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岷無奈地搖了搖頭，“說起來也是個小人物了，能不能有點正形？”

    “行，有有有！”我立刻把食材都裝好，開始煮。

    等水煮開的時候，施岷把他的書拿到附近來看。

    我想多花點口舌來描述這個場景，因為它實在太美了。

    案板是紅紅綠綠的蔬菜和瘦rou，而施岷穿著白色的衣服。顏色沒什么沖擊力，但就是能戳中我的配色。

    施岷很瘦，手也是骨節(jié)分明的，搭在案板上，沒什么規(guī)律的敲著，像在彈鋼琴。

    就那么幾秒鐘里我發(fā)揮了自己最大的想象力，從他站在講臺的樣子到他溫柔的嗓音，在腦海中過了個遍。

    鬼使神差地，我湊近了他。

    施岷沒有躲，也沒有回應我，維持著低頭的姿勢。我能看到他的臉上有了些細紋，頭發(fā)也沒原來那么黑了，可我覺得，這痕跡和顏色，是世上最可愛的東西。

    “施岷，如果你愛吃的話，以后我常常做給你吃好不好？”我看著他說。

    我們的距離很近，近到我再靠近一厘米就可以做我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晌矣植荒苷娴娜ビH他，我怕他會躲開，讓這么美的一瞬間打了水漂。

    施岷搖搖頭，說：“不必，你玩夠了，就該回去上班?！?/br>
    “我至少還能待一個月吧......”

    “這么久？海外項目不是很重要嗎？”施岷疑惑地抬起頭，“你們公司什么時候能放假放這么久？”

    我借著些夜晚給的膽量，蹲了下來，頭靠在他坐的椅子背上，以一種十分曖昧的姿勢。

    “放假是不可能放那么久的......”我摸了摸鼻子。

    “你該不會要辭職吧？”施岷皺起眉頭。

    “我也不知道，還在跟人事聊，打算先停薪留職過渡一下，不過他們大概率不會同意。如果不行的話，我可能回不去寧城了，到時候你收留我好不好？”

    施岷的語氣又恢復了平時的不冷不熱：“收留？以你的資歷，就算這份工作沒了，去社招也不會吃虧啊。”

    完了還補一句：“看，我也不是完全不懂就業(yè)市場?！?/br>
    這又是我之前說過的、傷過他的混蛋話。

    我只好低下頭，接著說對不起。

    “沒有翻舊賬的意思?！彼f，“就想告訴你，別那么幼稚。你不是很喜歡這份工作嗎？沒必要辭?！?/br>
    我聽完，突然覺得恍若隔世。

    從前我倆誰也不懂誰，總是對彼此的工作表示不滿，我只當他看不到我的價值，可如今他能理解我，也更生動，我卻覺得心痛得無以復加。

    好在施岷沒打算繼續(xù)跟我聊下去，很安靜地等飯做好。

    我怕湯太燙會傷到他的胃，拿涼水隔著碗浸好才端上桌。

    “你倒是學得會照顧人了?！彼f，“你真的很聰明，只要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

    那意思是，從前我會忽略他的感受，只是因為我沒那個重視他的心思罷了。

    我低下頭，接著說對不起。

    “怎么又是這句話?！彼麌@了口氣，“我沒有要怪你。說點別的，行嗎？”

    于是我絞盡腦汁想讓他開心，搜刮了許許多多從同事那里聽來的笑話。施岷的笑是淡淡的，偶爾嘴角的弧度會變大些，但很快又收了回去。

    他就這么一邊聽我講，一邊喝湯吃菜，時不時抬頭看看我。

    被他盯住的時候我會慌神一陣子，就好像高中那會偷偷睡覺被他發(fā)現(xiàn)一樣緊張。

    “你們同事還挺有趣的。”他說，“平時你們沒少在一起吃飯吧，你手藝也進步了不少?！?/br>
    我點點頭，告訴他有時候外派條件不好，我們會一起分面包餅干，吃不慣外面的菜式也會自己動手做。

    “真好?！彼蝗环畔峦?，眼睛看向窗外，我找不到他在看什么，那眼神沒有焦點。

    “如果我能早知道這些就好了?！笔┽赫f，“我是不是錯過了很多？”

    我鼻子一酸，生怕他又說出些自暴自棄的話來。

    “現(xiàn)在也不晚啊?！蔽艺f。

    也許是這種溫馨的氣氛給了我太大的勇氣，我竟然把頭從椅子靠背挪到了他的腿上，坐在地上，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角。

    “人生這么長，我們才在一起八年。還有很多個八年，我想陪你一起走。就算......不以戀人的身份也沒關系?！?/br>
    大概夜晚會叫人矯情無比，我感受到枕著的人在微微顫抖。

    我開始流淚，又怕施岷衣服沾到水會讓他難受，只好拿手背擦干凈。

    施岷沒有推開我，也沒有像原來那樣抱著我，就當我不存在一樣，兀自喝著碗里的湯。

    我靠在他腿上，輕輕問：“施老師，給我個機會好不好。給我一個讓你傷害我的機會，這次我留在這，我不會走，讓我看你走?！?/br>
    施岷的動作頓了一下，很快又恢復如常。

    第48章

    “走一步算一步吧，方岷，別指望我會給你什么承諾。”施岷把筷子放下，示意我把頭抬起來。等到我看向他時，他才以無比認真的語氣說，“也別給我什么承諾。我受不起了?！?/br>
    我搖搖頭，堅持告訴他，這不是什么口頭協(xié)議。

    施岷輕輕笑了一聲，是不屑或是不信。

    吃完飯后，我?guī)退帐巴肟?，施岷則坐回他的桌子準備接著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