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路_分節(jié)閱讀_4
徐悠撇了撇嘴,對他的說法明顯不滿,“我家樓下的超市里一瓶才賣十塊錢,一瓶啤酒怎么也能倒兩杯吧?” 男人一臉挖苦地看著他,“你不是已經(jīng)決定去孟峰的公司了么?他給你的薪水不少,你還摳成這樣?” 徐悠嘆了口氣,“主動選擇去,和被情勢逼迫不得不去是兩個概念好不好。所以我現(xiàn)在的心情很不爽,作為朋友你至少應(yīng)該安慰我一下吧?” “我也不爽?!蹦腥丝苛诉^來,慢條斯理地拿起一塊絨布開始擦拭玻璃杯,“你居然會被蘇成澤那個小兔崽子擺了一道?!?/br> 還不到晚飯時間,酒吧里幾乎沒有客人。兩個穿著白色襯衫的服務(wù)員正忙忙碌碌地更換桌布和煙灰缸,窸窸窣窣的聲音在空蕩蕩的酒吧里被放大,略微帶著點兒空曠的回音。 這個正在擦酒杯的男人名叫黃海濤,跟徐悠是同一年進三建的同事。當年蘇成澤甩手走人,他干了一半的項目就被公司安排給了黃海濤。黃海濤跟項目負責人電話聯(lián)系的時候?qū)Ψ教岬教K成澤跑回島城的時候沒有跟公司交接,資料方面很混亂。資料不全的話,黃海濤去了也沒法子展開工作,于是黃海濤直接跑到蘇成澤家樓下去堵人,結(jié)果蘇成澤根本不配合,兩個人越說越僵,最后就動手了。動手的結(jié)果是有人報警,事情被鬧到公司,黃海濤被記過,當年度的技術(shù)標兵也被換成了別人。黃海濤就是因為這一次的記過,在之后的兩年一直沒有被提起來,混得很是不得意,后來索性辭職跟朋友開起了酒吧。 徐悠跟蘇成澤不對付,一半的原因是這人工作能力不行,工作態(tài)度又很成問題,讓他十分看不起,另一半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得罪了黃海濤。 黃海濤擦了一會兒杯子,若有所思地說:“蘇成澤這小子居然還在這一行里混啊?!?/br> 徐悠不屑,“你沒見莊少東跟他那個架勢……”說著擠出一臉曖昧的表情在黃海濤的手背上摸了一把,“就這個德行的?!?/br> 黃海濤張大嘴巴愣了一會兒,“不是……你說的那人真是莊少東?” “不可思議吧?”徐悠冷笑,“當年攪和我和仕杰的時候,那叫一個義正言辭,慷慨激昂,好像我不跟他小叔分手就是多么下賤……我cao!” 黃海濤搖搖頭,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難道他們莊家就有這個遺傳基因,只不過當年這孩子太小,毛還沒長齊全,所以自己沒察覺?” “他那個媽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徐悠斜了一眼黃海濤,笑得十分不懷好意,“等她發(fā)現(xiàn)自己兒子跟她處心積慮要對付的小叔子是一個德行的時候,你說她會有什么反應(yīng)?會不會覺得這是老天爺安排給她的報應(yīng)?” “當初她對付莊仕杰,主要是為了莊家的繼承權(quán)。你當她真的在乎莊仕杰喜歡什么人?別說你了,估計莊仕杰找個天仙回去她都能挑出毛病來?!?nbsp;黃海濤有些憐憫地搖搖頭,“我說徐子,這都哪年的老黃歷了,你就別再琢磨這些事兒了行不?” 徐悠晃了晃腦袋,勉強擠出一個略帶自嘲的笑容來,“嗯,不想了?!?/br> 黃海濤像安撫流浪狗似的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晚上把胖子他們叫出來吃個飯吧?一起喝兩杯。” 徐悠趴在吧臺上意興闌珊地搖了搖頭,“算了,我還得找房子,忙著呢。哪有閑心喝酒?” 他原來租的房子在城西,孟峰的技術(shù)公司在城南,就島城這個路況,每天上下班開著他那個小破本田橫穿市區(qū)至少也得突突兩個小時。 黃海濤琢磨了一會兒,“房子的事兒我?guī)湍愦蚵?,要的急不??/br> “當然急啊,”徐悠把空杯子推了回去,“孟峰那邊讓我周一就去報到,這就剩三四天的時間了?!?/br> “行,我知道了?!秉S海濤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給你打聽著,保準不耽誤你的事兒?!?