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 云煙不擾吾心,卻道不識真龍
聽著傳報,陳錯卻并不意外,甚至連眼神都沒有半點變化,反而是饒有興致的看著少年的腦袋,問道:“你與窮發(fā)子師兄,有何關聯(lián)。” 那少年一聽,下意識的就挺起胸膛,道:“正是家父?!?/br> 剛一說完,他又忍不住露出了焦急之色。 陳錯微微點頭,沒有絲毫意外,在這個少年還未走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從血脈氣運上看出了端倪,這會得了準信,便笑著問道:“師兄有后,乃是喜事,不知賢侄如何稱呼?” 光頭少年心急如焚,但既是陳錯詢問,他卻不敢不答,只得耐著性子道:“弟子姓葛,名齊宏。” 他嘴上說著,心中卻暗道,都這個時候了,怎的這位傳說中的師叔,還這般氣定神閑?莫非這就是藝高人膽大?又或者,師叔閉關太久,不知道李唐二王相爭的意義? “葛齊宏?好名字。”陳錯點點頭,旋即注意到其人臉上的急色,笑著問道:“你在急什么?” 葛齊宏就道:“師叔,李唐的太子與秦王山中相遇,因為有人推波助瀾,因此起了爭執(zhí),真要是在咱們山中鬧出個好歹……” “能有什么好歹?”陳錯站起身來,“你已經有修為在身,是尋道之人,就該知道咱們求道、尋道,憑著的是一顆堅韌的道心,秉承此心,勇攀高峰,不斷完善自身,探尋世間玄妙,而后長生久視,超脫于外?!?/br> 葛齊宏聞言一愣。 陳錯已經邁步前行,邊走邊說:“四十年前,八宗遺世獨立,山門中的真?zhèn)鞯茏忧笙蓡柕?,即便顧忌凡俗王朝的變遷,也是擔憂天下大勢。而我太華山山門凋零,卻也是逍遙于世,不因人少而處卑,不因力強而凌弱,不奢求外力,不攀附強權,怎的到了今日,兩個王朝子弟在山中碰面,就能引得你這真?zhèn)鞯茏有木w不寧?就算他們兩人是李建成和李世民,又能如何?” 說著,他回頭露出笑容:“按理說,真該心驚的是我才對,但真要是看過滾滾長河,知曉興衰變遷,便知紛紛擾擾,其實過眼云煙。就算是二李爭鋒,其實……也就那么回事!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br> 話音落下,其人已經到了屋外。 他的聲音平實而緩和,但落到葛齊宏的耳中,卻令他心緒起伏! 位于另外一座懸峰之上、正在調度各方,準備平息山中紛亂的南冥子,亦是神色一窒,眼中流露出幾分迷茫之色,恍惚之間,他仿佛意識到了什么,但很快,眼中的迷茫之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無奈與羨慕。 “求仙問道,果然得是小師弟這般人物、這般心性,方能得真逍遙……” 他正在感慨,忽然耳邊就響起了陳錯的聲音—— “師兄,你才說讓我留下來以應對變局,正好就碰上了這么一檔子事,那正好就在離去之前,替你解了眼前的麻煩,也省的日后因為這李唐家事,牽扯了咱們太華山的人力、精力,既是道門,總該是以修行為主,門派經營之類的,不該是咱們這個版本的重心?!?/br> 聽得此言,南冥子又是一怔,旋即凝神于目,遙遙觀望,正好見得陳錯凌空前行的身影。 陳錯步步虛空,走到了半路,卻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抬手一攝,就有一豬一龜被凌空攝取過來,被他抱在懷中。 “陳小子,你這是作甚?” 小豬的嘴里不知正咀嚼著什么,驟然被攝取過來,似是受到了驚嚇,猛地吞咽下去,肚子都鼓脹起來,其中更傳出陣陣轟鳴! “無他,前路將行?!?/br> “哦,你這是要跑路了?!