鍍金時代_分節(jié)閱讀_22
幾位專家立刻笑起來,從這方面看的確不能配對,想了一下,呂閣老說道,“其實除此之外……我們還比較看重另外一個證明?!褪沁@東西曾經(jīng)的拍賣紀(jì)錄,在六十年代的時候,曾經(jīng)上過佳士得!” 國 外的拍賣公司可都是上百年的歷史,上一次拍賣的時候,這瓶子還印在了圖冊上,那圖冊雖然舊了,但也能看出來傳承的出處。呂閣老拿過那邊桌上的小冊子,給陶 慶為看,“您也知道,古玩圈里面沒有靠譜的儀器,依靠的就是藏家的眼力,清晰記錄器物本身傳承的證明。這些一直是我們最看中的?!?/br> 陶慶為翻看著曾經(jīng)圖錄的復(fù)印件,已經(jīng)是六十年代的東西了。按當(dāng)時的匯率,這一件東西,還不值一萬塊,卻只有記錄,也沒有照片。 那藝術(shù)品經(jīng)紀(jì)低聲說,“這件東西如果錯過,以后恐怕都沒了。 陶慶為想了想,點頭道:“那明天還是正常參加拍賣吧?!彼X得為了這點錢的東西,令自己浪費了很多精力,有點得不償失。 這個消息令陶保很驚訝,同樣驚訝的還有南音,倒是君顯覺得南音心態(tài)很好,放在其他專家,這樣被掃面子,總會有些不高興的,南音沒架子,也不懂?dāng)[架子,只是還可惜人家要花錢。反正都來了,他們也準(zhǔn)備去拍行看看。 今天拍賣會不大,并排放著六張,六張椅子,中間是過道。 方星他們覺得太早,在外面和同行聊天,君顯和南音,外加他姐在最后一排坐下,剛一坐下,彩青就說:“今天到場最多200人,有五十個得是中國人,小拍行就是窮酸,南音過幾天咱們?nèi)ヌK富比,讓你看看那里,一場拍賣最少上千人?!?/br> 南音點頭,“那是不是多數(shù)天價成交的東西都是咱們中國人買的?” “當(dāng) 然!”彩青神情驕傲,“咱們同胞現(xiàn)在可厲害了,他們一叫價,老外直接都閉嘴,我第一次和爸爸去拍賣場的時候,有個山西的大老板,那氣派,簡直是武林盟主! 人家臺上報價,他一個人使勁舉牌,把一圈老外全都舉到目瞪口呆,最后東西當(dāng)然是他的,人家喊落槌成交,他還繼續(xù)一舉牌……”彩青搖頭,“原來人家連基本英 文數(shù)字都聽不懂,拍賣場上不看價!” 她說到這里忽然看向她弟:“我年輕時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買東西不看價,到現(xiàn)在也沒能實現(xiàn)。弟,你說咱們什么時候能達到拍賣場上不看價的境界?” 君顯平淡地說:“上次我去一個拍賣會,旁邊坐個人,人家喊價到五百萬英鎊的時候,他很不耐煩地對旁邊的秘書說,‘這么慢,直接喊一千萬’” 彩青目光直直地望向他。 君顯回望向她,很有興趣地樣子,“你以為這就完了?——后來一千萬有人跟,他又說了句‘真麻煩,直接喊一千五百萬!’” 彩青說,“我的要冒出來了,你為什么要說這個?讓我好傷感,我一會還想帶南音去買東西呢?!?/br> 南音被點名,連忙勾頭越過君顯對她說:“我不難過,依舊可以去購物的?!?/br> “我說這件事的意思是……”君顯看向南音,“那件東西的原主人是英國人,這樣一個東西就換走了我們一個多億的資金?!?/br> “你說的他們好像是騙子!”南音很輕地說,樣子很天真。 君 顯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傻丫頭……本來就是!”