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問心自有道,何必供佛陀
這頭異獸的聲音平和舒緩,像是老友敘舊,娓娓道來,聲音傳入他人耳中,就有一種要沁入心底,溫暖心田的跡象! 四周那洶涌變化的種種異象,乃至一個個不斷顯化的虛空裂縫,在這頭異獸現(xiàn)身之后,都仿佛凝固了一樣。 周遭,一片寂靜。 更襯托出它言語中的某種氣質(zhì)! 一股淡然、慈悲、高尚的意志! 但在場的幾人,皆為殘道之主哪里會不明白其中兇險,第一時間便將心中被影響的念頭切斷、湮滅! 隨后,祭壇還未石化的兩人,就品味著異獸的話中之言,露出了幾分意外。 “佛敵?” “陳君,你行事是真的百無禁忌,毫無敬畏,也不知是如何成長起來的!” 異獸嘆息一聲,道:“沙門傳承人間,以無窮智慧,方能開創(chuàng)一番盛世,幾百年來,多少王朝貴胄、賢人智士都皈依佛門,參悟佛法玄妙,領(lǐng)悟佛家真意,便是對佛門心存偏見,亦是心有敬仰。須知,高僧修行一世,幾十年、上百年、幾百年的際遇,不知普度時間多少生靈,方能鑄就世外,但到了你的手中,卻是絲毫也不吝惜,直接斷了其凡俗之根……” “聽你說的這些,身份已經(jīng)明了……”陳錯凝神觀望此獸,知道眼前這個,與先前幾人皆不同,不是真身掙脫了兩界間隔,而是以意念投影降臨,就道:“佛家來的禽獸?” 異獸聞言一怔,露出了十分人性化的表情,道:“我乃佛家弟子!陳君,你這心里對人與異類還有隔閡,才會有這般說辭?!?/br> “這話就有趣了,在你心中,禽獸一詞竟是貶義?”陳錯搖了搖頭,“又或者,你入了佛門,自覺高了他獸一等,化身高獸,不與類同,我將你和它們相提并論,因此惱怒?” 頓了頓,他還是搖頭:“又或者說,佛門與禽獸這兩個詞,放不到一起,有高下、境界、貴賤之分?” 異獸終于回過神來,笑道:“好個巧舌如簧!差點就被陳君繞進(jìn)去了,難怪幾位高僧修持多年,還能著了你的道,若要以詞語打機鋒……” 伴隨著它的話語,竟有許多過往片段在眾人心底涌出。 “莫要張冠李戴?!标愬e意有所指,一言如刀,斬斷了片段回響,但已然確定,面前這頭異獸,確實是佛家無疑,“我也不是與你打機鋒,說到底,佛門高僧有多不容易,與我何干?本來就井水不犯河水,是爾等自行找上門來!就如今日一般!你以投影降臨,要亂我道心,莫非還要陳某引頸待戮?” 說著,他一指點出,神息之光貫穿虛實! 四周,虛實之間的界限便被動搖,那異獸的投影立刻模糊扭曲了一下。 “是不是陳君所為,自有公斷,你雖擾亂了因果常道,但天地間有位格高下,自然有人能看破虛實?!?/br> 它不慌不忙,居然笑道:“況且,我不過一道意志投影,根本傷不了你,但佛門自有妙法,能演化虛空,窺見真實,如今丘墟動蕩,三界有心之士皆矚目此地,如果放任不管,可不是先前巫弘那般小打小鬧,乃是要引起蒼生之劫的!甚至不亞于呂氏之禍。陳君既為王朝遺裔,又是大門傳承,也曾為蒼生抗?fàn)帲雭硎遣辉敢庋郾牨牭目粗煜录妬y……” 模糊的身形中,異獸的聲音有幾分篤定:“你雖為佛敵,但我佛慈悲,愿化干戈為玉帛,只要陳君愿意精研佛法,我等便會出手,助你穩(wěn)住丘墟格局,不使此處化作動亂之源,我知你所修駁雜,但內(nèi)蘊佛光之法,只要全心感悟,必可一日千里,立地成佛亦非難事!你看如何?” 嘩! 迎接它這句話的,是一道神息所化的劍光! 劍芒鋒利,破開投影,將之?dāng)嚨梅鬯椋?/br> 隨著異獸投影消失,四周凝固的異象與裂縫,便再次震顫起來,眼看著就要盡復(fù)舊觀! “道友!”那清脆之聲忍不住道:“佛家之道雖也是殘道,卻不是因為道路不全,而是因為前路被占!傳聞,眾佛之佛隨時有可能奪了那香火之主的位置!他們?nèi)绻敢獬鍪?,眼前的危機便能頃刻消失!為了不殃及蒼生,縱然一時低頭,但所為為大!當(dāng)為之取舍!” 此話落下,陳錯并未開口。 倒是那清冷之聲道:“吾輩尋道,不進(jìn)則退,被人一脅迫就改換門庭,看似一時低頭,其實道路盡毀,成為他道附庸。人間萬物,亙古便存,哪里需要神佛去拯救?漫天神佛看似高高在上,其實也要凡人供奉,當(dāng)初吾便是看破此事,才行太上之法?!?/br> 就在這時。 