毙∝i又吞咽了一口,隨即露出了恍然之色,“那為何一定要帶上俺們兩個?!?/br> 陳錯笑而不語。 小豬卻覺得自己明悟了:“懂了,定是覺得前路迷茫忐忑,心懷畏懼,需要俺們跟著壯膽,行吧,反正俺在這里也待膩了,就跟你走吧!” “嘰嘰咕咕。” 轟?。?/br> 小龜正在出聲,但遠處的望峰城郊外,忽有狂風平地起,而后黑風陣陣,掃過一方,揚起了陣陣煙塵。 . . “好家伙,沒想到來此山中,還能遇到這等好戲?!?/br> 望峰城的城樓上,李定疾遠遠眺望著城外對峙著的兩群人,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 邊上,與他一路同行的徐忠靈、杜青云卻是忍不住怒目而視。 杜青云更是低語道:“李君,還請慎言!” “孟浪了,孟浪了?!崩疃不剡^神來,“忘了你們二人乃是太子麾下,只是如今這城池封閉,大門緊鎖,無人能進出,就算李某想要幫忙,也是無能為力?!?/br> 邊上,李德獎無奈的搖搖頭,道:“你可少說兩句吧!” 他們先前已經被領著入了太華山的宗門廳堂,與幾個崆峒山的道人一同枯坐了一日,那幾個道人當天夜里就先行離去,只剩下李定疾等人尚在堅持。 可惜,直到最后,他們也未見到什么重量級的人物,只是在一名光頭少年的指導下登記造冊,將名姓寫在了幾塊玉簡上,又各自得了一塊青玉,就被領回了望峰城。 待到今日,早已是百無聊賴,因此一聽到動靜,立刻便出來張望。 李德獎見幾人興致高漲,卻道:“也不知這般貿然走出,會不會惹惱了太華山門?!?/br> 李定疾卻道:“太子和親王碰面,在城外對峙起來,甚至有動手的跡象,這樣的事,咱們怎么能錯過?再說了,咱們也不是他太華山的門人,哪需要受到那般管制?” “就是?!睏铎`兒也附和一句,“咱們此來,本就是探查傳說虛實的,哪能真?zhèn)€悶在屋里?” “……” 聽著二人言語,李德獎一陣無奈,這兩人先前一個自稱太華掌教后人,一個盤算著找個太華高人拜師,結果到了此刻,卻都換了一番說辭。 不過,他見城外動靜越發(fā)明顯,連那幾個崆峒弟子都被吸引過來,居于這城墻之上,也不好多說。 莫看這城墻簡陋,只是泥土夯實,卻得了術法加持,就連徐忠靈、杜青云這等武道強者,都無法以蠻力突破,最后只能被困在城中,眼睜睜的看著自家主君與人對峙。 當然,李建成與李世民乃是李唐貴子,哪怕再是武藝高強,在這種場合之下,也輪不到他們出手,可他們的隨行之人中,卻有不少修士、異人,便各展手段,一時之間暗潮洶涌,并且漸漸有了難以掌控的趨勢。 轟轟轟! 隨著黑風乍起,又有光華閃過! 伴隨著法器光輝閃爍、刀劍交鳴之聲,淡淡的血腥味飄蕩過來。 楊靈兒看著看著,忽然輕笑一聲,道:“難怪唐國被稱為有一統(tǒng)之相,只看太子與秦王的追隨之人,就都不是省油的燈,哪怕有太華山的修士在旁邊壓制,都能鬧出這等動靜!” 說著,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李淳風,卻見后者并未看著城外的對峙之人,反而是目光炯炯的盯著空中。 “李公子,你在看什么?” 李淳風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在等。” 不遠處,同樣在城墻上觀看的一名白胡子老人,卻忽然冷笑道:“這也算仙門大戶?之前就被人打上門來,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結果這凡俗宗室也來鬧騰,使得這破敗小城雞犬不寧!所謂太華,就這?” 此言一出,氣氛陡然變化,圍觀之人一時低語不絕,有的點頭附和,覺得這話糙理不糙,太華名頭既盛,結果三天兩頭出風波,委實是名不副實。 