/br> 黃海濤做了幾年酒吧生意,認識的人五花八門什么路子的都有,辦起雜七雜八的事兒來特別有效率。何況他女朋友趙曉琪也在城南金融街的一家證券公司上班,每天出來進去接觸的都是一幫條件差不多的小白領(lǐng),沒少辦過幫人找房子這種事兒。因此沒過兩天,替徐悠找房子的事兒就有了眉目。黃海濤在一堆房源里挑挑揀揀,留下自己最看好的兩三套房子,拿起手機開始給徐悠打電話。 徐悠在游戲里混了一整天,這會兒一只腳剛邁進小區(qū)門口的餃子館打算隨便吃點兒東西填填肚子,黃海濤就開始心急火燎地催他,“人家房主就這會兒有空,白天你有空人家還得上班呢。我可跟你說,房子確實不錯,連我都看上了,你到底來不來吧。” “那必須來啊,”徐悠摸著肚子嘆了口氣,“我這兒還餓著肚子呢,要是房子不好,我非把你蘸著餃子醋吃了不可。” “別廢話了,趕緊來吧?!秉S海濤一點兒不拿他的威脅當回事兒,“我這頭已經(jīng)約了人家房東了?!?/br> 晚上車不多,徐悠花了不到一個小時就趕到了城南。黃海濤看中的那套房子是個高層,兩室兩廳的小套,面積不到一百平,房子的結(jié)構(gòu)裝修都還不錯,一個人住怎么折騰也都夠了。最重要的一點距離孟峰的公司也就十來分鐘的車程,很方便。 房主是一對新婚不久的小年輕,一聽說來租房的是個單身男人就有點兒犯嘀咕,不過徐悠的外表還是很具有欺騙性的,又是很正當?shù)穆殬I(yè),小夫妻倆審了半天也沒什么不滿意的。徐悠也覺得房子挺可心,尤其還帶著家具,廚房里煤氣、爐灶什么的也很齊全,幾乎不需要自己添置什么,這事兒就這么定下來了。雙方當場簽了合同,徐悠一次性付了半年的房租,當場就拿到了鑰匙。 房子在十六樓,客廳和主臥的窗戶正對著內(nèi)海的海灣。夜晚看去黑乎乎的一片,到了白天景色應(yīng)該很不錯。城南原本就是島城最繁華的地區(qū),后來又填海建了海灣新區(qū),這幾年新建的酒店賓館、娛樂場所多一半都都集中在了這一區(qū)。從十六層的高度望下去,閃爍不定的霓虹燈將南區(qū)妝點得旖旎萬狀。 徐悠想起幾年前自己還得掩人耳目、偷偷摸摸的到南區(qū)來泡吧,如今竟然直接住到南區(qū)來了。 真是二十年風水輪流轉(zhuǎn)。 “房子還不錯?!秉S海濤湊過來拍了拍陽臺欄桿,微微有些遺憾地說:“陽臺要是封起來就更好了。” “沒事兒。”徐悠遞給他一支煙,在夜風中微微瞇起了眼睛,“臥室的小陽臺封起來了,衣服什么的可以晾到那邊去。這里留著吹吹風,看著也敞亮?!?/br> 黃海濤搖搖頭,“樓層這么高,總覺得不太安全?!?/br> 徐悠頓時噴笑了出來,“有什么不安全的,真要跳樓封了陽臺也一樣跳得下去。再說我還沒活夠呢,可舍不得死?!?/br> 黃海濤斜了他一眼,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死呀活呀的,你也沒個忌諱?!?/br> 徐悠拍著欄桿笑,“沒聽過生死有命嗎?忌諱不忌諱的,不在那個?!?/br> “行了,行了,”黃海濤不愛聽他說這個,“你這也算喬遷之喜啊,我說,聚聚?” 徐悠琢磨了一會兒,點點頭,“你約人吧,時間定好了給我打電話。” 黃海濤在欄桿上按滅了煙頭,“你那個小朋友帶不帶?” 徐悠面無表情地反問他,“你說的是哪個?” “搞藝術(shù)那個。”黃海濤皺了皺眉,“我看那個孩子對你還挺是意思的,你在我那兒喝的天昏地暗的,人家還來給你送衣服?!?/br> “你說他呀,”徐悠扯著嘴角笑了笑,“早分了?!?/br> 黃海濤有氣無力地瞪了他一眼,“我說你就不能找個合適的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 “你別瞎cao心了,”徐悠渾不在意,“我這樣挺好?!?/br> 黃海濤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心里忽然就有點兒不是滋味。 5、黑啤 聚會照例是四個人的聚會,除了徐悠和黃海濤,還有趙冬和李曉武。李曉武是徐悠的大學同學,畢業(yè)之后去了海工。趙冬則是徐悠和黃海濤幾年前在三建一個合作項目上認識的,當時趙冬是廠方的技術(shù)代表,挺豪爽的一個東北漢子,幾個人在酒桌上棋逢對手,沒見幾次就混成了鐵哥兒們。