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跟父母也要玩心眼啊！他想著，也不由嘆了口氣，把后背往床頭上靠了靠，把有些蒼白的臉色對著母親：“媽，你說人活一輩子，圖什么呢？反正都是要死的，是不是幸?？鞓返剡^一輩子，比痛苦著過一輩子要好？”

    mama愣了一下，看著兒子明顯消瘦的臉：“當然啊……”

    “那你生我又是為了什么呢？”顧衛(wèi)南皺著眉頭問，“是不是用來滿足你們自己的愿望的？只要我按照你們的愿望去做，只要哄你們高興了，我的想法就不重要了？我不幸福也沒關系？”

    “衛(wèi)南，你怎么這么想呢？”mama眼圈紅了，“我和你爸爸都是希望你過得好好的??！”

    “那我覺得跟陳諾在一起，就很幸福快樂，你們?yōu)槭裁炊疾煌饽兀俊?/br>
    mama詫異地說：“他是男的??！男的怎么能跟男的在一起？你們會被人笑話的?！?/br>
    “我自己覺得高興就好了，干嗎要在乎別人的看法？”顧衛(wèi)南。

    面對顧衛(wèi)南的堅決態(tài)度，mama自己都覺得實在徒勞努力了：“衛(wèi)南，你怎么就鐵了心要跟那個陳諾好呢？那是不正常的。好女孩有很多，也不難找到自己喜歡的……”

    “爸爸剛才還說現在找個合適的不容易。我想找個喜歡的男的就更不容易了?！鳖櫺l(wèi)南平靜地說。

    “……”mama語塞了。

    “媽，我跟你說實話吧?！鳖櫺l(wèi)南低聲說，“我就是生來不正常，你不承認也不行。別人都喜歡女孩，可是我對女生沒感覺，不會有生理上的沖動，所以我是根本沒法跟她們在一起的。我高中的時候就明白自己是這樣了，我也害怕過。特別無助的時候，我想過回家問你們該怎么辦?？墒呛髞?，我還是決定自己解決，解決的辦法就是正視這個問題。我看過這方面的書和資料，有很多人像我這種情況，并不是只有我一個的。只是碰巧我是你們的兒子，我也覺得很對不起你們?！?/br>
    顧衛(wèi)南懇切地望著mama，“媽，我不是故意惹你們生氣難過，但是我也沒有辦法。結婚，就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嗎？我對女生本身沒感覺的話，不是害了人家嗎？別人也是父母養(yǎng)的，嫁給我不是為了受冷落的吧！誰家的女兒愿意交給我禍害?。克阅銈円腋愔Z分開，我這輩子就肯定不會幸?？鞓妨耍乙部隙ㄊ遣粫Y婚的?！?/br>
    顧衛(wèi)南說著這些話，mama早已淚流滿面了，難過地說：“可是你不生孩子，我和你爸走了，就再沒有跟你更親的人了……”

    “可以領養(yǎng)?。　鳖櫺l(wèi)南安慰她。

    “領養(yǎng)的畢竟不如親生的……”

    “也不一定??！還有那種本身沒有生育能力的，人家領養(yǎng)的小孩不也過的好好的?！?/br>
    “……”

    顧衛(wèi)南見她似乎被漸漸說動了，挺費力地把傷腿挪到床下，探身拉住mama的手：“我就跟個男的談戀愛而已，除了以后多一個孝順你們的，沒有什么變化啊！你看我現在不挺好的，沒缺胳膊沒缺腿，又立了功。要是我在外國維和犧牲了，你們哪還有工夫糾結我性取向?。俊?/br>
    mama一把摟住兒子，哭得更傷心了。雖然有所動搖，畢竟不能馬上釋懷。她始終以為這是兒子思想的問題，訓斥幾下、教育幾下就能回心轉意，現在聽兒子說得有理有據，看來是無法改變的，思想上特別不能接受。

    顧衛(wèi)南的父親打飯回來，看到母子兩人這一幕，雖然不知道他們之前聊了什么，也頗有些不是滋味。但他對顧衛(wèi)南的不肖行為還是特別生氣，冷冷放下飯菜就去一邊沉默了。顧衛(wèi)南的母親知道他的脾氣，知道現在不是勸說的時候，何況自己心里這道坎還沒過，也只是默默地幫顧衛(wèi)南把晚飯拿到床邊的小桌上。

    “陳諾說后天我出院的時候過來?！鳖櫺l(wèi)南對父親說。

    父親看也沒看他，簡單地“嗯”了一聲，繼續(xù)沉默。

    顧衛(wèi)南也不知道母親后來有沒有把自己的話告訴父親，總之第二天，父親沒有再開口訓斥他，也沒有跟他說額外的話。直到出院那天，收拾好了東西，母親去辦出院手續(xù)的時候，病房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留在病房里的父親快步走過去，似乎他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顧衛(wèi)南急忙拄著拐杖跟過去，生怕父親沖動起來。病房門開了，一名身著嚴整軍裝的現役軍人站在門口，身姿挺拔，英俊端正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正是姍姍來遲的陳諾。

    顧衛(wèi)南的父親顯然沒想到現實中的陳諾，跟他想象中勾引兒子的惡劣骯臟形象差距這么大，愣了愣才問：“你是——”

    “我是陳諾，您好?！标愔Z立刻自我介紹，并且客氣地向顧衛(wèi)南的父親伸出了手。

    第八十六章 陳諾的氣場 ...

