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清景是微涼_分節(jié)閱讀_125
山體坍塌的一瞬間,周鋮正好撞到容愷身上,于是兩個人一齊隨著慣性緊緊貼在了被他們掏空的石壁上。容愷被撞得很疼,估計疼到想罵人,因為周鋮感覺出來被擠壓在自己肩膀和山壁之間的那個腦袋想張嘴,不過下一秒,巨石轟隆隆滑落,每個人都下意識暫停了自己的生物性,呼吸,活動,思考,統(tǒng)統(tǒng)在這一瞬間中斷,仿佛電器被忽然拔了插頭。 山石滑落了很久,久到周鋮已經(jīng)無法準確感應(yīng)時間。直到細碎的沙礫滑落聲都消失殆盡,他才終于呼出一口氣,仿佛劫后重生。 被自己壓在石壁上的家伙開始掙扎蠕動,卻又不敢掙扎得太厲害,窸窸窣窣像個被壓住尾巴的老鼠。 周鋮沒有跟人親密接觸的嗜好,故而干凈利落地退開,只是周圍情況還不穩(wěn)定,所以沒敢大動作的退開太多。 但足夠容愷自由活動了。 “都……還好嗎……”黑暗中,這家伙的聲音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軟絲絲沒任何力氣,透著顫抖。 都到這份兒上了居然第一件事問大家的安危,周鋮有些意外。 好在大家都安全,即使不能說話的花花,也讓馮一路代為確認了。 只是……他倆好像確認起來沒個完。 “馮一路你倆膩味完沒?膩味完就他媽趕緊過來!”恐懼中的火星人依然急脾氣。 周鋮知道這會兒不該開玩笑,可他就是嘴欠的想搭個茬兒:“你悠著點兒,別給震塌了?!?/br> 黑暗中,絕望在恐懼的澆灌下滋長。 等待救援,聽起來是那么的踏實,卻又那么的飄渺。 周鋮靠在石壁上,第一次感覺死亡離自己如此之近。如果就這么死了,他想,他姐在流淚之余也會心里一輕吧。周鋮知道自己這想法挺混蛋的,可他本就是個混蛋,只是掩藏得太深,深到他自己都快忘了。 巨石滑落的剎那,他比任何人的反應(yīng)都快,卻只是想往外跑。容愷做了什么?他喊,啞巴,這邊。 關(guān)鍵時刻還是挺現(xiàn)本性的,他坦然接受。 人生就是這樣,有八面玲瓏左右逢源的,就有吃力不討好的,有時候方法比初衷更影響結(jié)果。 “拜某張烏鴉嘴所賜,我們確實被活埋了?!?/br> 受不了壓抑,熱心馮提議說點什么,金大福第一個響應(yīng),矛頭就戳上了那家伙。 如果是自己,周鋮想,不消半秒就能羅列出幾條杠杠的足夠堵住對方嘴巴的話,比如誰他媽關(guān)鍵時刻呼喊的,誰選了這個幸免于難的地方…… “你、你他媽說誰呢……我要是、要是有這能力……我還在這呆著……早、早他媽出去給……給領(lǐng)導(dǎo)人當(dāng)智庫了!” 周鋮受不了地閉上眼睛。雖然漆黑一片里本就什么都看不到,可他還是要用這個方法來表示自己對火星人的無語——吃力不討好是個技術(shù)活,但容愷爐火純青。 果然,金大福那悶氣順著竿兒就上去了:“你不整天一套一套的嘛,什么這個蘑菇啊,那個坍塌啊,你有能耐,都說中了,你怎么就不想著帶咱們換個地兒?非在這鬼地方等死!” 容愷顯然沒料到自己費勁巴拉救大伙還落這么個埋怨,并且死這個字此時此刻真的非常能讓人崩潰,于是他好容易緩下來的聲音又激動了,隱隱帶著哭腔:“那是我……是我說換就能換的嗎!你以為監(jiān)獄是、是我家開的……我也沒想到真能滑坡啊……” “還有臉哭,哭個屁!” “金大福我cao你媽!” 