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八金四十銀?！贝髦y框眼鏡的白胡子老頭笑瞇瞇地推出兩排錢幣，和善可親的樣子很容易讓人放下戒心。

    米瑟點點頭，稍顯蒼白的手指拿起一摞錢幣，放進鐵質(zhì)的盒子里。

    老翁將藥水放到架子上，看著米瑟的眼中精光一閃，他摸了摸胡子，狀似不經(jīng)意地提起：“你聽說了嗎？前段時間四街出了個大案子，費洛男爵的準兒媳被殺了，兇手的作案手段和霧女妖一模一樣。聽說那現(xiàn)場可血腥了，嘖嘖，好生生的小姑娘，被分成了好幾塊，唉，那可真是下得去手~”

    米瑟把最后一枚金幣放進鐵盒，將疑惑的目光投向老翁。

    “霧女妖……不是已經(jīng)自殺了嗎？”

    老翁瞇著眼睛笑了。

    他看看空無一人的店鋪，彎下腰，湊到米瑟身邊，壓低了聲音問他：“你還真相信，費舍蒙德大小姐是霧女妖??？”

    “我聽說是……”

    “怎么可能呢，她是被誣陷的?！崩项^兒不經(jīng)意地提高了音量，又把過于激動的情緒按回去，“如果那位小姐是霧女妖，她的家族怎么到現(xiàn)在都沒有被懲處？王上為什么不發(fā)布告示？為什么要給她舉行那么盛大的葬禮和追悼會？看在咱倆這交情的份上，大藥劑師，老頭子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別相信這些瞎傳的小道消息，它們呀，大半都是假的！”

    果然。這并不是針對費舍蒙德家族的陰謀，它的目標只有阿莉雅一個人。

    米瑟垂下眼，遮住那些紛亂復雜的思緒，再抬起頭時，他已經(jīng)收拾好了情緒，恢復成溫和的表情。

    “能和我詳細講講這個案子嗎？”

    “怎么？你感興趣？”

    米瑟笑了笑，“畢竟我家里也有一個女孩子啊?！?/br>
    “哈哈，確實，莉莉那個年紀和長相，還是蠻危險的?！崩项^兒爽朗地笑了兩聲，轉(zhuǎn)身把兩瓶包裝好的藥水放到架子的最高處，再轉(zhuǎn)過身來，“既然和莉莉有關系，我當然要好好和你講講好了?！?/br>
    “案子是在差不多一個月前發(fā)生的。大概是你上次送藥水來的幾天后吧……”胡子花白的店主一邊整理著貨架，一邊向米瑟講述著那個手段血腥的故事，“那是個金發(fā)的漂亮姑娘，十五歲，聽說她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害的，頭和雙手都被砍下，頭皮被剝離，身體上刻滿了霧女妖經(jīng)典的十字型傷痕。對了，她是被人用跪坐的姿勢擺放在巷子里的，這點也和霧女妖的作案手段一致?！?/br>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一邊說，一邊留意著米瑟的神態(tài)變化。然而少年的神色變化并不明顯，他只是專注地聽著，溫和的雙眼中流露出些許對逝者的悲傷和同情。

    老人擦拭柜臺的動作稍稍慢了些。他笑瞇瞇地看向米瑟，“不過你也不用擔心莉莉的安全，霧女妖最近不敢猖狂了。我聽說護衛(wèi)隊已經(jīng)有了把案件串并的打算，王太子殿下還要親自參與調(diào)查呢?！?/br>
    聽見這番話，米瑟像是松了口氣。他放松了不知不覺間緊繃起來的身體，向老人點點頭：“謝謝您告訴我這些，阿曼店主。我會轉(zhuǎn)告莉莉，讓她注意安全的?！?/br>
    “沒事沒事，舉手之勞?！崩先瞬簧踉谝獾負]揮手，“能幫到你們就好啦。我也不希望莉莉出事，那么乖巧可愛的女孩子，不在了多可惜啊。”

    莉莉……和乖巧可愛應該不沾邊吧。

    米瑟笑了笑，并沒有反駁老人的話。他收好了鐵盒，又簡單地和老店主交談了幾句，便驅(qū)動輪椅離開了。

    阿曼的店離他的新家并不遠。只需要拐過兩個轉(zhuǎn)角，就可以從四街回到他居住的五街。

    街道兩旁的行人熙熙攘攘，偶爾會有人向他投來詫異的目光。米瑟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他用魔力驅(qū)動著輪椅，在經(jīng)過轉(zhuǎn)角的糖果店時，還像往常那樣買了一包楓葉糖。

    小小的院子并沒有門檻，只有一叢被粉刷成綠色的鐵柵欄。院子里的兩棵英花樹長得很高，紅色的花朵從近兩層樓高的樹干上掉下來，飄飄搖搖地落在地上。

    米瑟掏出鑰匙開門，隔壁的婦人探出頭來笑著和他打招呼：“米瑟，回來了？”

    他也回以微笑，打開柵欄門進了家。

    他剛把楓葉糖放在桌上，書房里擺放的水晶球就響了起來，還一閃一閃地發(fā)著光。他連忙驅(qū)動輪椅從客廳到書房，輕輕將手放在水晶球上。微弱的魔力從他的掌心流出，連通了另一端。

    水晶球里浮現(xiàn)出阿莉雅的臉。她依偎在約律夫的懷里，向他揮了揮手。

    約律夫正握著她柔軟的手，被連帶著一起揮了揮。

    他的樣子有點像提線木偶，讓米瑟忍不住笑出了聲。約律夫的神色也有所緩和，可阿莉雅沒有笑。她不僅沒有笑，還皺眉望著他，眉宇間有些憂慮。

    米瑟收起笑容，溫和地詢問：“怎么了，莉莉？”

    “米瑟哥哥……”阿莉雅咬著唇，擰起眉心，猶猶豫豫的模樣，“我們……我們可能要好幾天才能回來了……”

    “我還以為是你闖了什么禍，原來只是要多在外面待幾天。”米瑟了然地笑，神色溫柔依舊，“我這里不要緊，安心做你的事吧。約律夫，保護好莉莉。”

    約律夫坐直身體，嚴肅地點頭。

    阿莉雅松了一口氣，話鋒一轉(zhuǎn)，有些嗔怪地向他：“我哪里會闖禍？我已經(jīng)是大人了?！?/br>
    “你還沒成年呢。”米瑟笑了笑，伸手想要摸摸她的頭，可手抬起來，才想起來她人并不在自己面前。

    阿莉雅注意到了他的動作，伸手貼在水晶球上：“我會盡量早些回來的，米瑟哥哥。”

    “嗯?！泵咨崛岬赝?，專注的目光足以讓每一個少女的心融化。他將手貼上阿莉雅的手掌，兩個人的目光糾纏在一起，半晌才分開。

    米瑟看向約律夫，不放心地又強調(diào)了一遍：“保護好她?！?/br>
    約律夫接收到了他的擔心，鄭重地點點頭：“放心?！?/br>
    他揮揮手，水晶球黯淡下去，只映出了米瑟落寞的神情。

    他努力地將手掌貼緊水晶球，卻只接觸到了冰涼的水晶。

    他慢慢收攏掌心，憂慮與不安，到這時才傾斜而出。

    一定要保護好她……約律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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