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得到初玉塵的書信，看到她因?yàn)檫@件事而對自己的開解，柳斐然也不禁覺得心中一片熨帖。比起自己的束手束腳，她總是要干脆得多。

    這固然是因?yàn)閮扇说匚徊灰粯?，可同樣的，也和性格相關(guān)。在這一方面來看，自己總歸少了一點(diǎn)魄力，顯得畏手畏腳。

    看過書信，柳斐然獨(dú)自走出了書房，靜靜地站在了一棵梨樹下。冬日的梨樹，早已沒有了葉子，只剩下干枯的枝丫，倒是還沒能見到冒出新芽來。饒是如此，在雪的點(diǎn)綴之下，也是宛若開了花似的。

    谷雨發(fā)現(xiàn)自家小姐走了出來，本欲拿著手暖遞給她，卻見她沉吟不語，似是在思索些什么，便又邁不開步伐了。

    外面的流言她也有所聽聞，和自家小姐相比，她更是心虛。因?yàn)樗?，柳斐然確實(shí)和初玉塵是有突破君臣的關(guān)系的，這種大不敬又有違常理的事情，她也不敢宣之于口?；蛘?，對于小姐來說，她也是極其痛苦的吧？

    想到這一點(diǎn)，谷雨便由心底地心疼她。

    但谷雨沒有想到的是，柳斐然并不是因?yàn)樗齻兊母星槎杏X到痛苦，而是因?yàn)樽约旱呐橙醵械矫悦?。她固然不會也不希望兩人的關(guān)系公諸于世，可是與初玉塵在一起的這些時日以來，她總是在避諱諸多東西，生怕因?yàn)樽约旱木壒剩尛Z國陷入到劫難之中。

    但認(rèn)真想來，如今國內(nèi)也是國泰民安，沒有戰(zhàn)爭沒有混亂，這些年來下了多個改革，也都步入了正軌，平心而論，如今的璟國，做到了以往的先皇都沒有做到的事情。

    “卿之地位，眾望所歸，名副其實(shí)，舍汝其誰？切莫妄自菲薄，被流言中傷?！?/br>
    信中初玉塵著重說了這一點(diǎn)，就是因?yàn)閾?dān)心柳斐然會因此而退縮，把兩人關(guān)系斬斷。柳斐然雖沒有這個想法，可也難免有些動搖。

    初玉塵的話，就算是給了她一刀，把她遮掩住的懦弱給顯露了出來。和初玉塵相比，她實(shí)在是太過于寡斷了。總是想要退一步，免得被別人詬病。

    可她若是真的想堵住所有人的嘴，那她就應(yīng)該早早和初玉塵保持君臣關(guān)系，不再受到她的恩寵，也不再留宿于宮中，這樣就能從根本上避開?？墒撬肿霾坏竭@一點(diǎn)，而今被提出來，就算不是言錦庭說的，也總會有人在將來留意到，這都是難免的。

    哪有兩全其美的事情，不過是自己一直以來的自欺欺人罷了。

    柳斐然不禁嘆了一口氣，和初玉塵相比，自己實(shí)在是差多了。

    她是個聰明人，雖然向來謙虛，可認(rèn)真想想，她做到丞相這個位置，固然有幾位皇上提拔的意思，可自己又何嘗沒有付出努力？如今朝堂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她難道就沒有功勞嗎？

    自己固然年輕，但也沒有做錯過什么事，唯獨(dú)是與陛下之間……想到此處，柳斐然心中難免有些遺憾。但……初玉塵已經(jīng)決定，日后過繼初靜的孩兒為繼承人，她與陛下之間最大的問題，其實(shí)已經(jīng)有了解決方案。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總是畏手畏腳呢？

    至少在和陛下在一起的這一方面，總要干脆一些吧？

    冬日的寒風(fēng)，刮得柳斐然的臉頰生疼，可她的內(nèi)心，卻一片平靜。她借著這一股北風(fēng)，靜靜地思索著她的未來和出路，自省著自己做得不夠或者不恰當(dāng)?shù)牡胤健?/br>
    在谷雨看來，自家小姐站得蕭瑟，好似有萬千的事情堆積在心中，是那么的沉重?？煽粗粗涂吹搅俗约倚〗阊鼦U更挺直了一些，原先的沉重似乎都掃蕩一空。

    柳斐然轉(zhuǎn)身，谷雨便看到，她的眼眸清亮，唇角帶笑，是那么的輕松和從容。

    谷雨不禁也松了一口氣。

    雪花飄揚(yáng)，落在她的發(fā)間、衣裳上面，然后淹沒。柳斐然就在這樣的小雪中，緩步朝谷雨走來，她聲音堅定而溫潤，“外面的事情，不必在意。”

    谷雨被這樣的小姐震懾住了，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不出話來。

    而柳斐然重回書房，磨起了墨，然后提起筆來，蘸飽了墨汁，在紙上寫下幾個字。

    “與君共，何懼于患？”

    小可子深知這件事對于自家主子是有一定沖突的，所以這一天都是小心謹(jǐn)慎得很。原先他遞出去的陛下寫給柳相的信，而今柳相又轉(zhuǎn)回來了一封信，小可子拿在手里，也是希望兩人千萬別鬧別扭，不然苦的是自己。

    他小步伐走到初玉塵旁邊，小聲地說道：“陛下，柳相給您回信了。”

    初玉塵本就有點(diǎn)煩躁，雖在練字，可寫得如她心境一般，亂七八糟的。此時聽到小可子的話，頓時把筆一丟，“信呢？”

    小可子連忙把信遞給了初玉塵，初玉塵接過打開，就這么幾個字，自然是一目了然的了。只一眼，初玉塵就笑了開來。

    “好好好。”

    初玉塵不禁連聲道好，媚眼里滿滿都是喜悅和情意。她是萬萬沒有想到，柳斐然會突然就想通了，給了自己這般回應(yīng)。她還在想著，若是她為此苦惱，免不了自己好好勸解一番。

    這一直以來，初玉塵自己心底也有些擔(dān)憂的事情，竟然就這樣解決了。這真的是出乎意料，可也讓初玉塵欣喜若狂。看來言錦庭這神來一筆，也是有一些好處的。

    小可子不知道柳斐然寫了什么，可見得陛下這般歡喜，他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氣。還是柳相有本事，瞬間就能讓陛下的心情變得明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