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如興寧伯所言，不能小看這些披著獸皮的野人女真。

    “殿下？”

    “無事?！敝旄哽闶掌鹜饴兜男乃迹焕R韁，“繼續(xù)前進?！?/br>
    “是！”

    按計劃，朱高煦不是去搶糧的，而是對韃靼施以援手。最好的結果，是從瓦剌手里救下一兩個活口，直接送到鬼力赤面前。鬼力赤想要找回面子，只能去和馬哈木當面洽談了。

    至于糧食，已經(jīng)被“瓦剌”搶走了，韃靼想要，同樣要找瓦剌。

    按照興寧伯的話來說，鬼力赤之前能忍，是因為沒受太大損失。這次再忍，可汗的位置怕會換人。

    糧食被搶走，騎兵被殺，還被大明的漢王親眼目睹，這不只關系到實際利益問題，還關系到可汗的威嚴，乃至于所有韃靼部落勇士的面子。

    事不過三，何況瓦剌上門找茬的次數(shù)遠不只三次。

    鬼力赤真能忍成神龜，他手下的韃靼高官和部落首領也不會副奉命行事。

    沒有黃金家族的血統(tǒng)，一直是鬼力赤的短腳。阿魯臺等人一直抓著這個短腳，始終對鬼力赤不服氣，時刻想著將他拉下馬。

    可汗鬼力赤同太保樞密知院阿魯臺之間的矛盾，在草原上根本不是秘密。

    鬼力赤想保住可汗位，阿魯臺想另外扶持有黃金家族血統(tǒng)的可汗上位，韃靼內(nèi)部從來就不鐵板一塊。最堅固的堡壘，往往都是從內(nèi)部開始擊破。這才是孟清和敢向永樂帝拍胸脯保證計劃定能成功的原因。

    當眼，也要感謝瓦剌首領馬哈木的配合以及兀良哈兩位首領的友情出演。

    至于撿便宜的呵哈出，總之，能讓漢王借此提高對女真的警惕，也算對得起自己給的出場費了。

    草原上，韃靼的運糧隊最終還是被瓦剌和兀良哈騎兵追上了。

    雙方展開激戰(zhàn)，結果自然是韃靼騎兵大敗。

    就在最后幾名韃靼騎兵被包圍，即將被斬落馬下時，朱高煦突然神兵天降，帶領身著朱紅袢襖的邊軍騎兵，沖進戰(zhàn)場一頓砍殺。

    瓦剌被打跑了，臨走不忘拉上幾車糧食。

    兀良哈也跑了，拉走的糧食比瓦剌更多。

    幸存下來的韃靼騎兵看著如戰(zhàn)神降世的朱高煦，目光呆滯，似乎還沒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直到朱高煦派人前來問話，才最終確信，他們安全了。

    看看沒剩下多少的糧食，幾人同時面現(xiàn)憂色。即使活著，回去也沒法向可汗交代。但讓他們拿起刀抹脖子，也著實為難。

    戰(zhàn)死是光榮，這樣死算什么，畏罪自殺？

    清楚看到幾個韃靼人的表情，朱高煦叫來隨軍的通譯，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吩咐一番。

    “可明白了？”

    通譯點頭，躍身下馬，帶著最誠懇的笑容，走向了愁眉苦臉中的韃靼騎兵。

    想活著嗎？

    想更好的活著嗎？

    想不想過上吃喝不愁，美女環(huán)繞的小康生活？

    想的話，就點點頭。點了頭，就能實現(xiàn)諸位的愿望……

    忠誠問題？這話怎么說的，彼方鬼力赤可汗都向我朝天子稱臣，何來不忠可言？

    自洪武年間，內(nèi)附部落不知凡幾，諸位可知這些部落都過著何種富足的生活？

    前例就在眼前，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何況，截殺諸位的的確是瓦剌，諸位也是實話實說，不必猶豫。

    兀良哈？絕對是瓦剌假扮，使以為離間之策……長相？不找像一點的，何稱假扮？瓦剌著實jian詐！

    “據(jù)實上報，當是為諸位的同袍復仇……即使諸位不追隨殿下，憑此大功也必得鬼力赤可汗重用……”

