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儀萬邦，這是陸上打不過癮，要到海上去打？

    “然。”永樂帝點頭，“?？芮?jǐn)_福建浙江久矣，造戰(zhàn)船自為海防。然朕所欲非只戰(zhàn)船?！?/br>
    工部尚書頭皮有點發(fā)麻，陛下還想造何船？

    朱棣大手一揮，排水量至少要超過前宋福船。福船之外，還需馬船，戰(zhàn)船，各種船?？傊?，數(shù)量不下百余，上千更好。

    “朕聞聽海外有異邦，仰慕上國久矣，當(dāng)派使臣前往?！?/br>
    “有蔖爾小國，不識禮儀教化，勾結(jié)成匪，成?？苤迹?dāng)予以警告！”

    “另有海外方國，盛產(chǎn)可飽民之糧，自當(dāng)令人尋訪以充大明?！?/br>
    永樂帝一番話說下來，連個打岔的機會都沒有。

    好不容易有了接話的機會，工部尚書忙道：“陛下，此非易事，耗費材料錢糧無數(shù)，臣等……”

    朱棣目光一厲，怎么著，剛剛還拍著胸脯保證好好工作，努力完成朕交代的每一項任務(wù)。朕把任務(wù)派下來，就叫苦喊難？

    “臣等不敢?！?/br>
    工部尚書啞火，戶部尚書不在，禮部尚書硬著頭皮頂上，“稟陛下，非臣等懈責(zé)，實自太祖高皇帝禁海之令，除運糧舟師，片板不許下海。福建浙江等造船之所大多已荒廢，或做他用，工匠熟手一時也難聚齊。加之國庫不豐，北有韃子之患，此間大興船工，實非我大明之福，還望陛下三思。“

    “北疆之事，朕自有計較。”禮部尚書不是托辭，提出的的確是需要解決的難題，朱棣沒有一味的強橫，解釋道，“韃靼鬼力赤已向我朝稱臣，瓦剌實力不比韃靼。朕已下旨兀良哈諸部重設(shè)朵顏三衛(wèi)，命其協(xié)同邊軍捍衛(wèi)北疆。于遼東，朕意設(shè)軍民指揮使司，收攏女真部落，以女真頭領(lǐng)為指揮千戶等，調(diào)邊軍經(jīng)歷入司造兵冊，掌管一應(yīng)文書往來。并許歸順之部落頭領(lǐng)習(xí)漢文，送子入衛(wèi)學(xué)。有戰(zhàn)功者與邊軍同賞。”

    “陛下圣明。”李尚書拱手，仍道，“邊疆之亂或可解，但造船材料，耗費，工匠，仍……”

    話沒說完，就被朱棣打斷。

    “朕已令北京行部試造福船，行部言，必尊圣命。”

    言下之意，朕給北京六部交代任務(wù)，二話不說立刻領(lǐng)命。有困難可以克服，造船的任務(wù)一定完成！

    相比之下，諸位是不是該如朕之前所言，好好學(xué)一學(xué)？

    六部天官：“……”

    難怪召見就扣大帽子，這是從源頭堵死了退路。

    天子要造船，不想被蓋上“不稱職”“尸位素餐”的大戳，就得咬牙拼命，克服萬難，排除險阻，盡全力送船下海。

    擺在面前的問題太多？

    說句不好聽的，如果沒有問題需要解決，朝廷何必花錢養(yǎng)官？

    總之，船是一定要造的，自己看著辦吧。

    南京六部的官員咬牙接下了造船任務(wù)，為了更好完成皇帝交代，五部尚書一同進言，請?zhí)熳影褢舨可袝鴱奶K州召了回來。

    夏司徒知道自己被召回京的原因，當(dāng)時就想抱塊石頭往河里跳。

    這么多的經(jīng)費需要籌集，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還不如讓他繼續(xù)在蘇州治水！

    石頭剛抱起來，就被其他五位天官一同抱腰抱大腿。

    開玩笑，夏元吉跳河了，郁老摳在北京，誰來接任南京戶部尚書？

    實在太困難，大不了大家一年的冰炭火耗各種孝敬都不要，總之，絕不能讓夏司徒跳河。

    夏元吉抱著石頭回頭，“諸位說真的？”

