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放出權(quán)力的主廚也沒有必要去照拂一個小徒工。

    現(xiàn)在他們要做的不過是等待黎向榮自己知趣離開而已，步朗尼就是

    看準這一點，才要想盡辦法軟磨硬泡。

    那頓一鳴驚人的炸云吞早就被忘記了。

    再驚艷的食物也只能停留那么一瞬間，就算當時吃到的人哭著喊著“這么好吃的東西我以后再也吃不到該怎么辦?！币簿椭挥卸虝旱臅r間記憶而已，沒有人會因為吃不到足夠美味的食物而絕食自殺，再挑食的人也不能要求頓頓就是“黯然銷魂飯”的水準，再講究的人也不會為了天天吃鮑魚海參而衣不蔽體，食物是維持生命的基本保證，而“美味”是令人驚喜的附加，拿步家人來說，頓頓美味難道就頓頓被感動到哭的地步？

    當時覺得“世上竟然有如此美妙的食物”的念頭也會隨著腸胃的消化而淡忘，況且人的記憶往往是綜合了多種因素，在特定的環(huán)境中才有所感觸。

    現(xiàn)在的步朗尼都會疑惑地回想，那晚的云吞真的就那么好吃嗎？

    是不是因為當天特別餓？氣氛特別好？心情特別愉快？其他的原因會干擾感覺，而味蕾的記憶最不可靠，等神經(jīng)細胞分解完畢之后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殘留在腦海中的不過是茫然的快樂。

    29

    29、第十一章 點心...

    27.

    在步家為盛宴忙碌的同時，黎向榮也在接受徐疾的教導。

    徐疾提醒阿榮說你要是能搞清楚他們正在忙乎什么滿漢大菜，我保證你天縱奇才技驚四座，阿榮只是笑笑道這是人家的事，我該做什么還做什么。

    練習步家菜譜紀要中的素菜，練習徐疾記憶中御膳素齋，練習自己記得的曼殊院素齋，默默無聞地做自己能做的事情，也懶得再誠惶誠恐地看別人是否給臉色。

    黎向榮并不認為自己還能呆在步家有多久，既然現(xiàn)在步朗尼天天圍在身邊不好說，那就等他開學了忙起來了再提吧。

    離開步家之后，阿榮漫不經(jīng)心地想到，要么再回去曼殊院，不過那邊基本上是義工沒有薪水，要么就另找一家純正的素菜館工作好了，最好是能在免費大師的指導下先去把廚師證考到手，反正是注定要當以庖丁，再積累幾年攢點錢自己開家小店，一家人在一起過安穩(wěn)的日子就很好了。

    盡管真的被步朗尼所提到過的什么頂峰、什么唯一迷惑過，但冷靜下來的黎向榮很明白，那些都是幻夢，偶爾發(fā)個癡就好，不必當真。

    阿榮自己也找到一些美食大賽的資料看過，得大獎的廚師哪個不是大師座下，菜品哪樣不是珍饈佳肴，只做素菜的廚師？沒有。

    所以他也不奢求揚名立萬，自己只要手藝純正，聊以為生，也沒有什么不平衡。

    有時和徐疾無聲對話的時候，阿榮分神想著多神奇啊，有這么個驚世駭俗的師傅，簡直是奇遇中的奇遇，要是自己不混得風生水起如日中天是不是對不起這個奇跡??？

    但是轉(zhuǎn)頭被mama的佛學思想洗滌過再一想，凡有得必有失，此時繁花似錦，彼處凝冰瀝雪，似乎總有點揮霍必受報應(yīng)的感覺。

    平凡人家長大的孩子只習慣一點付出一點收獲，對坐看云端并沒有嘗試的興致。不，也許是他根本不知道云端的滋味，才能不想象，不在意，不向往。

    已經(jīng)站在頂峰的高手下一步就是占據(jù)天空，而耕耘在山下的農(nóng)夫最大的愿望不過是三十畝地一頭牛。

    高手帶著農(nóng)夫爬上半山腰，農(nóng)夫就無法承受，如果強制把他抓到山頂，農(nóng)夫也會腿軟頭暈得站不住。

    阿榮把這些想法傾述給徐疾，師傅更無所謂道你隨意就好。

    徐疾告知的宮廷素齋大多用料繁復夸張，很多材料憑阿榮還弄不到，他只得說看現(xiàn)在方便學啥就學啥，千萬不要引人注目再招人恨了。

    徐疾也是明白現(xiàn)狀的，可惜滿腦子珍稀菜譜無用武之地，且將就廚房現(xiàn)有材料不露痕跡地練手吧。

    這天中午，眾人又占據(jù)了廚房試做新菜，很有自知之明的阿榮摸摸鼻子自動退下，滿院子溜了一圈發(fā)現(xiàn)連午飯都蹭不上了，猶豫著出了步家大門先去找點東西吃。

