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蒙在眼前的一片黑色逐漸散去, 她看到散落一地的理綜練習冊、書本還有卷子, 剛蹲下來想把這些東西撿起來, 卻又被陳梅踹了一腳。 也許該說她還不算太無情, 至少這一腳踹的不是人, 而是書。 “怎么不說話?現(xiàn)在知道心虛了?” 她用自己的方式解讀了喬可矜的沉默,右掌仍未放下, 好像隨時都會再來一耳光。 “我想學理, 我已經(jīng)和班主任打過電話了,已經(jīng)轉(zhuǎn)回理科班了?!彼允前褧鴵炝似饋恚f:“補習班那邊, 我也轉(zhuǎn)到理科補習班了。無論你怎么說, 我都要學理?!?/br> 陳梅聽得出她的堅決, 低頭俯視著她, “你什么時候轉(zhuǎn)的?” “七月初,差不多一個月了?!?/br> “一個月了是吧?!?/br> 陳梅冷笑,下一秒又是一聲怒斥:“都一個月了,喬可矜你哪里來的膽子背著我做這些?你今天敢背著我轉(zhuǎn)班不告訴我, 以后是不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你把我和你說的話都當什么了?耳旁風嗎?!” “都和你說了多少次了, 女孩子的歸宿就應(yīng)該是老老實實學文,以后考個師范院校, 就在南城當個老師,找個老實本分的男人嫁了,生個孩子相夫教子。這些話你都聽到哪里去了?” 說來說去還是這些老生常談。 喬可矜和陳梅爭辯過太多次了,她很早就知道有些思想在陳梅的心里根深蒂固,即便拿出很多很多優(yōu)秀的女性做例子,陳梅也會捂住耳朵不聽。 這樣蒼白無力的爭辯根本毫無意義,甚至可以說是自討苦吃。 于是在不知不覺中,她喪失了抵抗的勇氣。 而現(xiàn)在她捏著物理書,捏得手都在顫抖,卻要倔強地重復(fù)著一句話:“我想學理,我可以學好?!?/br> 這句話陳梅聽過,她把這當成過家家的玩笑話,高揚起的下巴透露著她的蔑視:“你才多大,你能懂什么?你是和班主任聯(lián)系轉(zhuǎn)班的是吧?我讓他給你轉(zhuǎn)回去?!?/br> “已經(jīng)不能轉(zhuǎn)了,暑假都過一半了,分班工作都該做完了,老師不會再同意了?!?/br> 陳梅剛拿出手機要打電話,聞言頓了一下,了然:“這就是你瞞我這么久的原因是吧?我供你讀書是為了對付我的嗎?況且你小算盤打得再精又怎樣?分班工作做完了又怎樣?你瞞著家長私自轉(zhuǎn)班,現(xiàn)在我向?qū)W校提出訴求也是應(yīng)當?shù)摹!?/br> “胳膊擰不過大腿,你自己想清楚?!?/br> 她冷著臉走出了房間,在客廳里翹著二郎腿打電話。 在月初接到喬可矜電話的時候,劉老頭就預(yù)料到會有今天,早早就想好了說辭。 聽著話筒里陳梅的指責,他還是心平氣和地說:“您是喬可矜的mama,您的一片苦心我完全能理解。但是您也要相信喬可矜,她是個很優(yōu)秀的孩子,她也很喜歡理科。我們高一的期末考試難度不低,她物理滿分,化學生物加起來都只扣了五分。這么好的成績,您要相信她能學好理科?!?/br> 他是真的惜才,想說服陳梅把喬可矜留在理科班。 隔著一堵墻,喬可矜在房間里都能深刻感受到劉老頭的愛護之心。 可最該聽的人一個字也聽不進去,沒有直接打斷劉老頭說話,都已經(jīng)是她足夠顧及顏面了,“劉老師,你不用和我說這么多。我打電話過來只為一件事,把喬可矜轉(zhuǎn)回文科班。” “喬可矜mama,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再轉(zhuǎn)了?!?/br> “怎么不能?你能幫喬可矜瞞著家長私自轉(zhuǎn)班,難道還不能幫我把她轉(zhuǎn)回來了嗎?” 陳梅的嗓門提高了些許。 心臟一下跳到了嗓子眼,喬可矜太怕陳梅會為難劉老頭,很想出去說些什么。 可她也知道在陳梅和劉老頭這兩個成年人之間,她什么都做不了。 而且后面的話她都沒機會聽了,陳梅回了房間,還關(guān)上了房門?,F(xiàn)在隔的是兩堵墻,喬可矜只能隱約聽到陳梅的聲音,卻難以分辨她說的是什么。 或許是因為那一記耳光,耳邊嗡嗡的,反應(yīng)力似乎也變遲鈍了。 抽屜里長期備了酒精和棉簽,平時用得很少,但也還是得備著。她對著鏡子,看著紅腫的左臉,熟練地處理好了傷口。 之后,她大腦放空,在書桌前坐了很久。 她無從得知這場談判的最終結(jié)果,直到中午陳梅一個人中飯的時候,對她說了句:“這兩天你給我在家老老實實待著,明天我再去你們學校談?wù)?,就不信這么點事還辦不成了?!?/br> 聽她這么說,喬可矜就知道她和劉老頭沒談妥了。 緊繃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右腿站得酸了,她就把重心換到左腳上。 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陳梅的眼睛,她一個人坐在飯桌上,斥道:“動什么動?你給我好好站著面壁思過,再動明天也不用吃飯了,看你還敢不敢瞞我?!?/br> 喬可矜站直了,但沒說話。 她想,她怎么不敢瞞陳梅呢? 她瞞著陳梅的事情可多了,要是那些事都讓陳梅知道,她至少得再挨三個耳光,順帶一周不準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