有的卻是滿眼的驚疑,想著這是哪里來的老家伙,在太華秘境這般風言風語,是老壽星吃砒霜,嫌命長不成? 見著眾人目光聚集過來,那老人竟是變本加厲:“說到底,太華山的底子擺在那,這幾十年不過是年狐假虎威,看著威風,但隋龍已歿,他們還以為是十年前,凡俗共尊之時呢!卻不知,人家李唐不過是依循舊制,來此走個過場,他們倒好,還擺譜的搞什么大典,也不怕德不配位!結果就是反倒是將自身虛弱的本質,給暴露無遺!” “這人是誰?好大的口氣!”李定疾眉頭一皺,滿臉不快。 楊靈兒目光一轉,笑道:“在太華山的老窩中,說出這些挑事的話,這老頭也是有來歷的,而且也有些依仗的,不然斷然不會說出這般欠揍的話來!” 李淳風收回目光,游目四望,目光掃過眾人,心有所感,就道:“這些人的心思,被這老人的話影響了,恐怕對太華山的印象,會有變化?!?/br> 幾個巡查的太華山外門弟子也聽了這話,立刻就靠近過來,面露不善。 就在這時。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隨著這句話傳來,一身黑衣的陳錯懷抱白豬綠龜,施施然走上城墻。 見他走來,最為驚訝的,無疑就是李定疾、李淳風一行人。 “這不就是那日在廟中所見之道人!” 徐忠靈、杜青云對視一眼。 “那日動手的,果然就是此人!”李淳風則是眼中一亮,面露喜意。 與之相比,楊靈兒則是眼珠子一轉,對身邊的李淳風低語道:“我此番邀請諸位過來,正是要驗證傳聞真假,如今看來,這答案就要水落石出了!” 陳錯卻不看他們,朝那白胡子老人笑道:“太華山衰敗許久,驟得復興,有太多需要補課的地方,也有許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世事發(fā)展終究要有個過程,不會一蹴而就,豈能因一時之事,就貿然下結論,你說對嗎,陸兄?五十多年前,誰又能想到,你我今日還能再次相見?” “果然是你!”那白胡子老頭一見陳錯,立刻目露兇光,滿心的怒火幾乎要從雙眼中噴涌而出,“你果然未死!” 話語顫抖,蘊含著nongnong的仇怨,卻將周圍人的好奇心都給吊了起來。 尤其是李淳風等人,對陳錯的身份越發(fā)好奇,畢竟他們心中已有猜測,便越發(fā)在意老人的話來。 跟著就聽其人道:“不過,就算你不死,如今也無法如四五十年前那般囂張了,須知,世事境遷,修士高高在上的日子,即將作古,就說這城外……” “不用拿話來激我……”陳錯直接打斷了對方,“聽你的語氣,是投靠了什么勢力,正好,路上與你敘舊之時,正好聽你介紹一下情況?!闭f著,他一甩衣袖。 轟!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一道雷光憑空而落,直接將對峙著的兩方淹沒! 什么黑風法器、刀劍華光,都在這道雷光之下土崩瓦解! “哈哈哈!”老者見狀,卻是仰天狂笑,“你中計了!你可知,那兩人都身懷莫大命格!比之隋龍都不逞多讓,你居然敢直接動手!陳方慶,你還是這般目中無人,可惜,時代變了,你的眼睛,終究是局限于眼前……” 陳方慶?。?/br> 聽到這個名字,城墻上一片嘩然。 陳錯卻是笑了:“多謝陸兄,替我傳名。李建成、李世民是什么人,我怕是比你還要清楚?!?/br> 轟?。?/br> 遠處,那道雷光猛然崩裂,兩條絳紫神龍蜿蜒而起,有五色霞光相隨,有連綿慶云纏繞,威嚴四散,震懾人心! “兩道都是真龍之氣?” 遠遠地,看著這一幕,南冥子目露驚色,隨即面露不解,但馬上醒悟過來。 “師弟這是被人暗算了!不行,不可令他因此沾染了因果!” 一念至此,他連忙架起遁光,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