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強強]_分節(jié)閱讀_175
傳武:“俺兩個一直就好著,莫有分開過,早就定了親。您按照先來后到,小珣永遠都是頭一個,就莫有哪個能搶到他前面的!” 傳武聲音略微抖動,毫不掩飾真心,說話很直:“媽,十歲那年就說要娶他,俺十歲就跟他要好,新房都有了,裝修一半了,墻都刷出來,空調馬桶浴缸熱水器都按上了,俺倆早住一起了,而且部隊領導都批條子了,還能不算數?” 傳武袒護楚珣的紅心暴露無遺,大男人主義的脾氣一下子涌上來,為楚珣跟他mama頂嘴,總之也不是第一次。 劉三采站得筆直,高昂著頭,頭發(fā)盤得整齊一絲不亂。她難以置信地盯著自家兒子,也是斬釘截鐵:“可他是個男孩。他姓楚,他是楚家的人?!?/br> “恁兩個,根本就不合適。恁爸爸不是因為他家人?恁哥哥不是因為他家人?恁自個兒身上受那么多傷,不是因為他家人?” “咱一家人當年怎么被禍害的?恁臉怎么毀的,恁跟咱們說句實話?!” 傳武:“……” 屋里驀地靜下來。 幾分鐘鴉雀無聲,所有人無話,在回憶中無言。 楚珣怔住,別過臉,茫然,望著窗臺上一叢弱不禁風的嫩綠,小幼苗在寒風中垂落…… 傳武媽是一錐子見血,戳到這個死結。每個人都有弱點,都有不愿回首的傷痕。 楚珣眼底光彩失落,十分難受,心里最脆弱的那一道坎,被狠狠戳疼。天空無比陰霾,眼前一條路燃著熊熊烈火,遍布瘡痍,仿佛有狂暴的人群向他揮舞拳頭,向他投擲燃燒瓶,傳武和傳軍滿臉都是血污。傳武走了,踏上回鄉(xiāng)的火車,任憑他撕心裂肺地嚎啕、舍不得撒手。 這么些年最不愿示人的一段心理創(chuàng)傷,不能提及的痛楚回憶,十多年天各一方的愧疚與思念,一段提前逝去的青春……生命中不能承受的沉重,揭開哪個傷處,都是一片鮮血淋漓。 當時這屋里,要說最難為情的,是那倒霉閨女。瞎么倆眼地,讓未來婆婆領到北京一看,她二武哥看不上她,早有竹馬男友了,十歲人倆就相好了,二武根本就沒想娶她。姑娘也無辜,一雙杏仁大眼含著眼淚,眼瞅著淚水就要吧嗒下來,對楚霍兩家恩怨一無所知。 霍家老大自始至終坐在沙發(fā)上抽煙,左腿橫擺在右膝上,沉默得像一座山。 半晌,霍傳軍開口:“媽,咱從今往后,都不提那些了,成不?不要把俺那兩年算到賬本上然后去為難二武,讓他難受,俺都不在乎了,不能讓俺弟一輩子過得不舒坦那樣是俺做大哥的對不起他?!?/br> 劉三采也后悔了,話一出口,自己先淚流滿面。 她兒子所有的衣物用品她都打包裝好,滿滿的一編織袋。 她也不是討厭楚家小二,而是心里別扭,無法接受。說狠話傷了楚家孩子,她自己又愧疚心軟。 天邊染著血紅色,她眼睜睜看著她的大兒子被人帶走,坐牢,她頭發(fā)散亂追在軍車后面。無力保護自己的孩子,是一個母親刻骨銘心的傷痛。 傳武眼睛紅通通的,憤怒,難過,傷心,就一句話:“媽,恁不能那樣說,小珣是對俺最好的人?!?/br> 楚珣掙開傳武的手。 楚珣嘴唇輕微抖動,坦率地跟傳武媽說:“阿姨,當年的事有因有果,我沒傷害過二武,我沒對不起您家人?!?/br> “我愛霍傳武,我對他好,真心的?!?/br> 楚珣奔進臥室,從大衣柜里翻出一大沓子大衣、西裝、各種毛衣、時髦T恤,連帶一沓子性感卡通內褲,一把都抱不過來,抱了三趟全部抱到沙發(fā)上。 一屋人看著。 楚珣吸了吸鼻子,突然委屈,眼底發(fā)潮:“二武,你們慢慢談,談好了做個決定,支會我一聲?!?/br> “按你身材尺寸買的,我不會再給第二個人穿這些衣服。就是給你的,你要走就都打包帶走。” 那天,楚珣把霍家一家人留在他公寓里,自己漠然離開。 傳武的mama哥哥大老遠來這,傳武自己房子沒裝好,只能下榻他這里,不然就去住賓館,去住地鐵站小黑屋。因此只能楚珣離開,把房子騰給人家一家人。 楚珣當時多少也是臉面自尊受挫,一時沖動,不愿爭執(zhí),也不愿屈服妥協(xié)。