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

    而且再想想，宮鶴怎么可能知道自己考多少分？

    不偏不倚地就跟自己差2分，要真是故意讓的那也太神算了，怎么想都不可能，所以宮鶴肯定是考聽力的時候神游了。

    光明正大地壓宮鶴一頭！

    嘖，雙倍的舒服！

    尤漣垂眸看著試卷，手上咻咻地花式轉(zhuǎn)著筆。

    被掩在桌子下面的腳抖了起來，尾巴也蠢蠢欲動，他有些控制不住地想給大家演示個當(dāng)場開屏。

    宮鶴微側(cè)頭掃了眼尤漣。

    回過頭時，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英語課上完，緊接著的是語文課。

    英語老師的情感表達比較外放，所以兩節(jié)課里經(jīng)常cue尤漣，夸他做得好，甚至有些大家錯的多的題還叫他起來分析。

    總之，尤漣的自尊心自信心虛榮心全被滿足，屏開了整整兩節(jié)課。

    但語文老師一進來，開了兩節(jié)課的屏分分鐘就閉上了。

    因為尤漣語文只有119分。

    對于理科班的學(xué)生來說，語文119也還行，但用語文老師的話來說，尤連的分扣得太低級了——別人都是閱讀理解、古詩詞理解、作文之類的扣分。

    而他不是，他分析理解之類的題目做得很好，分很多都扣在基礎(chǔ)題。

    基礎(chǔ)題等于白送的分，這都錯，語文老師怎么可能放過他？

    “尤漣?！闭Z文老師一上課就喊他的名字。

    尤漣站起身：“到！”

    “一般來說基礎(chǔ)題我是不講的，都是背誦默寫過的東西，錯了也都是自己訂正，但是你真的讓我非常、非常意外?！?/br>
    語文老師單手叉腰，看向尤漣的眼神里充滿了納悶，“我真的挺弄不懂的，難的你不錯，簡單的你要錯一堆，白送的分都不要，怎么，嫌分多?。俊?/br>
    尤漣：“……”

    上節(jié)課是宮鶴被批嫌分多，現(xiàn)在輪到了他，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

    他低著頭不吭聲。

    “這樣吧，我來抽背你幾句詩詞。我也挺好奇你到底是真的基礎(chǔ)不扎實，還是這回恰好考的題你都不會?！?/br>
    說來就來，語文老師念道，“問君西游何時還，下一句?！?/br>
    尤漣沉默了兩秒，接道：“畏途巉巖不可攀。”

    “砯崖轉(zhuǎn)石萬壑雷，前一句?！?/br>
    尤漣：“……”腦袋一片空白。

    完球！

    他最不會的就是這種“知后句，填前句”的題，每回遇到這種題他都得在腦子里把整篇文從頭背一遍。

    于是他垂著眼，嘴唇微動，在心里默默背誦，然后背了沒幾句就卡住了。

    語文老師問：“背不出來？”

    尤漣背著手，乖乖地沖語文老師眨了眨眼睛。

    ——他恨《蜀道難》，他恨李白。

    語文老師也被他一副乖乖孩的樣子逗樂了，笑道：“那我再問你，巴山楚水凄涼地，后一句是什么？”

    這個尤漣知道！

    可就在他要開口的時候，一個非常小的聲音鉆入了耳朵——有人輕輕念了句“responsibility?！?/br>
    腦子里想的東西立刻垮掉，尤漣瞪起眼：“……”草！誰??！

    班里其他人也聽到了，大家都噗嗤笑著，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目光集中在一個男生的身上。

    語文老師擰了擰眉：“羊億，別打岔！”

    羊億慵懶地笑著舉了舉手：“嗨嗨，知道了。”

    尤漣看向男生，總覺得他有點眼熟，但一時想不起來。

    見老師還等著自己回答，尤漣只好先把這個男生放一邊，繼續(xù)想詩句。

    但被這么一打岔，他一點也想不起來了，支支吾吾半天都沒能說出點什么。

    見狀語文老師長長嘆了聲氣：“我再問一個，如果你還答不上來，回去把我發(fā)的那兩張古詩詞集合全部背下來，明天開始每天晚自習(xí)都來我辦公室默寫，什么時候默滿分了什么時候結(jié)束?！?/br>
    尤漣：“……”笑容漸漸消失。

    尤漣舔了舔唇，巴巴地看著老師，“那個，老師，能抽簡單點的嗎？”

    語文老師非常好說話地點點頭：“行，簡單點，我問你，春江潮水連海平——”

    尤漣眼睛一亮，立刻接道：“海上明月共潮生！”

