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匪[強強]_分節(jié)閱讀_22
“歲數(shù)大了,前列腺不好唄……”有人說。 “一泡尿還分三趟,金貴!……”隔壁班有人趁機嘴賤。 “老子樂意咋著?!”老盛回嘴。 邵鈞手握警棍慢慢走過去,其實不是關(guān)心老盛去不去廁所,而是緊盯羅強的動作。 羅強嘴里嚼著不知哪兒撿的煙屁股,吸著那丁點煙草香氣,埋頭干活兒,好像完全沒聽見。 “你才磨三個,你看看人家,八個!……”管教說。 “我的工就是三個,老子今兒完工了?!崩鲜M不在乎,端著大鋪的架子。他確實是一個小組里工作量最少的,他那份一直推給二九四做。 老盛讓管教說得,抱著一包原料,切石頭去了。 磨石頭累,廢眼睛,而切石頭原料更痛快省事兒,只有大鋪才有這偷懶的資本,找輕省的活兒做。 這人坐到鉆頭切割機前只是轉(zhuǎn)瞬的幾秒鐘誰也沒預(yù)料沒看清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故!旋轉(zhuǎn)的鉆頭突然割裂炙熱空氣發(fā)出尖銳刺耳的轟鳴伴隨著骨骼肌rou被撕扯碾壓的殘忍聲響把一大團模糊的血rou拋在大白墻上! 猩紅的血濺了半面墻。 胡巖第一個看見,“啊”地發(fā)出尖叫。 刺猬手里的小銼刀咣當摔在地上。 兩個管教腳步錯亂地沖了過去…… 邵鈞在羅強身后猛一回頭,驚愕地半張著嘴…… 那一大團血rou,其實是一只手,在白墻上按下一記淋漓清晰的手印,然后緩緩滑落,掉在地上。 猩紅在慘白上留下一道兩米長哩哩啦啦深刻的血痕,如同赤裸裸地宣戰(zhàn),挑釁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 廠房里一片高高低低的叫聲,大伙呆站著,刺猬那個衰人扒著胡巖的胳膊,彎腰嘔了幾下,把午飯吐了…… 鄭克盛發(fā)出兩聲凄厲的慘叫之后連叫都叫不出來,被兩個管教拖著,地上哩啦一行血…… “叫車,急救車,把那只手帶上,把手拿著!” 邵鈞漲紅了臉,喊著,指揮著,腦門兒上的汗都冒出來,這時突然想起啥,猛然一回頭! 他看到所有犯人都慌張地站著,呆看著,整間廠房里就只有一個人,這時候還坐在凳子上,慢條斯理地干活兒。 “噗——” 羅強歪過頭,吐掉嘴里嚼爛的煙屁股,把磨好的最后一顆心形石頭端端正正擺在面前,一共八個,碼成完美整齊的一溜……今兒完工了,圓滿。 羅強迎著邵鈞的目光,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都沒有,冷漠到幾乎冷酷,冷血。 邵鈞全身的血液一點一點浸涼,后脊梁滾過一個寒戰(zhàn)。做獄警的,不是沒見過血,只是太吃驚了,沒想到…… 沒想到這人會這么干。 眼前這人,仿佛就是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所有的犯人似乎都看明白了,再傻的人這時候也能變聰明,都惜命。他們慢慢地后退,再后退,扭過頭,望著羅強,一個個瞪著驚懼的眼。 空曠的廠房里人流如潮水向兩側(cè)退開,只剩下端坐在屋子正中央的羅老二,一個人坐著,全場窒息般寂靜。 羅強甚至連偽裝出的吃驚和意外都沒有,身體慢慢向后仰去,呼了一口氣,歪頭垂手坐著,用冰冷攝人的視線橫掃所有人,自始至終一個字都沒說,也一句話都不用說了。 14、羅強的道歉 ... 那天是羅強入獄生活的轉(zhuǎn)折點。 從那天開始,三監(jiān)區(qū)所有人都明鏡兒了,一大隊七班的那個犯人,是道上的,真的不能惹。 就連隔壁三班的班長老癩子,一貫的橫主兒,硬點子,再看二九四的眼神兒都不一樣了,走路躲著走,看見二九四就像開車碰見路障,默默倒車,掉頭,轉(zhuǎn)彎。 