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陳錯心中一凜，念頭狂跳！

    而那景象在水汽、霧氣中扭曲飄忽，有如海市蜃樓，模湖而虛幻，宛如虛假，卻也將大致情況描述出來。

    看著那浩蕩河水自虛空中沖出，呼嘯奔涌，浩浩蕩蕩，竟是化作洪水，轉(zhuǎn)眼蔓延了整個天下！

    天地萬物、億萬生靈在驚恐中，皆被這洪水覆滅！

    天地間，轉(zhuǎn)眼成了一片汪洋澤國，原本征伐、爭霸的無數(shù)部族皆沒于水中，再無聲息，天地間因此一片寂靜，仿佛成為死域。

    整個人間，無論何處，皆被那河水侵染……

    但便在此時，十道身影顯現(xiàn)，在水中沉浮。

    “難道真是歷史長河誕生之景？長河不是積累了人間文明、人道紀錄而誕生，其最初的源頭，是源于外界？是外來？還有那十道身影又是什么人？里面是否有先前的天道之主？”

    想到這里，即便以陳錯如今的道行，也忍不住心頭一顫，蓋因他突然想到，自己其實也算是自外界而來。

    “我與此事之間，是否有相似之處？而這景象到底是真是假？”

    他自然能夠聯(lián)想到，眼前所見之景象，未必是祖龍打破虛空自然顯現(xiàn)，很有可能是那位始皇帝的心中投影。畢竟，這位人間至尊曾令徐福出海，為的就是尋得長生源頭，而歷史長河未必就不是這個源頭。

    “正因如此，這般景象未必是假的、虛的，可如果這是過往事實，這世間真如始皇帝方才所言，最初并無超凡，是因長河自九天落下，最終衍生出超凡，那這背后的水，未免也太深了！”

    陳錯心中諸多念頭層出不窮，但那長河顯現(xiàn)的景象，卻只是一閃即逝，待得他凝神再看，已無蹤影，取而代之的，卻是浩浩蕩蕩的興衰感悟，自那沖天而起、破碎虛空的漆黑亂念中傳遞過來，自圍攏在周圍的水汽內(nèi)顯現(xiàn)出來，為陳錯的前行之路添磚加瓦。

    剎那間，陳錯便被那急速膨脹起來的興衰心得沖擊的心靈震蕩！

    須知，以他如今的修為、道行、見識，能被這般影響，可見其中蘊含著多么海量的內(nèi)容！

    “當真是大手筆！大氣魄！將這古老大地上過去近萬年的興衰變遷，都收攏凝聚，贈送于我！這可真是個大人情！那位祖龍，當真是把將那幾人拉下神壇的指望，放到了我身上！”

    回想起那位祖龍在最后時刻，還分出一縷念頭過來，把那場興衰之辯的結局蓋棺定論，如今看來，就是要讓自己立下約定，未來踐諾。所以，此刻陳錯一旦吸收和消化掉這些心得，便也就承了因果。

    若是一般的因果，以陳錯的道行造詣，便是違逆亦不算什么，但祖龍這等人物，能絕地天通，能混元天下，更是在立道之后，以性命為引，沖破了超凡限制，更將遠古時的景象透露出來，可見其能。若是違逆與這等人物的約定，就算是陳錯未來能夠成就天道之主，恐怕也要遭受重創(chuàng)！

    “不過，我若要成道，必然要讓興衰之法放之于四海皆準，化作普世真理，那遲早也要讓那幾位道主吃幾發(fā)興衰變遷！更何況，自古以來，幾種天道你方唱罷我登場，從最初的盤古橫行，到生死衍生，隨即三清稱世，最終修真為正統(tǒng)，本就是有興有衰。甚至還有香火道這等，還未來得及興，就被修真打壓，最終化作邊緣……”

    微微一笑，他毫不猶豫的抬手輕點額頭。

    頓時，豎目張開，森羅萬象之念洶涌而出，與充斥周遭的興衰心得融合在一起！

    不過呼吸間的功夫，諸多感悟就盡數(shù)都被收攏，最終與森羅萬象結合為一，又重新歸于陳錯的豎目之內(nèi)，緊接著就順著聯(lián)系，傳輸?shù)搅诵闹械钐门c陳錯的夢境桃源之內(nèi)，在其中演化出森羅萬象，演繹興衰起伏！

    冬冬冬！

    下一刻，陳錯的胸膛中，傳出跳動之聲，他的身軀不住震動，四周的景象隨之扭曲，其人的意識則緩緩升騰，恍忽間見到了那無邊星辰下的連綿慶云，跟著慶云如帷幕般，向著兩邊分開，露出了廣袤大地上的八棵大樹！

    其中一棵，模湖不定，青紫交纏，輪廓飄忽，卻偏偏與陳錯意志相連，內(nèi)里蘊含著無數(shù)玄妙，與他的意志之間仿佛隔著一層薄紗，偏偏就是差著這一點，讓他無從探查！

    陳錯心里生出明悟。

    “我與道樹之間，看似差之毫厘，其實隔著諸多時代！若要真正踏足那個位置，必須要回到我自己的時代！”