    這個他會！記得超級熟！

    語文老師看著他，微笑著繼續(xù)念：“——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請問，下一句是什么？”

    尤漣臉上的興奮戛然而止：“……”

    ——他恨《春江花月夜》，他恨張若虛。

    班級里又是一陣低笑，這次連語文老師都沒忍住，無奈地看著他笑了起來。

    尤漣臉上發(fā)熱，尷尬地低下了頭。

    這時，宮鶴在右邊桌角上隨意地放了張紙。

    以尤漣2.0的視力，一掃過去就看到了上面寫的什么，寫的正是老師問的詩詞答案。

    尤漣只掃了一眼就立刻收回了視線，他抬起頭看著老師，在全班的注目下語氣平靜地回道——

    “老師，我今晚就去辦公室找你默寫?！?/br>
    他尤漣就是死，也絕不吃宮鶴喂的答案！

    絕不！

    然而，真香來得又快又急，打臉來得又狠又兇。

    晚上八點半，尤漣在心里第一百次地嘆氣。

    他現(xiàn)在就很后悔，對自己殺敵零而自損一萬的行為非常后悔，萬分后悔。

    偌大的辦公室里，坐著十來個老師。

    他剛進辦公室的時候，其他老師全是“喲，這就是那個第一名啊”、“第一名原來是你啊”、“厲害啊”之類的，等他掏出沒有填答案的詩詞填空卷，站在語文老師身旁磕磕巴巴地背誦的時候，其他老師的眼神全變了，還有偷偷笑的。

    尤漣在辦公室里呆著呆著耳朵就全紅了。

    等到放學(xué)鈴聲響起，語文老師沖著他直搖頭：“我今天布置的閱讀你做一篇就行，其他不要做了，回家給我背《蜀道難》、《春江花月夜》還有《離sao》，先背這三篇，明天來我這全文背誦?！?/br>
    尤漣頭昏腦漲、神色恍惚地走出辦公室，他覺得自己以后再也沒有辦法快樂起來了。

    堂堂第一名，竟然如此卑微。

    真是太慘了。

    “你那個學(xué)生挺有意思的，還蠻可愛的?！?/br>
    “你說尤漣??？是挺好玩的，難的都不錯，簡單的分全丟，我也是弄不懂他怎么想的。”

    “他剛剛那個臉紅的我都以為他要哭了。”

    “哈哈，應(yīng)該不會這么脆弱吧？”

    尤漣：“……”

    老師，我還沒走遠呢。

    聽著老師們的調(diào)侃，尤漣也覺得自己有點好笑。

    他到底犯什么傻呢？照著宮鶴給的紙老老實實讀完不就行了？現(xiàn)在好了，宮鶴沒什么影響，而他以后每天都得去辦公室里背書默寫，簡直就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回到教室時已經(jīng)九點十五分，班里還有人沒走。

    尤漣掃了眼，發(fā)現(xiàn)宮鶴的位置上是空的。

    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瞬的發(fā)空和異樣。

    尤漣只愣了一瞬，神色就飛快地恢復(fù)正常，回到位置上收拾東西。他忽然覺得教室里有點太安靜了，白熾燈也很刺眼，冷白的燈光晃得人眼睛疼。

    跟剩下的同學(xué)打完招呼，尤漣背著書包緩緩走出門。

    外面很暗也很冷，但好在沒有風(fēng)，整個人縮在衣服里倒也不是特別冷。

    出去的路上，尤漣碰到了不少其他班的同學(xué)跟自己打招呼，經(jīng)此一役，他算是刷新了許多人的認知，明顯地感覺到周圍的目光都變得友好了。

    他全都笑著點點頭，熟練地回應(yīng)。

    越往校門走，人就越少。

    等到了門口，尤漣的目光在校門口停著的幾輛車上來回看了好幾遍，結(jié)果都沒有看到那輛接他回家的車。

    他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地上的影子被路燈照得又細又長，在寬闊的校門口顯得清冷又蕭瑟。

    心里涌起一陣說不清的滋味。

    尤漣忽然又覺得疲憊，又覺得納悶，明明被欺負的人是他，怎么宮鶴還鬧脾氣了？

    他有點來火，但背書背得他實在腦子發(fā)懵，連生氣都覺得累。

    在原地木木地站了好一會兒，尤漣才動了動，他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打算打司機的電話，叫他來接自己。

    手指上滑，鎖屏解開，屏幕上顯示十來個未接電話和未讀短信。

    尤漣頓了下，趕緊點開，發(fā)現(xiàn)全是宮鶴發(fā)來的。

    最新的一條短信是：【等我，我馬上到?！?/br>
    上面幾條短信也都是要他等他，但都沒有說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