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心酸)
梨白初聽到有客人要見他很是詫異,當看到對方是一個如芝如蘭的男子時更感意外,這樣的人向來都是他仰視的對象,今日他何德何能得對方紆尊降貴來見。 梨白微卑地躬身打揖道:“小人見過大人?!?/br> “無須多禮?!?/br> 楚天行上下打量了眼前之人,眼中有些意外,心想:此人不就是當日戲臺子唱戲的戲子么?難道悠然是在那時看上了他。 大廳中,一粉一藍兩道身影相對站著,一個滿眼的審視,一個滿臉的不安。 下人很快上了兩盞清茶,楚天行坐了下來,含笑對梨白招呼道:“別站著,坐吧。今日我來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看看悠然特意帶回家的人有何特別之處?!?/br> 梨白剛在楚天行治愈的笑容中放下心防坐下,乍聞楚天行的話心又提了起來,站起身低下頭,滿腹的不安。 楚天行溫文爾雅道:“放心,我沒別的意思,今天便想和你談談心?!?/br> 瞧他他性情溫和,行事磊落,不像什么壞人。梨白點了點頭,“謝大人?!?/br> 楚天行問:“你覺得悠然這個人如何?” 梨白摸了摸身上只有大人物們才穿得的布料,案幾上最新的一批早茶,很是滿足道:“世子人很好?!?/br> 他神情中的滿足讓楚天行微皺了下眉,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正想說著什么便見李悠然腳步急促地踏了進來,眉頭不由又緊了緊。 梨白看到李悠然臉上笑容忽顯,歡喜起身朝李悠然行了一禮,“世子?!?/br> 李悠然點頭回應,轉而面向楚天行似是抱怨道:“天行怎么忽然到訪?也不與我先說一聲?” 楚天行直視著李悠然,云淡風輕道:“我聽說你最近得了個美人,所以特來看看?!?/br> 李悠然:“……”就為這事?李悠然撇了眼一旁的梨白,回頭問:“如今看到了,你覺得如何?” 楚天行如實道:“的確是個世間少有的美人兒?!?/br> 梨白臉色一紅,拘束地垂下頭…… 李悠然聞言一笑道:“比之東籬?” 楚天行微感詫異,不解他話中其意,隨口答道:“清風朗月,春桃白菊,各有春秋。” “嗯,很少見你稱贊他人,看來梨白卻有不同尋常之處。”李悠然臉上笑容突然變得幽深,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如此,燕珍應該會上當吧。” 楚天行何此聰敏的一個人,驟聽此言便通曉其中的彎彎道道。他一臉驚恐地望著李悠然,聲音顫抖道:“悠然,你想干什么?” 李悠然淡然自若道:“如你所想的,燕珍不是窺視著我身邊的一切么?不如我主動送她一份大禮。” 轉頭望向一臉茫然的梨白,李悠然嘴角揚起一抹別有深意的笑。 楚天行拉長聲音感傷道:“悠然……” 得到這種結果,楚天行都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慶幸他不是真的愛上一個戲子,同時也傷心他處心積慮做的一切是為了另一個人。 回到自己的苑子中,梨白獨自一個人呆坐了許久。剛才大廳中,無論是李悠然和楚天行倆人異樣的表現(xiàn)還是那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都讓梨白莫名的感覺到不安。 許是身世的坎坷,許是歲月的飄零,許是小小年紀已經歷了人世間的復雜與世態(tài)炎涼…… 漸漸的,他開始對眼前如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日子產生了不真實感。 這種患得患失的日子一直延續(xù)到有一日他奉命外出,在路上與大夏的公主偶遇。 那一日是陰雨天,她穿著華貴的宮裝坐在精致的梨花木雕花垂流蘇馬車上,居高臨下。他被迫站在路旁的積水中,左右有侍衛(wèi)擋路,宛如正被風雨摧殘的花朵,瑟瑟發(fā)抖…… 燕珍上下打量眼前不堪風雨的嬌媚男子,問:“你就是李悠然帶回府去的那個戲子?” 梨白低頭應:“是。” 李悠然那么一個放蕩不羈的人居然看上一個只會唯唯諾諾的戲子?燕珍挑眉,命令道:“把頭抬起來,讓本宮好好看看你?!?/br> 艱難的生活教會梨白不要試圖去反抗,他不由乖巧地慢慢抬起頭……突然街頭一抹紅光飄過,定睛只見李悠然牽著追風向這邊走了過來,“喲,九公主,你在這小巷子口干嘛?我還以為哪家貴人的馬車出事了。呀!梨白,你也在這。燕珍你這……是干什么?梨白,她可欺負你了。” 李悠然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燕珍只覺他雙目似刀,刺得她全身的難受。不由不滿嚷嚷:“李悠然,你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再說,他不過一個卑賤的戲子,縱是我今日將其打殺了又如何。” 是??!能如何?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當街打殺一個卑賤的戲子在世人眼中不過平常事。戲子命薄,死了便死了吧,難不成誰會冒著得罪一位公主的風險為他出頭、在他死后幫他叫一句冤。 梨白臉色漸漸變得煞白,全身不住顫抖…… “燕珍,俗話說:打狗也得看主人。若你敢傷我的人一分一毫,我將讓你死無葬身之地。”李悠然冷笑一聲,伸手把梨白從侍衛(wèi)的包圍圈中解救出來。 燕珍大怒:“李悠然,你放肆?!?/br> 李悠然低頭邪魅一笑,抬頭道:“我是不敢,但前提是公主殿下也有所顧忌,否則……呵呵呵……”李悠然干笑了幾聲,有些陰森恐怖道:“殺人而已,這世間沒有什么是我李悠然不敢做的?” “轟……”燕珍只覺頭皮一陣發(fā)麻,全身起雞皮疙瘩。李悠然這個人她看不透,真看不透。從相遇至今,他接二連三地在他手中敗下陣,她還真不敢去捊虎須。 燕珍咬了咬牙,厲聲沖侍衛(wèi)喊道:“我們走。” 燕珍的馬車飛快地遠去,李悠然目不轉睛的盯著。 風雨中,梨白一發(fā)不言地跟在李悠然的身后,眼眶泛紅……他不曾想他陷入困境中會有人出現(xiàn),更不敢奢求被解救出來,但偏偏他遇到了。眼前這個人,他竟為了他與當朝公主對抗。望著那道紅色可靠的背影,梨白忐忑的心一下子落子地…… 此生,他讓他生,他便生;他讓他死,他便死,無怨言。 不遠處的暗角落里,一襲箭袖白袍繡青竹葉擺、風姿綽約的顧東籬正躲在昔日李悠然送來的紅色油紙傘下,眼底盡是黯然神傷。 他與他認識了六年,同窗一室了四年。他在他面前曾化身為紈绔子弟,與人斗氣、與人比拼財力;他也曾因為不想抄書如小孩一般向他撒嬌、求饒;或像酒鬼一樣喝醉了半夜跑到他房間、擠進他被子里抱著他發(fā)瘋胡鬧;也有在暗處默默的守護、給予他幫助…… 顧東籬指腹撫過傘柄上刻意抹去不讓人發(fā)現(xiàn)卻顯欲蓋彌彰的痕跡,嘴角浮現(xiàn)一絲苦澀。 他重情重義,對他坦誠相見,事事為他著想,為他廉價自尊的維護進行到底。他理所當然地接受他所贈與的一切,到頭來卻負了他接了皇上賜婚的圣旨。 今日他站在人前不顧后果地保護另一個男人,他終于放開了他。 雨突然下得更大了,天地灰蒙蒙一片,模糊了視線,模糊了遠處兩人一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