羅強那天甚至沒有被銬走,沒關(guān)禁閉。因為第一,警察找不到任何證據(jù),誰也沒看見,沒看到;第二,手銬,禁閉,鐵籠子,對這號人,還有用嗎?沒用。 這人一出手,就是亡命徒的路數(shù)。 啥叫亡命徒?就是對對手沒憐憫,甚至不給自己留退路。 你狠,我比你更狠。 你不服再來,命我都不要,我打到你服。 邵鈞握著警棍的手一直在發(fā)抖,頭皮發(fā)麻,眼底充血,腦袋都快炸了。 他那天沒跟羅強說一句話,難以置信。 他腦子里回旋著記憶中的某一天,二九四在食堂里蹲著,跟他說,饅頭,再給來倆。 二九四在cao場上,拽給他兩包鴨胗肝牛rou絲。 二九四躺在病床上哼唧,討厭,不許偷看老子撒尿。 二九四歪在床上,一邊兒吃得滿嘴滴油,一邊兒跟他扯淡,逗貧,唇形浮出笑模樣兒,笑得特別真實…… 這他媽是同一個人嗎? 這絕逼不是同一個人! 邵鈞抓狂了,也是因為這事兒忒么的簡直就像抽他的臉。是他力主把這個人放出來,看病,治傷,養(yǎng)好了,回來干活兒,掙工分,而且還特意分到新犯宿舍,用心罩著,護著,生怕這人再挨整。更重要的是,二九四和老盛都是他七班的人,新犯人出手就把大鋪滅了,視管教和監(jiān)規(guī)為不存在。 邵鈞跟一大隊幾個同事面前,夸過??冢貏e有譜:你們放心吧,對付這種犯人,我心里有數(shù),我已經(jīng)跟他談好了,他認我了,他聽我的話。 ——你心里有個屁數(shù)?。?/br> 三監(jiān)區(qū)一大隊連著出了兩檔子意外事故,難免驚動領(lǐng)導(dǎo),鄭克盛給送到清河醫(yī)院接斷手,領(lǐng)導(dǎo)進到監(jiān)隊里,把所有隊長管教排成一溜,狠削一頓。 如果查得出黑手,還能往回撈,偏偏這倆事兒,都查不到證據(jù)。 3709號晚上在辦公樓讓人黑了引發(fā)斗毆,沒說法;老盛在廠房被切割機切飛一只手,還是沒說法。 頭兒怒火中燒地說:“從清河分局刑偵隊調(diào)人來,查,老子不信查不出來!” 邵鈞當時腦子一熱,漲紅了臉,大步往前一邁,跟領(lǐng)導(dǎo)報告說:“我們自己查,您別調(diào)外邊兒的人!……” 頭兒把邵小三兒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完全就不信任的眼神兒:“你們查?自己把自己剝層皮你干嗎?……就是你們底下搞出來的爛事兒!” 邵鈞那時的復(fù)雜焦灼心態(tài),無法形容,就是咬牙切齒想要一把將罪魁禍首揪出來掄起警棍噼啪狠抽一頓,把丫的牙床子給抽出來看他還敢?!可是他又怕讓外人知道是誰干的,真要是把公安刑警隊的調(diào)來,能查不出蛛絲馬跡誰干的? 那個土匪只能自己抽,往死里打,狠狠地調(diào)教,別人不能動!丟臉栽面兒沒第二回了!邵鈞這心里氣壞了,委屈壞了…… 后來,邵鈞跟幾個懂刑偵的同事,戴著膠皮手套,小心翼翼地查看事發(fā)現(xiàn)場。 切割機被人動了手腳,而且做得十分巧妙,只有左手cao作機器、右手擺石料的時候,才會削到手。當天動過機器的五六七班班長,這幾個人之中碰巧只有老盛一個左撇子,跟別人反cao作,所以切飛他的右手,別人都沒事兒,沒有誤傷。 可是誰也沒看見之前兩天怎么動的手腳。整間廠房四個攝像頭,偏巧就那個攝像頭壞了,沒有多余的指紋,手法天衣無縫。 廠房里每天一百多個犯人進進出出,那么多雙眼睛,倘若有人想要做手腳,計算精確,總能有辦法避開旁人的耳目。說到底,這是一大隊管教們管理不夠嚴,犯下了錯誤。 這季度的督察考核績效算是完了,監(jiān)獄里搞連坐制度,三監(jiān)區(qū)小警帽兒們的獎金因為這件事全體泡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