異獸之聲自虛空中斷斷續(xù)續(xù)的傳來—— “陳君……丘墟衍亂,與你也有干系,諸天之念降臨,擾亂世間,造成動蕩,這罪孽可是要落在你的肩上,你如何負(fù)擔(dān)得起?” 陳錯知道那異獸投影破碎,而今不過是跨界傳念,于是長聲道:“不用再拿言語來迷惑,佛法玄妙,我自為之,可為我用者用,不可用者則棄,我自在人間行走,尋我的路,修我的道,你讓我皈依佛門,然后化作佛門棋子,為爾等構(gòu)建人間佛國!你們佛門之法,也只是一家之言,斷沒有將之奉為圭臬的道理!” 說著說著,他手捏印訣,渾身血rou膨脹,那因緣際會灌注于身的澎湃神息,自全身上下的毛孔呼嘯而出,宛如決堤的洪水,被陳錯毫不吝惜的催動而出! 霎時間,神息如狂風(fēng)亂舞,朝四面八方奔涌而去,先是將烈焰、寒冰、狂風(fēng)等異象直接橫掃出去,緊跟著又朝那一道道虛空裂痕中灌入! 呼呼呼…… 神息如風(fēng),過縫而呼嘯,似乎要將這裂痕填滿! “徒勞!”異獸傳念而至,“神息雖純,但過于單一,無變化之法門,哪里能封堵諸天之侵!” 一道道裂痕中浮現(xiàn)出諸多意境,多數(shù)為死寂之意,其他則變化不定,各有千秋,衍生層層異象,一時令人眼花繚亂! “世外被封閉幾十年,都不見有大能破開阻礙,若丘墟的諸天裂縫會這么容易就被擊破,根本不用等到今日!” 隨著神息不斷涌出,他原本被濃烈神力覆蓋著的心月靈光、心神術(shù)法漸漸重新顯化。 異獸的聲音卻再次傳來:“丘墟雖不足以支撐大神通者降臨,但聯(lián)系諸天,那些在邊緣之地的無根之人,終不是凡間術(shù)法所能應(yīng)對的!心無諸天者,難以測度諸天之幽深,自然也無從阻礙諸天之將領(lǐng)!” 陳錯忽然輕笑一聲。 “誰說我……心無諸天?” 話音落下,他額上豎目猛地張開! 漆黑的眸子中,森羅之念呼嘯而出,其中所觀想出來的多元諸天之景,登時與四方狂暴神息結(jié)合! 頓時,那神息驟然變化,演變出無窮世界,皆有根源,有故事,有傳說,有人物,有過往…… 甚至針對那一道道虛空裂縫散溢的意境,更有不同的世界景象呈現(xiàn)! “這是……一花一世界的法門?”異獸之聲終顯驚訝。 陳錯哪里會再管他,反掌間拿出小葫蘆,順勢一撒,灰霧蔓延,籠罩祭壇上下左右前后。 跟著,他并指成劍,凌空書寫八個篆字—— 不知有漢,無論魏晉。 八個字隨即一轉(zhuǎn),化作一個“絕”。 內(nèi)外隔絕! 隨即,這個字散落開來,融入八方神息。 演化萬千世界的神息,都得了這封絕之意。 咔咔咔! 一道道虛空裂縫,竟是逐漸石化,被徹底封禁! 但無人注意到,那遍布各處、沾染了陳錯意志、心念的神息,亦朝著祭壇與周遭的殘垣斷壁中滲透。 咚!咚!咚! 神息向下滲透,在泥沙中游走,仿佛一根根纖細(xì)血管,慢慢與一道微弱意志共鳴、呼應(yīng)。 “可惡!” 祭壇上方,一道虛空裂縫匯總,那只伸出來的手猛地縮回,那隱藏在裂縫后面的眼睛,盯著陳錯,惱怒道:“陳……你又阻我一次!” 隨著這一聲落下,萬物凝結(jié),諸縫皆墜! 前一刻,還是一派畏懼局面,轉(zhuǎn)眼間,竟然已風(fēng)平浪靜! 祭壇上,兩道意志透露出震撼的念頭。 陳錯深吸一口氣,身子一晃,定住腳步。 方才,他一口氣將所得神息盡數(shù)釋放出去,又動用了葫蘆與森羅之念,觀想萬千起點位面,耗費的心力、精力、法力和靈光著實不小,即便以此時境界,亦顯疲憊。 可不等他緩過勁來,忽感一陣刺痛! 恍惚間,他仿佛見得自身的氣息、心血、靈識、神念,被一個圓滾滾的蛋吞噬了好些! 那顆蛋本就布滿了裂痕,這時像是得了魂魄一樣,轟然破碎! 一道道明黃氣息,從中蜂擁而出! . . 世外邊緣,破碎之地。 一道道虛實不定的身影,正小心打量著那頭諦聽。 這諦聽盤踞于一道深淵身邊,尾巴卷著生死不知的巫弘,頭后日暈放光,渾身佛光閃爍! 突然! 轟??! 諦聽周圍的地面轟然炸裂,其身子更像是被無形之力打中,一下倒飛出去! 凌空翻滾了好幾下,諦聽四蹄生云霧,堪堪定住身子,緊接著掃視了眾人一眼,連一句話都顧不上說,轉(zhuǎn)身便走,徑直朝著遠(yuǎn)處那一輪照耀萬千星空的明日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