    陳諾的從容,讓顧衛(wèi)南的父親十分意外,這完全是成人之間見面方式，平等而不失客套。而陳諾身上明顯的軍人氣質,端正的面容，也讓他沒法生出厭惡情緒,完全不能跟事前所想的“變態(tài)”聯系在一起。

    顧衛(wèi)南的父親也同樣驚訝于陳諾軍裝上的級別資歷章，他當了近二十年兵,退役時也不過是個副營級別。而陳諾年紀輕輕，軍齡不到十年,已經是正營了，這說明他不只外表出眾，而且本人也相當優(yōu)秀,真是讓人連鄙視都無從鄙視。

    面對陳諾微笑著伸出來的手,顧衛(wèi)南的父親甚至隱隱生出了“這樣的人，怎么會看上自己兒子”的離譜感受。

    “您就是衛(wèi)南的父親吧？抱歉讓您等這么久，部里安排的會議很密集，實在有點抽不出空?！蔽樟宋帐趾?，陳諾又客氣地解釋，“您也當過兵，肯定了解的，我們時間上不那么自由?！?/br>
    顧衛(wèi)南的父親雖然早就退役了，卻一直以曾經的軍人身份自豪，此刻聽陳諾這么說，恍然有見到同志的感覺，并且還對“時間不自由”這點感同身受地理解了下。這太不對了！顧衛(wèi)南父親提醒自己。他畢竟還沒因此忘掉眼前這人正跟兒子搞不正當關系的事實。再優(yōu)秀的人也是男人，是絕對不能跟兒子在一起的！

    想到這里，他沒有過多的表示，只是面色冷淡地把陳諾往屋里一讓：“進來吧?！笨瓷先ニ坪跏强蜌饬艘幌?，把火氣和不滿暫時壓在心里了。而實際上，從一氣之下要叫陳諾立刻過來，到兩次電話才確認時間，再經過這一天多的等待，到最后見到的陳諾卻是這么個不卑不亢又禮貌周到的形象，顧衛(wèi)南父親的那股火氣早已經再而衰、三而竭，有點無從發(fā)起了。

    顧衛(wèi)南在后面站著卻有點傻眼，在他看來父親的態(tài)度簡直好得出奇。他還以為父親會像對他這個兒子一樣，先把陳諾罵個狗血淋頭呢！萬萬沒想到陳諾只問了聲好，就把父親火氣給澆了。

    只聽陳諾笑著說了“謝謝”，接著進來就把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了，一點都不避諱地關心道：“腿怎么樣？你這樣下床好嗎？”

    顧衛(wèi)南覺得一陣溫暖，看著陳諾笑說：“還行，醫(yī)生說適當走走能幫助恢復，要不然我真得瘸了。”

    陳諾也笑了，又看見了放在床上的旅行包：“行李都收拾好了啊，出院手續(xù)都辦了嗎？”

    “我媽去辦了?！?/br>
    “哦，那等一會我們就走吧?！标愔Z又很自然地轉向顧衛(wèi)南的父親，還是那么客氣，“知道衛(wèi)南今天出院，我要了輛車，直接送你們去學校吧。衛(wèi)南體能方面的考試不用參加了，筆試還是要補考的?！?/br>
    “這個就不用了吧？”顧衛(wèi)南的父親冷淡地說。

    陳諾笑笑說：“沒事，反正我也順路。衛(wèi)南出院后，你們今天也得回家上班了吧？票買好了嗎？乘飛機還是火車？”

    “飛機?！备赣H還沒搭腔呢，顧衛(wèi)南先在后面開口了，“下午三點的?！?/br>
    “哦，那時間正好啊。我們中午一起吃個飯，然后叫司機送你們去機場?！标愔Z說著拿手機直接撥了個電話過去，“你好，我是陳諾。還有房間嗎？四個人，對，按平常標準上吧，十二點左右過去。”他掛了電話，特別自然地對顧衛(wèi)南父親說，“房間訂好了，等會先去吃飯吧。”

    “這……”顧衛(wèi)南的父親實在有點錯亂，他是把陳諾叫來跟兒子分手的，不是叫他來表現的。而且他拿出的是準備興師問罪的架勢，居然這個后輩一點沒放低姿態(tài)，反而反客為主安排上了。

    “先不忙別的。我找你來，是想談談你跟衛(wèi)南的事?！睆年愔Z進門，顧衛(wèi)南的父親就沒找到翻臉的理由，此時見主動權都快沒了，干脆直入主題。

    “衛(wèi)南電話里跟我說了?！标愔Z禮貌地笑著點頭，“我來也是準備跟你們談談這件事的，我們可以坐下來邊吃邊聊?！?/br>
    “不需要。”顧衛(wèi)南父親拒絕道，接著語氣沉沉地說，“這個事情，在這里就可以很快談完。我叫你來只是想親自跟你說明白，你和衛(wèi)南的關系，我是堅決反對的。你們必須立刻斷絕往來，我不可能允許自己的兒子跟一個男人保持這種關系。”