后來趙冬辭職來了島城,現(xiàn)在在一家合資公司做技術(shù)指導。 聚會的地點照例是在黃海濤的酒吧,黃海濤一向奉行“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理論,但凡哥幾個聚會,一律定在“征服者”,而且黃海濤還小氣,結(jié)賬的時候最多只給打八折。幾個人沒事兒總抱怨黃海濤摳門,說哪里哪里可以打七五折云云,不過一到想喝酒的時候還是會來他這里。 周末照例人多,黃海濤把生意甩給了合伙人老吳,自己縮在靠窗的軟座里陪哥兒們喝酒。老吳全名叫吳昊,是個沉默寡言的人,絡(luò)腮胡子,低著頭調(diào)酒的樣子活像個生性刻板的藥劑師,一點兒沒有調(diào)酒師該有的灑脫活泛。 徐悠遠遠看著老吳在吧臺后面晃著雪克壺,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表情,“你說這樣的人怎么會想著要開酒吧呢?” 黃海濤撇了撇嘴,“林芝說這種性格特點有個學名,叫悶sao?!?/br> 林芝是吳昊的女朋友,少年宮的鋼琴老師,活潑亮麗,不知怎么就看上了悶葫蘆似的吳昊。這一點別說徐悠,連黃海濤他們幾個都覺得不可思議。 李曉武舉著杯子打了個哈欠,一臉無聊的表情,“下次還是把林芝和趙曉琪也叫上吧。有妹子在,氣氛還能活躍一點兒。四個大老爺們坐一起喝悶酒……我還不如回家睡覺呢?!?/br> 徐悠剛甩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就聽黃海濤說:“曉琪才不樂意跟你們喝呢,她說了,你們幾個,也就徐悠長得還可口一點兒,可惜還是個G字頭的,沒勁?!?/br> “什么叫可口一點兒?”徐悠不樂意了,“老子這是帥,是充滿了陽剛之氣,是……” 徐悠對自己的贊美被哥幾個用沙發(fā)墊子打斷了,還沒等他反擊,就見黃海濤把頭一低,側(cè)著臉湊過來示意他往后看,“我cao,冤家路窄啊?!?/br> 徐悠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過去,就見蘇成澤穿著件銀色的襯衣,跟著幾個男人說說笑笑的走了進來。徐悠下意識地在他周圍掃了一圈,果然莊少東也在。他的個子比旁邊的人都高,又穿著一件黑色襯衣,把他那張輪廓分明的臉襯得格外醒目。 徐悠心頭不由得恍惚了一下。就在幾年前,徐悠還覺得他和他的小叔莊仕杰沒有半點兒相似的地方。莊少東的眉眼之間總是透著幾分囂張霸道,無論看見誰都滿臉的不耐煩。而莊仕杰卻恰恰相反,即使是跟保姆說話也帶著煦暖的微笑,舉手投足之間充滿了老派紳士似的穩(wěn)重優(yōu)雅。然而就在剛才,酒吧閃爍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卻讓徐悠驟然間生出了幾分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徐悠就是在酒吧認識的莊仕杰。那是他第一次進酒吧,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給自己點了一杯黑啤,還沒等喝兩口,就被個醉鬼從身后抱住了。莊仕杰在他最驚慌失措的時刻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面容英俊,眼神溫暖。徐悠到現(xiàn)在都覺得自己是在看見莊仕杰的第一眼就迷上了他。 莊仕杰是他的第一個男人。初戀、初夜、初次被拋棄……徐悠成長過程中所有那些帶著儀式性質(zhì)的重大事件都與這個男人密不可分。對于徐悠,莊仕杰是一個烙印般的存在,也是徐悠生命中最深的一個傷疤。 徐悠從茶幾上摸過煙盒,一捏卻是空的,不由得有些心煩意亂起來。 “這小兔崽子倒是春風得意啊,看老子今天宰不死他!” 黃海濤瞪著蘇成澤,一臉獰笑,“回頭我找個小鴨子坐他腿上去,拍下來寄給他那個姘·頭?!?/br> 徐悠苦笑,“他姘頭就是那個穿黑襯衫的?!?/br> “莊少東?”黃海濤這下是真的愣住了,“他就是莊少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