鍍金時代_分節(jié)閱讀_49
藕荷色的窗簾,薄紗中透過陽光來,但因?yàn)榇昂煕]有全開,屋里不是很亮。 陶慶為坐在沙發(fā)上,右手拿著雪茄,卻反常的,少了往常抽煙時的閑適,旁邊的沙發(fā)上,另一個中年男人坐在那里,卻是比他更加的事故深沉。 “老陶,說起來,這些年我最欣賞的就是你,眼光準(zhǔn),知進(jìn)退?!蹦侨苏f。 陶慶為謙虛道:“哪里,和你比起來,那還差一大截。聽說你才選上年度收藏人物?!?/br> 那人笑著點(diǎn)頭,又搖頭,“機(jī)緣巧合而已,你也知道,咱們混飯吃,還是要跟著大形勢走,國家要我們走哪條路,咱們只要跟著,總不會出錯?!?/br> 陶慶為表示贊同,這一點(diǎn)誰也沒法否認(rèn),和政府對著干的,都是不想真正發(fā)財(cái)?shù)摹?/br> 就聽那人又說,“但其實(shí)說起來,有時候能不能一步登天,還是要看有沒有貴人愿意把自己領(lǐng)進(jìn)門?!?/br> 陶 慶為看向他,心中升起警惕,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苞谷都沒白吃的!這人是他早年認(rèn)識的一個朋友,早已經(jīng)飛黃騰達(dá),無數(shù)次國際拍賣上揚(yáng)名立萬,倆人的生意比 起來一個天一天地,這人可是號稱有30億古玩收藏,不止如此,這人還向國家許多博物館捐贈過東西,換來許多“杰出華人獎”之類的獎項(xiàng),現(xiàn)在據(jù)說人脈廣到直 通港澳政商,甚至直達(dá)天聽。 這樣的人,何必屈尊降貴來找自己。 那人見他不接話,也不再說剛剛的話題,反而說道:“其實(shí)現(xiàn)在無論是搞房地產(chǎn)還是做股票,誰還用自己的錢。資本運(yùn)作,資本運(yùn)作……”他看向陶慶為,“這方面說起來,老陶你還是沒有與時俱進(jìn),還是個傳統(tǒng)的生意人,用的都是自己的錢?!?/br> 陶慶為聽他說房地產(chǎn)和股票,有些明白過來他的意思,說道:“房地產(chǎn)那我是外行,聽說都是在用銀行的錢,至于股票……”他哈哈笑起來,想起自己當(dāng)年什么也不懂,在股票市場遇上大時代,無往不利。這東西,現(xiàn)如今他看起來,依舊覺得是毫無技術(shù)含量。 那人說:“現(xiàn)在藝術(shù)品市場其實(shí)更簡單,前一段時間才出的,一件假的金縷玉衣押給銀行,貸款出來7億。” 陶慶為說,“那是犯法的,現(xiàn)在不是倒霉了?!?/br> “只是查出來了一件而已?!蹦侨撕鋈豢聪蛩?,神情嚴(yán)肅下來,“難道你不知道,現(xiàn)在藝術(shù)品市場,利用天價成交的藏品去銀行融資,才是主流價值觀的做法?” 陶慶為沒有笑,雖然這樣把騙銀行錢和主流價值觀放在一句話里很有喜感,但陶慶為沒法笑,別人講了秘密給他聽,是要代價的。 他謹(jǐn)慎地想了想,笑著說道:“哎呀老莫,這真的讓你說中了,讓你這么一說,我還覺得自己真是個傳統(tǒng)生意人,這些東西離我太遙遠(yuǎn),聽都聽不懂?!?/br> 門響,正好陶保進(jìn)來,后面還跟著他的助力。他的助理連忙說:“抱歉陶先生,知道您有客人,但……但……”他面有難色。 陶保一推他,說道:“沒什么,爸——是我有事找你,急事!” 以為陶慶為會打發(fā)他先等著,誰知道陶慶為心里首次覺得兒子救場立功,對那人說道:“這次能在倫敦遇上確實(shí)是緣分,老莫,等回了國,咱們應(yīng)該多聚聚?!?/br> 那人看他無意再聊,心中不高興,站起來看了看陶保,沒頭沒尾地說道:“你兒子都這么大了?你也是,不為自己,也當(dāng)為兒子多想想。” 陶慶為頓時覺的心塞,這話怎么聽怎么刺耳,他說道:“就是為了子孫的福氣,所以我才覺得有時候應(yīng)該少折騰。” 也沒說什么軟話,有些人是給臉不要臉,該強(qiáng)勢的時候他并不吝惜。 