火星人終于也有受不了的時候,一句國罵出口,算是替周鋮消了郁結(jié)——再下去他都有可能幫容愷開罵,這倒霉催的莫名其妙! “都少說兩句把那,”這時候最適合打圓場了,“自家人較什么勁,留著力氣與天斗?!?/br> 不想某人不依不饒:“天在哪兒呢,你指給我看看?” 周鋮不是容包子,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敖鸫蟾?,別逮著誰咬誰,多大人了,和個小孩兒置什么氣?!?/br> “我就煩他沒心沒肺那樣兒!” “人家也沒求著你喜歡,我還煩你呢?!?/br> “周鋮你他媽到底哪頭兒的!” “婦幼保健協(xié)會?!?/br> “靠!” 戰(zhàn)斗告捷,周鋮重新靠回山壁。 淡定其實是最不好欺負的一個屬性,刀槍不入,順帶反傷。 密閉空間重新陷入寂靜,周鋮微微仰頭,輕輕呼出一口氣,他怕死,怕得要死,可怕有什么用呢,該來的總會來,命里注定的。 隨意放在地上的手忽然癢了一下。 周鋮愣住,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可過了一會兒又癢了第二下,然后是第三下,間隔有些長,每每等到他以為不會出現(xiàn)的時候那個小貓爪子便又撓了過來。 周鋮不自覺彎下嘴角,火星人這是在尋找安全感么? 雖然大家都聚在一起,可因為伸手不見五指,遠近已經(jīng)沒了意義,加上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呼吸,存在感便愈發(fā)的微弱。 不出意外,花雕這會兒肯定護著馮一路呢。 金大福的粗神經(jīng)不足以支撐他產(chǎn)生下意識尋找安全感的纖細情緒。 于是只剩下火星人。 看著咋呼,不知情的會以為這是只虎崽子,其實都不用是什么勁兒,拿手指頭輕輕戳一下,那鼓鼓的紙就破了,毫無挑戰(zhàn)性。 或許是被這插曲分了心,周鋮居然覺得恐懼感散了一些。那家伙知道他這有一下沒一下?lián)系氖钦l的手么?周鋮饒有興味地想,不期然的,爪子又摸索過來。 顫顫巍巍,小心翼翼。 周鋮連自己怎么想的都沒捋清楚,就像個捕鼠夾似的啪就把那爪子拍住,下一秒手掌合攏,小耗子就被攥在了掌心。 容愷愣了下,馬上往回扯胳膊。 周鋮覺得有趣極了,手下不松,笑容在臉上擴散,黑暗中,恣意卻安靜。 終于,掙扎的小耗子變成認命的小耗子,靜靜地任由周鋮握著,再不鬧騰。 手真小。 周鋮的思緒有些飄忽,想到什么就是什么,沒任何傾向和重點。 都說大手抓草小手爪寶,他琢磨著,果然是個摟錢的好手。 小耗子又動了下,周鋮以為對方不死心地還要跑,哪只下一秒小爪子反過來輕輕握上了他的。先是試探性地碰了碰,見他沒反對,才一點點,一點點地,握實。 心驀然一軟。 但不等周鋮說什么,略安心下來的火星人又開始沒頭腦的惹事—— “救援……會不會不來了?” 這時候說這話純屬找虐,果然,金大福開始吼:“不說話沒人把你當(dāng)啞巴!” 周鋮依然握著那爪子,卻毫無同情。 弱智尚可原諒,腦殘死不足惜。 “他們要真來,我說了也會來,他們要是不來,我不說也沒用!”尤其是嘴硬的腦殘。 金大福又罵了句什么,以“你媽逼”開頭,但后面周鋮沒聽清。 不過該罵,所以這會兒他在精神上與金大福同在。 火星人這一次沒有回嘴,不過情緒激動了,明顯是氣憤不過,連爪子都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