    “您的態(tài)度，衛(wèi)南也告訴我了?！标愔Z一點也不覺得意外，“我知道這件事你們做家長的肯定很難接受，所以更有必要好好談了?！?/br>
    “怎么談我都不會接受你們的關系，你們必須斷了?！鳖櫺l(wèi)南的父親漸漸進入角色，開始不客氣了，“我這么跟你說話，已經是很客氣了。衛(wèi)南還小不懂事，你難道不為自己的前途想想？現在你勾引衛(wèi)南做這種不三不四的事，對我們家庭是一種傷害?！?/br>
    “什么勾引？爸你說話也太難聽了吧！”顧衛(wèi)南先嚷起來了，“再說是我先追求陳諾的，不然人家還不要我呢！”

    “你這狗崽子閉嘴！”父親沒被陳諾惹惱，被自己兒子氣得上火了，差點先把他揪過來踢一頓，“說這種話不嫌丟人現眼！”

    陳諾淡淡地一笑，把顧衛(wèi)南護在身后了：“我很理解你們做父母的心情，不過衛(wèi)南二十一歲了，他已經有了自己的意愿了。我猜您要他跟我分開的提議，他并不同意吧？不然也不用叫我來了?！?/br>
    顧衛(wèi)南父親不得不默認，接著面色難看地問：“那你呢？”

    “我是喜歡衛(wèi)南的，想跟他在一起。不過我也不想因為這件事破壞你們父子的關系，這個事我們雙方可以慢慢談?！标愔Z心平氣和地說，“衛(wèi)南是您的兒子，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他，他現在思想拐不過彎來，你逼他也沒用的?！?/br>
    “你的意思是？”顧衛(wèi)南父親又錯亂了，什么你兒子“思想拐不過彎”，聽起來陳諾好像要跟他站一起，這不應該啊！

    “我的意思是大家都冷靜冷靜，先把這事放一放，去吃個飯再說。”陳諾微微地笑，“您有什么話可以盡管問我，對我印象不論多差，多不能接受，起碼也加深一下了解，說不定能找著怎么說服您兒子的辦法。衛(wèi)南已經成年，對一些事他有很多自己的看法，不再適合用拳腳粗暴管教了，那樣他也不服氣。我們去維和八個月，天天面對很多殘暴的匪徒，他連死亡的威脅都經歷過了，難道還會害怕您打他幾下嗎？他這么任打任罵，完全是出于對您的愛和尊重，那您也不妨站在他角度上多想想，您這么反對，他也很難受的?！?/br>
    “……”顧衛(wèi)南父親重新燃起的怒火又被澆滅了，陳諾的話讓他不覺陷入思考。的確，兒子長大了，一天比一天有自己的主張，而自己就像個紙老虎，打罵和威脅，似乎真的已經失去作用。兒子已經獨立，想要繼續(xù)讓他遵從自己的想法，是有些無能為力了。

    顧衛(wèi)南的父親不覺看了眼陳諾。這個陳諾，雖然年紀輕輕，但不簡單啊！他把人叫過來，只是為了利用家長的威壓，把這個膽敢跟兒子搞不正當關系的陳諾教訓一頓，然后叫他干脆利落地跟他兒子斷絕關系。不想沒教訓成，反倒被他委婉地教育了，而且讓自己想發(fā)火都無從發(fā)起。都要坐一起吃飯了，這仗還怎么打下去？

    “你的家長呢？這件事他們知不知道？”顧衛(wèi)南父親眼看說服陳諾無望，開始寄希望于陳諾父母。

    “知道。我父母都沒意見?！标愔Z說，“他們也很想見見衛(wèi)南?！?/br>
    不可理喻……顧衛(wèi)南父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覺得陳諾的家長太不負責了：“他們是干什么工作的？能這么縱容你做這種事？”他懷疑陳諾父母沒什么正經職業(yè)。

    陳諾笑了：“不是縱容，是理解，他們也都是軍人。要不下次有時間的話，您找他們聊聊吧？你們共同話題應該挺多的，彼此立場也差不多，應該比跟我們晚輩好溝通多了?！?/br>
    “……”父親已經徹底沒話了，談來談去，這是要連雙方父母也順便見了嗎？

    顧衛(wèi)南母親辦完出院手續(xù)回來，看到的是顧衛(wèi)南父親坐一邊悶頭抽煙，而顧衛(wèi)南和一個年輕軍官湊床頭相親相愛的場景，差點眩暈了。不對，什么相親相愛！那個年輕軍官只是溫和地微笑著聽兒子眉飛色舞地講話而已，這幾天來看兒子的戰(zhàn)友不少，自己怎么就不知不覺往那種曖昧的地方想了？顧衛(wèi)南的mama也錯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