丞和糧馬縣丞都是半個武人出身,對讀書人要從軍這件事頗感興趣,還特地詢問了縣中吏也只是聽了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倒是一名出自孟家同里的巡檢口中給出了不少“內(nèi)部”消息。

    待孟重九詳細(xì)說明個中緣由,南主簿沉吟片刻,道:“若如耆老所言,孟十二郎實為大孝之人,想必大令亦會成全?!?/br>
    “多謝主簿。”

    “十二郎為童生,此事還需稟告大令?!蹦现鞑菊酒鹕?,道,“請耆老隨我來?!?/br>
    宛平縣令姓賀名銀,性格果毅,有干才。雖是文人出身,卻有著武人的脾氣,換成后世的話來說,這位就是凡事不喜歡虛的,屬于實干型人才。從明成祖登位之后對他破格提拔便可看出。

    見到孟重九,聽完主簿的報告,又仔細(xì)詢問一番,賀縣令當(dāng)即給孟清和從軍之路大開綠燈。

    雖說在洪武年當(dāng)官風(fēng)險大,官位越高越是如此,但力求上進(jìn)仍是每個官員畢生的追求。

    若孟清和尋仇的對象是大明百姓,賀縣令還會考慮一二,換成是韃子,那就完全沒有問題了,為父兄報仇寧可舍棄功名之路,絕對的孝勇之人,表揚,必須大大的表揚!

    治下出了孟十二郎這樣的人,正說明地方教化有功,明擺著是不小的政績。若非考慮到影響,賀縣令恐怕會自己寫一篇文章貼出去,旌其所為。

    實干人才也是需要政績的。

    酒香也怕巷子深不是?

    當(dāng)然,賀縣令得了好處,下邊的縣丞主簿等人自然也不會落下,官場上沒有吃獨食的道理。

    縱觀歷史,大明的官員雖然另類了點,動不動就喜歡打嘴仗,嘴仗不過癮還要拳腳相向,但在必要時,大家還是能擰成一股繩的,例如上下齊心博政績的時候。

    事情結(jié)果在孟重九預(yù)料之中,卻也有些出乎他的預(yù)料。原本以為只需見過主簿縣丞,沒想?yún)s是大令親自過問。這樣一來倒是成全了十二郎的名聲。

    被學(xué)中趕出又如何?

    一個被縣中大令,二尹和主簿交口稱贊的大孝大勇之人,便是不再讀書,成了軍戶,有人想再欺他一門,也要仔細(xì)掂量一下。

    出了縣衙,孟重九解開牛車上的繩子,悠然的整了整衣袖,十二郎,甭管怎么樣,叔公這個人情你可是欠下了。

    出城時,孟重九又遇上了一隊騎士,守城門的兵丁看過腰牌立刻放行。騎士們離開后才敢低聲道兩句:“燕王護(hù)衛(wèi)……前頭有一波,看了腰牌,打頭的是個百戶,怕是去北邊……”

    坐在牛車上,孟重九捻了捻花白的胡子,甩了一下鞭子,老牛開始慢悠悠的往孟家屯的方向走去、

    孟清和尚不知自己的大名即將在縣城傳開,也不知縣衙中的大令正打算給他冠上個“孝友”的稱號。

    此時的孟十二郎正立在桌案后,懸腕提筆,對著鋪開的白紙發(fā)愁。

    當(dāng)真是疏忽了,前身好歹也是個童生,能寫一手漂亮的臺閣體,烏黑方正,光沼整齊。

    換了芯子,寫出來的卻是一手狂草,漂亮還算漂亮,卻和楷體一點邊不沾。

    不科舉不意味著一輩子不寫字。從軍后他總要給家中寫信吧?據(jù)他所知,孟王氏和他兩個嫂子可都是識字的。這在文盲率相當(dāng)高的明初算是十分稀奇,也足夠讓孟清和頭疼。

    更重要的是,他不打算當(dāng)一輩子大頭兵,臺閣體是明朝的官方文字,要力爭上游,寫字就是必須跨過去的一道坎。

    大明選拔武舉人都要先通過文化課考試,文化課不及格,哪怕力拔山兮氣蓋世也照樣榜上無名。猛士尚且如此,何況他這先天條件不足,明顯腦力多于體力的。

    孟清和愁啊,習(xí)慣了狂放肆意,倏忽間要中規(guī)中矩,簡直是要命。

    早知如此,他裝什么酷帥狂狷,練什么狂草?

    “十二叔?”

    正煩惱著,房門被推開了一條縫,兩個小姑娘趴在門口,小心翼翼的看著孟清和。

    房梁上的老貓突然來了精神,朝著兩個小姑娘喵喵叫了起來,大有欺負(fù)弱小之意。

    孟清和放下筆,朝著兩個小姑娘招招手,前身當(dāng)真是讀書讀傻了,同兩個兄長都不太親近,更不用說兩個侄女。

    “三姐,五姐,到十二叔這來?!?/br>
    孟清和斜睨房梁,瞇眼,呲牙,“下來。”

    聲音不高,隱含著威脅。

    老貓很不情愿,卻還是從房梁上跳了下來,在空白的紙上踩出幾個梅花印,蹲坐著舔爪洗臉。

    兩個小姑娘終于推門走了進(jìn)來,孟清和這才看到,孟三姐捧著一個大碗,碗里是幾個高粱面的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