楚二爺這么些年,也是讓周圍人捧在手心兒里呵著氣養(yǎng)這么大,他當真是頭一回這樣難堪,被人嫌棄。他心里委屈,無法接受,走不出來。 門當戶對這道理,誰都明白。 他但非少愛霍傳武一分,兩人倘若沒有少年時代那一層刻骨銘心,他都不沾這人。感情太深,才會千方百計對一個人好,想為對方下半輩子負責。 …… 楚珣開著車,漫無目的在長安街上游蕩,拐進城里小街,瞳膜上掠過一片霓虹,街景黯然失色。 他才跑出來不久就后悔了,自個兒不該賭氣,還是得耐心,對付丈母娘臉皮要厚感情要真,低頭認錯撒嬌打滾賣萌服軟,哪怕拿著大頂,賠幾句軟話。 臨走還掉了兩顆金豆,說得隱忍心酸,也不知能不能感動二武那沒心沒肺的混小子?自己不在現(xiàn)場,又不能遙控局勢發(fā)展,傳武能頂住他mama的排山倒海親情攻勢軟硬兼施?萬一老太太從廚房拿把菜刀,直接架脖子上,以死相逼,傳武妥協(xié)了,收拾行李跟他散伙,真的走了,自己可找誰去? 二武會對他mama認命,會甩他嗎? 兩人感情已經這么深,哪那么容易拆伙? 真要那么容易讓人拆了,退縮了,不愛了,那一定是楚二爺有眼無珠,看錯人了…… 楚珣一路開車,一路左思右想,心神不定,心底那股子不甘心勁兒就隱隱地涌上來。只有霍傳武,是他真心相待的人,他不會隨隨便便就放棄了。二爺付出了這么多,那混蛋忒么的敢跑,敢不要他,他絕不善罷甘休,跑回老家了也把那家伙擒回來! 楚珣停在路邊,開著車窗吹冷風,想著傳武對他的好,兩人這些日子的親密無間。 他在鼓樓大街附近路邊攤上買了個大煎餅,一杯豆?jié){,熱騰騰的,獨自一人坐在車里,吃煎餅。街上車流穿梭,行人腳步匆匆,一對穿羽絨服的情侶親昵相擁,男孩拿煎餅喂女孩吃,女孩手里拎幾根羊rou串,隱隱的歡笑聲。 楚珣側過頭遠遠看著。 二武那時就是這傻樣,懷里揣一袋熱乎乎的大煎餅,興沖沖跑到菜站后面的紅磚長城上,向他獻寶,滿手都是油花。倆人開心地交換各種好吃的。 楚珣將座椅放倒,仰望天空,文件夾里抽出白紙,手指在紙上輕輕描畫,唏噓,遙想當年…… 那天,楚珣中途回去過一趟。 他去長安街隔壁東興樓叫了好幾個好菜,剛出鍋熱著,油汪鮮亮,打包。又怕飯菜涼了,用羊絨圍巾將一大袋飯盒包好,帶回去。 他懷抱飯盒,悄悄地上樓,站在自己家門口,站了好久,心底徘徊,想象著某人能與他心有靈犀,面前這扇門猛地打開,傳武把他熱烈地抱住。 門內亮著燈光,偶爾傳出一陣低語。 那一家人,還聊著呢吧?那小“未婚妻”,也還在呢吧? 楚珣默默面壁站了很久,把圍巾包著的飯盒留在門前,下面壓著那幅人影氤氳的畫紙,轉身走掉了…… 男人的驕傲和臭脾氣發(fā)作,擰巴起來,是要付出代價的。 楚珣縮著頭,裹緊大衣,沿長安街走在寒風里,心里胡思亂想,傻了吧唧跑出來了,今兒晚老子去哪過夜??? 小鈞兒有男人了,那兩口子親密熱乎著,早把鐵哥們兒拋在腦后。博文有未婚妻了,只不定在哪野呢。又不能回玉泉路大院,老媽問起來,你怎么喪著臉回來,自個兒怎么說?難不成說實話,被霍家人嫌棄了,跑回娘家……真丟人啊。 楚珣在超市門口擺弄小孩兒玩的糖果機,一枚一枚地塞硬幣,從糖果機里往外蹦彩虹糖。 糖果機上畫著一頭卡通大綠恐龍,楚珣魔怔似的,用手指一下一下戳綠恐龍,“你個混球,混蛋二武,二武,戳你……” 堂堂楚二爺,這輩子沒這么落魄過,竟然無家可歸。事到臨頭才明白,身邊來來去去都是過客,就只有霍傳武一個,這些年在他身邊,沒離開過。如果二武不再愛他,身邊還剩下誰? 要不然去復興路的地鐵站,兩人秘密幽會的地下宮殿? cao,那荒涼的地方,有人陪的時候那叫作情趣、浪漫;自己一人去那地方睡覺,像失戀了發(fā)神經病似的,去那地兒撿姓霍的抽剩的煙頭嗎? 楚珣一撇嘴,掏出電話,接通:“喂,文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