    來步家這么久，除了去早市和休息日還真不大出門。

    這一塊地界是城中的貴地，鬧中取靜，幽靜的小街上連一片落葉都難找到，街旁停車位全是豪車，偶爾路過的行人們衣著高檔，一座座歷史悠遠的小樓或者獨門院落在郁郁蔥蔥的樹木中若隱若現(xiàn)，明亮的陽光透過綠蔭的縫隙，宛如油畫般美麗。

    街區(qū)里經(jīng)營的店鋪除了步家飯館，還有充滿文藝氣息的畫廊、古董店、鋼琴店、花店等，在步家那長長圍墻的頂頭，就是凡妮太太的西餅店。

    點心和咖啡的口感無與倫比，自然價格也只能生活夠水準的人來承受。黎向榮繞著圍墻走了一圈，遺憾地想到這附近果然沒有諸如小籠包炒飯牛rou面之類的平民食物，剛剛倒是看見街對面有一家歐式風格的西餐店，那應(yīng)該不是他一身仔褲背心能進去且消費得起的地方。

    干脆去向凡妮太太要點東西吃好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有三明治或者rou松面包吧，阿榮隔著玻璃門望了望，汗?jié)竦恼菩脑谘澴由喜淞瞬洌づつ竽蟮赝崎_了西餅店的大門。

    “歡迎光臨！”一位身著粉紅色制服的服務(wù)小姐微笑著說道，攤開右手指向柜臺，“先生您需要蛋糕？今天的店長推薦是乳酪布朗尼！”

    “我，我看看有什么當午飯的，”阿榮連忙擺擺手，視線往大廳中間的面包架子投去，香甜的味道很勾人食欲。

    “哎，阿榮！”回頭看見白媛媛正向他揚手，她穿著粉色的蓬蓬裙站在吧臺后方，圓潤的臉龐帶著明媚的笑。

    “白jiejie，”阿榮趕緊上前，看她明顯突出的腹部，關(guān)切地說，“你站著要緊嗎？別太辛苦啊?！?/br>
    “怎么會，我還想增加點鍛煉才行呢，一點不累，”白媛媛笑道，“好久沒看見了，最近好不好？”

    “呃，這個嘛，”阿榮總不能說不好，你老公不給我好日子過吧，轉(zhuǎn)移話題道，“凡妮太太不在？哦，我想買點東西吃?！?/br>
    “凡妮太太在廚房，說什么買啊，這就是步家的地盤，”白媛媛對他的生分撇撇唇角，“快坐著去，我給你拿剛出爐的乳酪布朗尼，絕對好吃哦！再配苦一點的意式咖啡吧?！?/br>
    “別，我要當飯吃的，不想要那么甜的，”阿榮連忙阻止道，“有沒有三明治什么的就好?！?/br>
    “喲！阿榮來啦，”凡妮太太正好從廚房走出來，白色的廚師帽包裹住金燦燦的頭發(fā)，露出的面部輪廓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兒子都上大學了的女人。

    “想吃飯？”凡妮輕輕拍了拍白媛媛的肩膀，“剛好我早上考了鮮蝦培根蛋糕哦，準備我們下午茶吃的，雖然現(xiàn)在只冷藏了不到三個小時，不過脫模應(yīng)該沒問題了吧?！?/br>
    “媛媛，幫阿榮做個藍山咖啡吧，這款蛋糕有點膩，配清爽微酸的藍山應(yīng)該最好?！?/br>
    “好的，阿榮你稍等下，”白媛媛利落地從背后擱板上拿下咖啡店的罐子，烘焙到暗灰色的咖啡豆倒入磨豆機，喀喀喀幾聲之后抖落出散發(fā)濃烈苦香的粉末，用專門的過濾器裝好壓平卡入咖啡機的龍頭，嘶嘶白氣之后流出沸騰的水，澆透咖啡粉，流入白色雕花的骨瓷杯中。

    黎向榮饒有興趣地觀察著，白媛媛問道，“要加鮮奶還是奶油？”

    “嗯？加什么好喝？”阿榮反問。

    “個人愛好嘍，鮮奶比較細膩，奶油比較甜，當然還要看你加多少糖?！卑祖骆陆忉尩?。

    “什么都不給他加，喝清的，”凡妮太太舉著托盤走出來，“快過來吃吧?！?/br>
    阿榮走過去坐下，看見托盤里是四分之一的八寸蛋糕，紅紅綠綠煞是好看。

    “這上面是龍蝦rou，有洋蔥和青椒，很香吧，”凡妮太太將不銹鋼叉子塞進他手里，“快嘗嘗啊?！?/br>
    白媛媛將兩杯咖啡送過來，凡妮拉著她坐下，“媛媛也吃點？”

    “我剛吃了午飯，現(xiàn)在還吃不下，阿榮吃吧，”白媛媛擺擺手，“唉，天天聞咖啡，只能喝白水啊，我好慘。”

    “你是孕婦嘛，”凡妮親昵地摟著她的肩，“阿榮快吃啊，我們等著聽感想呢。”

    敢情吃免費午餐是要提供腦力的，阿榮先喝了一口服務(wù)員遞上的白水，伸出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