那人黑著臉離去。 倒是陶慶為的助理知道那人的來路,說道:“莫先生別是有急事吧,您來倫敦半度假形式,他也來拜訪,還能找到您?” “碰巧遇上了?!碧諔c為不想多說。 “那人是誰?”陶保問。 助理說:“莫笑聲,你不知道他,有名的大藏家,捐獻(xiàn)給國家的文物據(jù)說都好幾億,他有好幾家私人的博物館,有錢的不得了?!?/br> 陶慶為說:“有錢什么!別亂給陶保說,這種人,用的都是銀行的錢,說起來都是家里有幾十億的古玩,讓他拿錢出來看看,先不說那古玩是真是假,就算是真,和老百姓家里升值的自住房一樣,賣不掉,值什么錢?” 陶保崇拜地看著他爸,雖然完全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 ****** 宴會廳里衣香鬢影,一室華燈,折射出看不見五彩的光,令人“目眩神迷”。 呂閣老正在和孫閣老聊天,看到君家人一行走了進(jìn)來,各個一表人才,那鮮為人知的君家兒子,更是英俊逼人,身高出眾,趁著沒人看到他們,他低頭和身邊女孩子低語幾句,倆人拉著手向人少的地方去。那女孩穿著半長的白色短裙,少女的身形單薄俏麗,正是許南音。 常寬正在和謝金銘說話,看到彩青望向他,他立刻對她的方向舉了舉杯。彩青也正想找他,和大家說了一下,就向他那邊走去。 長裙曳地,水波似的滑過地面,那一身明黃,只有這種長相艷麗的女孩,才能穿出的富貴雍容之姿,常寬的眼中滿是驚艷,看著她說,“我剛還在和謝老師打聽,不知道你們今天是否會出席?!?/br> “我們自然是要來的?!辈是嗾f,“有件事我今天特意來問你,那一天,你是不是沒有和我們說實(shí)話?你是不是胡亂翻譯了?” 常寬一臉茫然,“什么胡翻譯?我怎么可能會胡亂翻譯?” “怎么不會?”彩青質(zhì)問道,“上次你說,那個法國人說東西就當(dāng)是送給我們博物館的,可是為什么他見了我們大師兄之后,又說‘他聽說過我們博物館,有不少好東西?!@種語氣,明顯和前面那句自相矛盾。既然前面已經(jīng)決定把東西捐給我們,后面怎么能說才聽說?” 她怒氣沖沖,沒有受過委屈冤枉的女孩子,臉上才會有的驕縱之氣,常寬立刻誠惶誠恐,說不出話來。 旁邊的謝金銘卻開懷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吧,大家自己人,說了也沒關(guān)系?!?/br> 彩青大為驚訝,“你們怎么看上去很熟?” 謝金銘笑道:“當(dāng)然熟了,我們和法國人打交道也不是一次兩次,古玩這行牽扯專業(yè)知識,能找到的頂級法語翻譯不多,常寬和我們都是好朋友?!?/br> 彩青頓時恍然大悟,之前還在想為什么這幫“磚”家自己不帶翻譯,原來這邊的翻譯都是他們的內(nèi)應(yīng)。說道:“怪不得那天宴會,他沒有和那法國人一起來,那你們之前還裝著不認(rèn)識?” “沒有裝著不認(rèn)識?!背捳f,“這世界能多大,國外的華人圈子又小,我和謝閣老上一次合作都是去年的事情了。” 彩青看他神色親近,“你別打岔,那之前的問題先回答我?!?/br> 常寬抬手?jǐn)[出求饒的架勢,“我承認(rèn),我承認(rèn)!第一次確實(shí)是我。他沒有說東西給你們博物館,是我自己添的??赡沁€不是為了咱們多弄回去一件東西?!?/br> 彩青得了明白,心里反而更加狐疑,追問道:“那還有呢,還有哪些……” “走走……咱們倆旁邊說去。這古堡外頭有個花園特別漂亮?!背捯荒樣懞?,引著彩青向外走。 呂閣老走過來,看謝閣老依舊在望著彩青的方向,說道:“怎么,想給你兒子找兒媳婦?” 謝閣老一怔,這他還沒想過,不過也可以想想……心思極快地轉(zhuǎn)了轉(zhuǎn),想到,就算有這想法也不應(yīng)該是這時候,說道:“我只是聽說君家不太想要那東西……” “出了新聞,不要也不合適了?!?