現(xiàn)在還早,里面的人并不多,他看向前面的拍賣席,很慢很慢地說,“……自從當(dāng)年八國聯(lián)軍打過去,我們的外 交史上……就處處都是不平等——但現(xiàn)在過了幾十年,我們強大了,外國人就開始換了招數(shù)和臉孔……表面對我們滿面友善卑躬屈膝,預(yù)展開到家門口,貴賓式的待 遇,好像來參加預(yù)展的客人都是貴族,而他們自己,也成了跪族,跪著的跪…… 但本質(zhì)其實一樣是掠奪,以前是洋槍洋炮,現(xiàn)在是各種商業(yè)法則,經(jīng)濟上的掠奪,以前是站著搶,現(xiàn)在是他們屈膝,用一種謙卑的姿態(tài)令我們國人自掏腰包,又有什么區(qū)別?!” 南音愣愣地看著他,他聲音很低,但清晰,她耳邊幾乎每天都是天價藏品成交的消息,早已習(xí)以為常,只覺得那是有錢人的任性,人家有錢自然想干什么都可以,買東西也花自己的錢。甚至很多的文物,都是外國人打廣告說國寶,買回來的,大家還覺得是民族英雄…… 但君顯的話,第一次令她考慮,這樣“激情”的行為有什么意義,在國外的文物那么多,幾十萬件,甚至上百萬件,國寶文物沒有都買回來,我們改革開放以來這些年,一部分人積累的財富卻被換走了。 如果再要像九十年代的日本一樣,如果市場一崩盤,那不就什么也沒了。 她伸手,拉了拉君顯的袖子,“你覺得不應(yīng)該來拍這些天價文物是嗎?” 君 顯看向她,又低頭,看她的手指拽著自己袖子,他抬手握住她的,低聲說:“國外搞藝術(shù)品拍賣已經(jīng)兩三百年,佳士得1766年就有,這個行業(yè)……對他們而言已 經(jīng)徹底的金融化。我們從改革開放到現(xiàn)在才富了多少年?我們的有錢人,審美眼光還沒跟上——有錢沒什么了不起,也許還會被人鄙視,但文化永遠不會被人鄙視。 所以有錢人想證明自己不俗,藝術(shù)品買賣又能證明自己有品位,又能掙錢……你說是不是一舉數(shù)得?別人早算好了他們的想法?!?/br> 南音恍然大悟,“所以說……藝術(shù)品之所以在國內(nèi)異?;鸨@是天時地利造成的。” 彩青嘆了口氣說:“擔(dān)憂別人沒有用,咱爸也總說收藏的時期早就過了,好東西不一定要拍回家,可有什么用,現(xiàn)在人不管美的丑的,有人炒作他們就信,什么東西價高,偏受追捧,那些花錢的冤大頭還挺高興,覺得又能顯示自己有文化,又能表現(xiàn)自己有財力!” 君顯對南音說,“但這些東西的價值都是扭曲的……放在整個歷史的文化層面上,真正的精品,就算被老外搶走的,也進了他們的博物館,外面的這些……”君顯冷聲說,“不過是些被有意炒高的普通貨色。” 這信息量對南音有點大,她第一次上國際拍賣行,古玩專業(yè)知識已經(jīng)夠龐大繁雜,她并沒有關(guān)注過這整個行業(yè)的大形式。聽了君顯的話,更加覺得,自己要學(xué)的東西可真多……右手被君顯挽著握在手里,她的手臂,被動地攙著他的手臂…… 他身上是淺色豎條紋的襯衫,很干凈內(nèi)斂的顏色,不是他平時經(jīng)常穿的那種法式克夫,要帶袖扣的。而是正經(jīng)男士襯衫,挺精細,她摸了摸那襯衫袖子,料子不錯……她猛然想到,如果和阿顯在一起,以后自己挽著的手臂,都會穿這種精致而有品的衣物…… 忽然又覺得很安全,很幸福,身邊的人,能令自己成長,接觸到不一樣的知識面……她手指不經(jīng)意地揉著那襯衫衣料,輕柔,里面應(yīng)該有絲……卻發(fā)現(xiàn)周圍靜謐異常,她一抬頭,正對上君顯帶笑的眼,原來他正望著自己…… 彩青也望著她在笑,“你玩的挺高興?” 南音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右手還被阿顯的左手握著,她低頭,右手一使勁,干脆摟上他的手臂,不管不顧地說:“你們聊愛國情懷,民族憂患意識就好,理我干什么?!” ☆、第23章 君顯抬起自己的右手,側(cè)頭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彩青望著,覺得滿滿都是寵愛之意,又想,南音最大的優(yōu)點是頭發(fā)好,自己弟弟摸著一定手感不錯,這事情他應(yīng)該感謝自己,因為自己選的洗發(fā)露一直不錯,唉……養(yǎng)大南音,她實在功不可沒呀。 “你嘆什么氣?”君顯看著前面問。 彩青很誠實,“我在想一會出去怎么刷你的卡。”君顯上學(xué)都有獎學(xué)金,銀行還是蠻有錢的,所以畢業(yè)后都不急著找工作,彩青覺得自己和南音購物,刷他的卡不要太理所應(yīng)當(dāng)。 南音靠在君顯手臂上,腦袋挪了一下說,“三哥才是最有錢的,你總是撿芝麻丟西瓜!” “小丫頭敢背后嚼舌根。”腦袋被推了一下,南音立刻對方星討好地笑,幾個師兄都來了。后面還有陶保。 陶保因為父親準(zhǔn)備繼續(xù)參加拍賣,覺得對不起南音,人家?guī)熜置靡慌庞终米鶄€人,又看南音挽著君顯和他打招呼,他想到“黯然心碎”,悶悶不樂拖著腳步和父親去了前面坐。 兩點鐘,拍賣正式開始。 “今天沒什么重要藏品,最好的就是那瓷母,排在18號,大概他們也知道,大家對其他東西都沒什么興趣?!狈叫青洁熘?/br> 南 音摟著君顯的手臂,卻無法集中心思,她不斷地想著,自己已經(jīng)表現(xiàn)的這么明顯,阿顯應(yīng)該快要對自己表白了吧?不對……表白他以前也表白過了……但這次還沒, 倆人最后一次很親密是什么時候?她努力也想不起來……只記得最后一次給他打電話,自己要去的地方?jīng)]有電話線……她那天,抱著電話一直想哭,卻怕他難過而一 直忍著,最后憋得說不出話……后來回來,和阿顯再打電話,就總也回不去從前那么親昵了…… “南音?!本@低喚她,“到了!” 南音連忙抬頭,看到屏幕上,顯示出底價20萬英鎊。 大家紛紛開始舉牌,這也沒什么好翻譯的。場子不大,也可以看到陶慶為的人舉牌,大家叫價很激烈。 50萬! 70萬! 100萬! 120萬! 150萬! 南音第一次經(jīng)歷這種,覺得緊張又刺激,更多的是心疼,每一下她都自動乘十,她覺得如果是別人她也許不會這樣緊張,但陶保和她是很近的朋友,想到這是陶保家要付的錢,她很沒出息的,覺得非常不舍得。 君顯看著自己的襯衫,袖子都要被扯皺了,南音心善,從小如此,他看著那細白的手指,心中不舍,靠近她,低聲在耳邊說了幾句。 南音頓時睜大了眼睛,都能冒出光來,她看著君顯,掏出手機,一想又先趴在他耳邊說:“你人真好?!?/br> 君顯裝模作樣搖頭,“我可不喜歡領(lǐng)好人卡。” 南音笑著低頭發(fā)短信,編輯好了,又靠在君顯身邊讓他看。他看了看,點了點頭。 前面,陶保原本如坐針氈,想回頭又覺得太明顯。旁邊的陶慶為看著人舉牌,爭分奪秒的事情,也沒時間安慰他。 “滴滴”陶慶為的手機傳來短信的聲音,他拿出手機一看,是南音發(fā)的。 他按開來,上面寫著,“陶叔,既然這件器物曾經(jīng)上過佳士得,那為什么這一次不同樣送到佳士得?” 如醍醐灌頂,一語驚醒夢中人!陶慶為的后背一下冒起冷汗來。 歷來,最頂尖的拍品上頂級的拍賣行,因為頂級的拍行代表頂級的客源,如果曾經(jīng)上過最頂尖的拍行,有什么理由這次不去? 陶慶為一伸手,按住旁邊的人,“不要再舉牌!”說得斬釘截鐵,那人驚訝不已。 旁邊人也意外地望著他,陶慶為緊緊捏著電話,這一刻他心中已經(jīng)有了決斷,他也真心認(rèn)為,這件東西的確應(yīng)該是存疑的。 他們的退出,令拍賣公司的人都暗暗的驚訝,要知道,陶慶為這幾年在拍賣場上,屬于風(fēng)頭很勁的人物,通常有他在的時候,很多業(yè)內(nèi)人士就開玩笑說,拍賣能成功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