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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奇怪是奇怪,她還是打算聽沈惜文怎么說下去,“那后來呢?” “后來前輩說我不是她要找的人,讓我?guī)兔α粢庵?,我就突然想到帶你去了?!?/br> 宋子衿:“……” 沈惜文肯定隱瞞了事情,不過因為是提前說好的等前輩自己告訴她,所以她也不便問,只是心里越來越覺得莫名其妙。 一個八十多歲的老奶奶,要找一個二十多歲的小朋友,就算是繼承遺產,也應該找血緣關系啊,和旗袍有什么關系? 啊呸!宋子衿想到這里,連忙拍了拍自己的嘴。 她可沒有要咒人的意思。 見面的地點也讓人大跌眼鏡,雖說是在白天,但宋子衿還是第一次被人約到墓地去見面。 周圍都是墓碑,沈惜文走在前面,季瑤沒跟過來,她便跟在沈惜文后面。 直到沈惜文停步的時候,她才往前鉆。 映入眼簾的是一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頭發(fā)已經花白,佝僂著背。 沈惜文畢恭畢敬道:“林前輩,我們到了?!?/br> 老人這才推著輪椅緩緩轉過來。 宋子衿看清了她的模樣,和所有平凡的老人相同,她的臉上寫滿了歲月逝去的滄桑,消瘦而憔悴,手上的皮膚像張褶皺紙一樣單薄,緊緊貼在皮膚上,青筋明顯,瘦骨棱棱。 老人點了點頭,示意她們過去。 由遠及近,宋子衿看她也越來越清,清晰到老人看見她時渾濁眼球里乍然出現(xiàn)的一縷光,也被她盡收眼底。 “像,真像?!?/br> 宋子衿蹲在老人身邊,那人輕輕牽起她的手,渾身顫抖著,嘴唇嗡動,似乎還想說些什么,但再也沒說出口。 像她魂牽夢縈,心心念念的人。 她透過宋子衿,仿佛在看著另一個人,一個逝去了很久很久,卻一直在她心里永存不朽的愛人。 那是她的妻子,如今就在旁邊這座墓碑下的棺槨里長眠。 整整五十五年,她再也沒有見過這么像她的人。 沒有人能將旗袍穿出她那樣的風韻,其實面前的小女生也差了點,只是,這已經是最能接近她的人了。 只是接近,只是相像,卻永遠無法替代。 沈惜文繞到后面,手指搭上輪椅,輕聲道:“前輩,這里風大,我們先回去吧?!?/br> 第86章 一般人不會選擇在墓地買房, 總覺得會有些晦氣,但這位老前輩的家卻在這附近。 這兒離她的妻子近,她可以時常過來陪她說說話, 家長里短,平淡瑣碎,明明是一個人的孤獨, 到了這里,卻仿佛是兩個人的相依。 無論是風霜雨雪,還是酷暑寒冬, 她每日都來。 這是她活著這么多年, 唯一覺得生命還有所期待的事。 盡管外人并不理解。 她們不理解為什么要每日都來祭奠一個死人…… 但她是知道的,如果她不來見她, 那么她也會變成一個死人。 沈惜文第一次見老前輩,是在她的家里, 所以她知道具體位置。 從這里到她的住址, 只需要十分鐘。 宋子衿臨走前隨著老前輩戀戀不舍的目光看了眼墓地上的照片,那是個很美的年輕女人,身上穿著旗袍。 是她所見過的最有風韻的女人。 她大概猜到了她的年紀, 應該和自己差不多, 也大概猜到了老前輩為什么會在事業(yè)如日中天的時候,卻再也不執(zhí)導電影。 她曾經以為,當一個人站上神壇時宣布退圈, 是因為害怕以后狀態(tài)下滑, 會毀了名聲, 所以決定留下最優(yōu)秀的自己, 留下一段傳說。 可是現(xiàn)在看來,她心里卻隱隱覺得, 應該和墓碑上的女人有關。 前輩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住,她雖然年邁,卻也能照顧好自己的生活,偶爾會找鐘點工來幫忙打掃衛(wèi)生,所以屋里依舊整潔干凈。 路上大家都很安靜,直到到了家里,老前輩才開口說話:“你一定不喜歡被當成另一個人吧……” 宋子衿默了默。 一開始確實是這樣,她不喜歡被當成別人,可是在后來看見老人家眼里的那道光時,她又覺得,如果能讓一個垂垂老矣的前輩高興起來,似乎也沒什么。 反正,她只是暫時充當那個人。 老人家倏爾又笑起來,但卻不是發(fā)自內心的歡愉,而是顯得有些悲苦。 “其實我分得清的,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找不出替代品?!?/br> “我只是還有一個心愿罷了。” “所有人都說,我是個天才導演,可他們不知道的是,我所有的作品,靈感都來源于我的愛妻,在我的作品里,我將她不同的性格揉搓固型,變成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 “像是面團一樣,面團你知道嗎?”老人家說著用手比劃出一個圓形,“就是蒸饅頭用的東西,一塊面團上,可以分出很多小面團,這些小面團最終成型后,都是獨立的個體,但其實,它們本身卻是一體的。” 她已經很久沒像今天這么高興了,心情一好,話也頓時多了些,在給宋子衿打完比喻后,自己也意識到多此一舉,于是她皺著臉,原本褶皺的臉擠成了一團,看起來分外滑稽。 又分外令人心酸。 宋子衿看了眼在她身后一語不發(fā)的沈惜文,笑著搖頭,“奶奶您多說點,我喜歡聽您說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