/br> 謝閣老搖頭,“沒那么簡單……現(xiàn)在這件事關(guān)乎所有人的名聲,對于咱們這種專業(yè)人士來說,名聲是大家一生奮力追求的目標(biāo),等會還得和君家人說說?!?/br> 呂閣老完全同意。 謝 閣老卻擔(dān)心他無法了解自己的“深意”,解釋道:“如果說名聲也能升級。那么基本上分兩個層次,一個是知名度……知道咱們的人有多少,當(dāng)然越多越好。但是知 道我們的多,并不代表我們名聲好?!彼聪騾伍w老,“那就牽扯第二個層次,就是贊譽(yù)度了,不止別人知道自己,提到自己的時候,還會豎起拇指?!?/br> 謝 閣老說:“就像君海川,提起他,也許知名度不夠高,但贊譽(yù)度卻很高,打過交道的,都說他人品端方。他看向遠(yuǎn)處……”君顯一表人才,身高出眾,黑色的西裝穿 在身上,毫不刻板,有近乎歐洲模特身上的隨性雅致,他說道:“他這唯一的兒子,沒想到樣貌上青出于藍(lán),性格上也隨了他。才23歲,這么沉穩(wěn)。” 呂閣老聽的云里霧里,低聲說道:“你到底想說什么?”一會看人家女兒,一會夸人家兒子,連人家爸爸也不放過。 謝金銘看著他,意味深長地說,“以前我一直覺得咱們名聲已經(jīng)夠大,但這次的事情令我感到,原來真正博得好名聲,別人夸耀和被人知道的感覺是不同的。特別是,別人夸耀的時候,根本還是無心的?!?/br> 呂閣老最近也收到很多電話,包括一些飛黃騰達(dá)眼高于頂?shù)呐笥选?/br> 謝金銘又說,“以前竟然是我想錯了,以后我們,應(yīng)該多點(diǎn)和君海川這種好名聲的人在一起,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種認(rèn)知,一但進(jìn)入良性循環(huán),可是相當(dāng)可怕的?!?/br> 呂 閣老明白過來,說道:“那還用你說,‘寧可食無rou,不可出無名’!你看看現(xiàn)在多少人圍著君家人套近乎就知道?!彼谌巳豪锟戳丝?,找到穿白色短裙的許南 音,隔空看著她說,“最重要還是那天的一手鑒賞太漂亮,說真的,能看出真假不算本事……能在關(guān)鍵時候說的對方無言以對,才是真的本事。以前我小看這姑娘 了,那天回去之后,我又想了這幾天,才發(fā)現(xiàn),同樣的事情,就算放到我們,當(dāng)時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來贏這一場?!?/br> 謝閣老點(diǎn)點(diǎn)頭,“我又何嘗不是,想來想去,才發(fā)現(xiàn),竟然想不過人家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丫頭?!彼聪騾伍w老,“所以你說這又是誰的本事?!膸煾凳蔷4ā!?/br> 呂閣老此時才算是醍醐灌頂,明白謝閣老的意思,他想交好君家,是因?yàn)閺脑S南音的手上,他們看到了君海川深藏不露的鑒賞手段。 感 慨道:“以前真的沒想到,原來君海川才是真正的高手?!笨淳@走到南音身邊,遞給她一杯香檳,她拿著,輕輕和他碰了一下,卻不喝,笑仰頭看著他,男的身高 鶴立雞群,女孩也有一米六五的個子,卻顯得異常嬌小,他笑著說道,“君海川大概真的把這當(dāng)成了自己的兒媳婦,所以什么都教給她。把自己兒子送過來學(xué)藝術(shù)品 市場這一套,到時候夫妻倆里應(yīng)外合,他家的博物館,還愁什么?” 謝閣老一愣,跟著笑起來,這他之前倒是沒想到。 說道:“不過這都是后話,為了咱們大家的名聲,還有回國后,這一步走下去的良性循環(huán),咱們一定要把那‘國寶’帶回去?!?/br> 呂閣老心里不同意那東西是國寶,但想到,東西越矜貴,也是給自己臉上貼金,是不是國寶,又有多少人真的知道。 外面有人又進(jìn)來,他們看去,臉上立刻露出隱隱興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