    朱高煦騎在馬上，看著被忽悠得雙眼冒星星的韃靼騎兵，默默轉頭。

    據(jù)說，眼前這位是興寧伯從北京行部挖出來的，之前在部門里負責文書工作。一副忠厚老實的相貌，換身衣服和樸實的莊稼漢子沒任何區(qū)別。

    誰能想到，竟然是此等高才。

    回去一定要和興寧伯商量一下，把人調到自己身邊，畢竟人才難得。至于挖角費，大家都是朋友，應該更好商量吧？

    要不然，到父皇跟前為興寧伯再求個恩典？

    就在朱高煦摸著下巴，計劃挖孟清和墻角時，沈瑄已率領邊軍從另一條路追上了瓦剌騎兵。

    發(fā)現(xiàn)目標，確認無誤，立刻追上去一頓砍殺，殺完拉著糧車走人。既然要將臟水潑到瓦剌身上，自然一個活口不能留下。

    事做得漂亮，唯一的遺憾是，沈侯爺沒能殺過癮，一身的煞氣久久不散，親兵都不敢靠近半米之內(nèi)。

    兀良哈也沒能揀著便宜，高高興興拉著糧食回家，剛下馬，就遇上了傳旨的內(nèi)侍。倒霉催的，還有個給事中出身的禮部侍郎同行。

    看到打著記號的糧車，兀良哈首領丹保奴，哈兒兀的表情僵硬了。

    證據(jù)確鑿，還有什么可說的？

    按照禮部右侍郎的性子，此等行為實在破壞內(nèi)部團結，必須參上一本。多虧同行的后軍都督府僉事冀英勸說一番，才勉強讓他壓下了火氣。

    不過，這些搶來的糧食必須交公。

    兀良哈首領也沒話說，畢竟這事是他們不占理。如果車上沒記號，還能蒙混過去，誰能想到這些糧車都是大寧雜造局出品，車轅上都刻有特殊標記，尋常不會多加注意，仔細去找，馬上就能發(fā)現(xiàn)不同。

    雖說糧食被拉走，白忙活一趟，卻也不全是壞消息。

    內(nèi)侍傳天子敕令，重設朵顏，泰寧，福余三衛(wèi)，以兀良哈首領，頭目，渠長等充任指揮，同知，僉事，千戶，百戶，鎮(zhèn)撫。

    后軍都督府僉事冀英私下透露，天子敕令復三衛(wèi)，同時于三衛(wèi)以東設兀者左衛(wèi)，極北之地置奴兒干衛(wèi)，近遼東都司設建州衛(wèi)，毛憐衛(wèi)，皆以女真部落頭領為指揮，指揮同知，僉事，及千百戶鎮(zhèn)撫。

    “誥印冠帶襲衣俱已賜下?！奔接⒌?，“吾同首領有舊，特此告知，首領方好有個準備?！?/br>
    丹保奴謝過冀英，沒心思再去計較被拉走的糧食，馬上拉著哈兒兀商量，并以最快的速度派人給關系好的幾個兀良哈首領送信。

    天子接連在遼東設衛(wèi)，任命呵哈出等人為首領，這是要重用野人女真的節(jié)奏。

    作為大明的第一外援，不得不防！

    糧食被拉走可以再搶，保住目前的地位才最要緊！

    朱高煦派人護送韃靼騎兵去見鬼力赤，沈瑄帶兵從開平衛(wèi)返回北京。帶回來的糧食留在了邊衛(wèi)，這些本就是孟清和奉命籌集的部分軍糧。

    回到北京后，沈侯爺沒來得及洗漱，就被孟伯爺找上了門。

    房門一關，室內(nèi)傳出幾聲鈍響，很快又歸于了寧靜。整個下午，兩人未出房門半步。

    孟伯爺心急火燎的找上門是何原因？

    天知地知，沈侯爺知。

    永樂二年三月甲申，韃靼可汗鬼力赤突然召集部落頭領到王帳議事。

    旋即，韃靼集結三萬軍隊，逼近瓦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