    這般想著，陳錯再次抬頭，看向那洶涌狂暴的漆黑洪流，正好見到那洪流化作一座屏障，徹底落下，截斷了部分長河！

    隨即，那浩蕩連綿的長河中間，就有一段被徹底封閉，而后沸騰、蒸騰，水流蒸發(fā)，無數(shù)蘊含著過往片段與景象散發(fā)出來，緩緩消散！

    原本被長河所掩蓋的一種偉力隨之回歸。

    在這股偉力的作用下，這一段近乎蒸發(fā)殆盡的河段內(nèi)，超凡退潮，諸多神通術法迅速衰敗，甚至連原本充斥于各處的天地元氣，都迅速消弭。

    “這股偉力恐怕不是在壓制超凡，而是排斥超凡，要將世間變作原本的模樣……”

    陳錯正在感慨，忽見那漆黑屏障之上，祖龍的最后一點殘念跳動著，化作洶涌無匹的漆黑意志，凝聚出“再造人間，逆反超凡”之意，而后沖天而起，破開了人間屏障，橫掃世外星辰！

    下一刻，星辰閃爍，一道道流星劃過夜空，無數(shù)仙魔神佛在怒吼中、在哀求中、在被悲鳴中、在哀嚎中跌落位格！

    “這是不分牛鬼蛇神一概都要打倒啊，但是那幾位道主，又如何能容忍此事？”

    陳錯這邊念頭落下，那邊天上光暈閃爍，三團星云的投影隨之顯現(xiàn)——

    陳錯知道，在原本的歷史上，現(xiàn)在必然是道主親自出現(xiàn)，而非投影，但因這段時空已然凝固，道祖也無法輕易踏足，因此只能留下投影、剪影。

    “祖龍暴虐！萬世難見！”

    “暴秦苛政，人心難忍！”

    “千古傳承，毀于一秦！”

    伴隨著諸多宏大之聲傳來，那近乎干涸的長河內(nèi)，一道道奇異的紋路顯現(xiàn)，像是一個個封條，接連蓋在那狂暴而恐怖的漆黑意志上，不斷將之削弱，便要將之封鎮(zhèn)！

    但即便如此，那被極度削弱的漆黑意志，依舊咆孝著，撞開了道道神光，竟而從封鎮(zhèn)之局中脫離出去，散入河流，朝著未來流淌！

    河流之內(nèi)，一縷縷萬民之念匯聚，為這位最初的皇帝凝聚意志，要為他重塑位格！

    但就在這時。

    “祖龍雖有大志，能將這段長河阻礙，但長河不絕，流向未來，在未來，卻沒有你的位置?！?/br>
    一名道人凌空而至，同樣也是投影，身形模湖不清，但陳錯卻認出了此人身份。

    “秦末之時的廣成道人！”

    卻見那道人抬手一指，漣漪蕩漾，直接順著近乎干涸的河床，脫離了這片被封禁的時空，朝著遙遠的未來蔓延過去。

    頓時，諸多嶄新的說辭顯現(xiàn)——

    兩漢交替時，中原混亂；

    三國爭鋒時，兵亂無窮；

    魏晉南北朝，更是紛爭不斷！

    于是便滋生出了混亂意志，乃是天地大敵、人道大敵，人人見之當加以封鎮(zhèn)！

    轟??！

    嶄新的定義，嶄新的說辭，在天道之力的加持下，這虛假的謊言直接覆蓋了那道漆黑意志原本的意義，原本不斷匯聚過去的人道之光為之消散，更是將祖龍殘留的意志近乎磨滅！

    自此，漆黑意志之名不存，取而代之的，乃是混亂意志！

    不過，人道之光雖然消散，混亂的意志中卻有一顆顆閃爍著璀璨光芒的星辰，赫然是諸子百家的思想結晶，代表著先秦時代的人道精神！人道精華！

    “固然狂悖，但一統(tǒng)華夏也是有功……”廣成子嘆息一聲，猶豫了一下，卻是并未出手，轉(zhuǎn)身就要離去。

    “功過兩分，總要留一線的，畢竟吾等……”

    可惜，他這邊剛剛離去，三團星云卻充斥天地！

    “廣成子，汝既要為下個時代的主角，就不可退避，必須由汝親自鎮(zhèn)壓！否則，吾等斷然不會讓汝輩輕易主宰人間！更不會默許那分裂之人的諸多布局！爾等想要脫身，更是妄想！”

    廣成子因此停步，嘆息一聲，揮手灑落無數(shù)光影！

    那光影中，顯露出諸子身影，卻不是原本的血rou之身，而是虛幻的神靈種子，而后在那長河之內(nèi)，無數(shù)人對諸子百家的向往，開始填充這些虛假神靈！

    日積月累，十年！百年！千年！

    在陳錯驚訝的目光注視下，他看向長河遠端，視線掃過一個個時代，最終在還未登上舞臺的那個時代，看到了最終的結局——

    虛假的形象得以穩(wěn)固，虛幻的神靈化作真實，反而將原本的璀璨星辰掩蓋，將人道光輝遮擋，將先秦的智慧蒙蔽！

    “我注六經(jīng)？”

    “六經(jīng)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