    五部尚書連忙點頭，真的，他們會發(fā)動部門屬官，一同無私奉獻。

    夏司徒一把丟開石頭，取出算盤，鋪開賬冊，嘴上說沒用，給多少，統(tǒng)統(tǒng)記下來！

    眾人牙疼，這能記嗎？明擺著貪污的證據(jù)！萬萬不可。

    夏司徒又要抱石頭，眾人大汗，連忙拉住。

    “夏司徒莫要難為我等了，這個當(dāng)真是不行。”

    “諸位不必擔(dān)心，本官豈會犯此等錯誤？”夏元吉道 ，“此為不記名捐贈，陛下得知，亦不會追究?！?/br>
    “果真？”

    “果真。”

    眾人互相看看，恍然大悟。

    與其說是夏元吉糾纏不清，不若說是天子的意思。如果沒有天子口諭，夏元吉敢如此夸下海口？

    想想無孔不入的錦衣衛(wèi)，自己的那些灰色收入，恐怕天子早已了若指掌。

    最終，夏元吉手中的冊子還是只記錄了捐銀的數(shù)量，沒有在后邊具名。

    永樂帝得知，沒有怪罪任何人，只是在西暖閣召見群臣時，取出武將認(rèn)捐的冊子給眾人看。列在首位的竟然是魏國公徐輝祖，緊隨其后的就是成國公朱能。

    如果天子真要搜集犯罪證據(jù)，大可不必把自己的大舅子排在最前邊吧？

    看到這份冊子的人都皺起了眉頭，實在猜不透天子的真實用意。

    朱棣也沒為大家解惑，只是當(dāng)鄭和第一次出海歸來，武將們排隊領(lǐng)錢時，許多人才參透這份冊子代表著什么。

    只可惜，錢給了，名沒簽，想分好處，只能補簽，下回再來。

    南京的造船活動轟轟烈烈展開，北京六部的船坊已完成了初期準(zhǔn)備工作。

    造船所需的木材，有很大一部分來自遼東。

    朝廷設(shè)衛(wèi)的旨意尚未下達，但不妨礙孟清和同朝貢的女真部落保持聯(lián)系。

    胡里改部距離較近，孟清和利用鴻臚寺少卿的身份，將需要大批量木料的消息傳播到女真諸部。

    胡里改部生活的地方，旁的不多，就樹多。問清價，當(dāng)即興奮了。

    由于女真部落接連向明朝朝貢，同朝鮮的關(guān)系日漸疏遠。朝鮮借機關(guān)閉了慶源互市，逼女真部落低頭。

    不料呵哈出等朝貢首領(lǐng)帶回了明朝將開互市的消息，女真各部得悉情報確實，誰還樂意和朝鮮人做不公平交易？

    購買木料的消息一出，各部更是聞風(fēng)而動。

    自己這里的樹不能多砍，砍完要補種，到朝鮮去砍，應(yīng)該沒問題。

    按照孟少卿說的，這叫愛護環(huán)境，水土保持。雖然不能深明其意，總之，跟著孟少卿的話做，絕對沒錯。

    第一批木材交易是在廣寧進行的。呵哈出親自帶隊，不只見到了孟清和，還有幸見到了趙王朱高燧。廣寧互市將在二月底正式開市，屆時，遼東的女真各部，以及其他民族部落，都可來此進行交易。絕對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呵哈出回去后，立刻將消息散播開，許多被朝鮮商人盤剝已久的部落，干脆聚集在一起，在朝鮮邊境搶劫了朝鮮的商隊，出了一口惡氣。

    女真人的舉動再次給孟清和提了醒，不能心軟。

    不提前下手，兩百年后發(fā)生的一切必將重演。

    永樂二年三月初，廣寧，開原互市正式開市。

    同月，最后一批送給韃靼的糧食，從開平衛(wèi)交接。

    這一次，糧食的數(shù)量遠超以往，跟在韃靼運糧隊后邊的隊伍也增加到了五支。

    越挫越勇的瓦剌，伺機實行計劃的朱高煦，兀良哈的兩位部落首領(lǐng)，剛被任命為建州衛(wèi)指揮使的呵哈出，以及親自帶兵為朱高煦殿后的沈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