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斐然本來想說，因為賽依提是禎王的人，始終是個禍害?？墒堑皖^看著她眼睛里全是期盼，這句話，似乎說不出口了。

    她在期許什么？在等待自己說什么？

    柳斐然突然覺得自己喉嚨發(fā)干，那些該給她分析的問題，都說不出來了。柳斐然怔怔地看著初玉塵，緩緩說道：“因為殿下想要她死。”

    初玉塵想要她死，所以柳斐然頂著壓力，在眾目睽睽之下，暴露了黃崇阜和自己的關系，找了個機會，把賽依提給殺了。

    從某一方面來說，柳斐然確實是這樣，可是，沒有這么純粹，她想到的，絕對不僅僅是初玉塵的情緒。所以柳斐然說完這句話，覺得不恰當，還是要說明白，便再次開口，“再者賽依提她是禎王”

    “jiejie！”初玉塵突然哭著抱住了柳斐然，把臉埋在了她的胸前，失聲痛哭了起來。

    還沒說完的話頓時說不出來了，柳斐然怔了一下，沒有受傷的手摟住了她的身體。這段日子的折磨，讓她變得消瘦了下來，摸起來都能明顯感覺到骨頭。

    “沒事了，還有我在?！绷橙粦z惜地低聲說道。

    正在寫藥方的苗緲聽到了聲音，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地位尊貴的小天子，正眷戀地依靠在那年輕大官懷中，放肆地哭泣著。

    苗緲心里一軟，竟覺得這畫面是如此的美好。

    初玉塵哭得傷心欲絕，肝腸寸斷。父皇走了，jiejie便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她那一直緊繃著的情緒，在柳斐然說出那句維護的話之后，就徹底崩塌了。

    沒有人知道，在她喪失理智，想要殺了賽依提的時候，是多么的孤立無援。那種恐懼盤在她心底，讓她就像被一條大蛇吞進了肚子里那般。

    直到她看到了賽依提的死亡，看到了自己敬愛的jiejie挺身而出，為了自己受了傷流了血，初玉塵那顆惶恐的心，終于有了那么一絲安定。

    她未必真的要賽依提死，可是，她想要有個人站在她身邊。

    柳斐然做到了，以自己的行動證實了，她會在自己身邊。初玉塵那顆小小的，懵懂的心，在此刻，突然就像是多了點什么。

    像是滿目瘡痍的土地之上，在那斷垣殘壁之間，長出了一株翠綠的草。

    看似脆弱不堪，卻又生機勃勃。

    第114章

    初玉塵哭暈過去了，柳斐然嘆息一口氣，想要把她放下來，卻被緊緊地抓住了衣角。

    柳斐然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又看看她，最終還是認命地把她抱起，走了出去。

    外面大臣都歸家了，余下一些宮女太監(jiān)在收拾。這種地方本沒有半歡小可子的位置的，此時他們也都過來了。

    半歡見著初玉塵在柳斐然懷里，擔憂地問道：“柳大人，殿下怎么了？”

    “只是睡著了，回東宮吧。”柳斐然吩咐道。

    一旁的苗緲跟著，柳斐然不解地回頭看了一眼，苗緲清冷地說道：“你的傷口又出血了?！?/br>
    柳斐然這樣抱著初玉塵，一使力手臂的傷口自然就止不住血，一下子就把包扎好的布給浸濕了。苗緲雖然態(tài)度清冷，但明顯還是關心她的，要等她安置好初玉塵之后，再給她包扎。

    苗緲三十多歲的年紀，因長期在外奔波，眼角偶爾會顯露出這個年紀該有的細紋?？墒沁@一點細紋并不能淹沒她獨有的風采，反倒是添了一些成熟的風韻。

    柳斐然聽了她的話之后，桃花眼笑瞇了起來，那雙稍不留意就會變得含情脈脈的眼睛，盛滿了細碎的光，那是一種似放松似撒嬌的情緒，只聽得她懶懶地說道：“真好呀?！?/br>
    苗緲本是無謂之態(tài)，卻在聽得她這幾個字的時候，心里猛地撞了一下。她眸色似有變化，只是語氣依舊清冷，問道：“什么真好？”

    柳斐然笑道：“有你真好呀，像jiejie似的，在我受了傷的時候，默默為我療傷?！?/br>
    苗緲眸光閃爍得更厲害了，明明是清冷的模樣，可是眼角處的細紋卻悄然冒出一點來了，就好像是那湖光秋色里蕩過一葉扁舟，那風、那水都恰到好處。

    “便宜你了?！泵缇樀卣f道。

    讓你叫jiejie，便宜你了。

    柳斐然聽明白了，于是笑得更開心了，緊了緊自己懷中小小的人兒，腳步堅定地、毫不遲疑地朝著東宮走去，就像那是征途，也是終點。

    這一天柳斐然還是在東宮里歇息了下來，因為初玉塵怎么都不肯放開她的衣角。

    第二日初玉塵醒過來的時候，看到旁邊的柳斐然還在睡著，怔怔地看著她那俊美的容顏，昨日之事慢慢浮現(xiàn)。

    父皇駕崩，自己崩潰要殺賽依提，jiejie冒險把賽依提給殺了，她由始至終，都站在自己跟前。

    最后自己在jiejie懷里哭泣時候，心底冒起的感受，是她從來都未曾有過的。她說不清那是什么感受，只知道自己是如此地渴望接近她，抱著她。

    往日里也是見著jiejie便歡喜，可是卻沒有昨日那般的不一樣。這種感覺既新奇，又好像讓人覺得有些害羞，它又好像并不是不能見光，只是卻又有了一絲想隱瞞的心思。它讓人萬分安心，可又偏偏同時讓人心跳加速。

    初玉塵苦苦皺眉，思索這到底是什么感覺。

    柳斐然眼睫毛微微顫動，即將醒過來之時，初玉塵這種復雜至極的心情頓時更是爆發(fā)了起來。心跳宛若小鹿亂撞，手腳宛若失去控制，她下意識做的，竟然是立刻閉上了眼睛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