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_分節(jié)閱讀_33
少棠有那么三五天沒去干兒子家陪玩兒和檢查暑期作業(yè),他的小狼崽子又出狀況了。 孟建民在小北課本里發(fā)現(xiàn)一張字條留言,趕忙電話通知少棠,這小混球又跑了! 孟小北留的字條里寫道: “爸爸mama:我去后山上看我的羊群和太陽。你兩個不用咋咋呼呼來找我,不用擔(dān)心,我會回來的!” 他的羊群和太陽?孟建民說,這孩子又出什么幺蛾子? 賀少棠看過字條,那一筆長蟲似的賴字兒,果然是他很熊的干兒子寫出來的。 …… 那天,少棠在后山山梁梁那一大片金黃的草桿叢里,找到孟小北,就他知道的秘密地點。 山上草木間,點綴鮮艷的山丹丹花,像一片一片紅綢。 山梁上的少年,懶洋洋躺在大石頭上,額頭發(fā)簾被風(fēng)吹起,手臂黝黑,曬著太陽,恣意又逍遙。孟小北眼神躍過云彩,眺望天的盡頭,山溝外的未知,他即將要去的地方,向往屬于他的自由與開闊人生…… 那時的孟小北,身材纖瘦,骨骼硬朗,渾身的個性都抿在嘴角處。 半人高的草叢,賀少棠用一根小棍撩著草,晃著身形,慢慢走過去,一身白襯衫,軍綠長褲。遙望山間那個眉目倔強身材細瘦卻又極有韌勁的少年小北,突然明白心中牽掛放不下的,究竟是誰。 少棠沒問孟小北為什么來這兒。 小北也不用問少棠怎么能找到這兒來,早就心有靈犀。 少棠一把將干兒子拽起來,一拍屁股蛋,趕馬駒子似的:“駕!走了!想玩兒什么,說,老子陪你一天?!?/br> …… “趕羊!” “唱歌!” “我要打獵!我想獵一頭活的野豬!” …… 大男孩與小男孩,瘋跑著,雙雙沖進深幽幽的草叢,徹底拋掉壓在肩頭心間的惆悵,高聲吆喝著,打著哨子。 少棠說,熱,老子把衣服扒了。 小北說,老子也扒了。 兩人脫得精光,各自剩一條小褲衩,舒服爽快地大笑,然后把衣服用木棍挑著掛在一棵樹上,豪氣干云。 少棠身材很好,肥瘦相宜,肩膀?qū)掗?,腰部柔韌,雙腿又顯修長,飛奔在山梁上,肩頭脊背顏色與褐色山脊融為一體,極和諧完美。孟小北印象特清楚,那時糙爺們兒穿的褲頭,大都是淺藍色寬松的三角褲,并不性感修身,沒有后來那些時髦彈力緊身性感子彈頭款式。然而穿別人身上囊揣樣兒的一條破褲頭,穿在少棠胯上,就能顯出那個前凸后翹的線條,前面鼓,后面翹,男人雄風(fēng)一覽無余,就是一頭褐色的漂亮的狼,跑在山間,皮毛與肌rou華麗抖動…… 孟小北盯著看了好久。他的小干爹,就是這岐山西溝里、黃土高原上,最帥最有魅力一個爺們兒。 少年時代的印象是神奇而深刻的,一生不可磨滅。一直到后來,孟小北一直堅定認為,沒人能超越他心目中的少棠。 少棠教給小北在山上“踩點兒”,辨認大型動物的腳印糞便。 少棠說:“樹皮蹭過,這個高度,這就是一頭成年野豬!” 小北問:“怎么就不是牛呢?” 少棠說:“瓜蛋,這山上陡,林子密,牛爬不上來,再說家養(yǎng)的牛在圈里有吃有喝吃飽就睡,它爬上來干什么!野豬找不著糧食餓瘋了才到處鉆。” 賀少棠是用食堂大鍋煉出來的羊油渣子,釣野豬上鉤。這油渣多么好的東西,煉成焦黃干脆,那年代最好吃的零食,可香了。 小北問:“干爹,這林子里……有老虎么?咱能碰上么?” 少棠:“你覺著能有么?” 小北說:“我們老師上課講的,秦嶺有華南虎!” 少棠伸手捏他臉,笑道:“你們老師照本宣科,講的十年前老黃歷了!我在溝里混好多年,一只老虎都沒見著過!六十年代大躍進大生產(chǎn),開荒種地,就被消滅差不多了?!?/br> 兩人都極有耐心,在野豬常走的小徑上埋伏,潛藏在一株大樹上,足足等了兩個多鐘頭,直到傍晚。小北貓著腰,極力模仿他干爹埋伏時的姿勢。少棠在樹杈間側(cè)伏,一動都不動,目光沉靜…… 少棠雙眼突然漆黑,瞇細,用利落的手勢告訴小北:野豬來了! 他們還真逮到一頭體沉且彪悍的野豬。 野豬踏中套索誘餌,瞬間竭力掙扎,一聲嘶鳴,聲音竟相當(dāng)尖利!孟小北緊張得一手扯住繩索,一手抱住樹杈,胡亂喊著,少棠,少棠!怎么辦啊,救命啊,爺要被扯下去啦,啊啊啊救命! 少棠手拎一條帶鎖喉鋼圈的套索,就那樣縱身一跳,從樹上跳下去! 少棠一跳就吸引住野豬注意力。他壓低身形,側(cè)身持刀護身,一手持套索,慢慢迂回行進,消耗野豬體力。野豬噴著粗重鼻息,左右奔突,瘋狂撞樹,孟小北在樹上與野豬一起扯嗓子嚎叫。少棠一腳蹬著樹干借力,奮力用鋼圈抽打,鎖住兇悍野豬的脖頸,勒住鬃毛!…… 小北嚷:“干爹,你內(nèi)褲都快刮掉了!” 少棠臉頰淌汗,幾乎光腚,像深山老林子里的野人、老獵手,跟樹上的人勾勾手:“抓著了!” 賀少棠屁股可能比較香。那豬方才幾次發(fā)動攻擊,都是照著這人屁股啃上去,吭哧吭哧啃咬,被少棠躲開,褲頭差點兒扯沒! 野豬兩只小眼睛憋得血紅血紅,發(fā)出近乎絕望凄厲的嗥叫。 樹林里窸窸窣窣,兩頭小豬仔拱出來,朝它們的豬媽撲過去,驚恐地鉆來鉆去,哀鳴。 少棠與孟小北并排蹲在樹杈子上,這一看就看定住了,都不說話…… 豬之將亡,其鳴也哀。孟小北那時聽著,心里都怪不落忍,剛才還想著燉一鍋噴香的紅燒豬rou。 孟小北嘴里叼個草棍,突然說:“這野豬是頭母豬,還帶倆小崽兒呢?!?/br> 少棠點頭:“野豬都是母的帶崽兒,公的只管生不管養(yǎng)?!?/br> 孟小北說:“那咱要是把這頭母豬宰了,小豬就沒mama了,也怪可憐的?!?/br> 少棠說:“你可以把小崽兒也宰了,烤小乳豬更好吃!” 孟小北一聽就皺眉,用心權(quán)衡情感與個人利益,半晌道:“干爹,咱把這豬放了吧,別殺了。” 少棠嘴角一歪:“你的紅燒野豬rou、煙熏豬蹄不要了?” 孟小北特別爺們兒的一甩頭,小瞇眼兒很酷:“算了算了,別誘惑我,我不吃它們啦!” 少棠笑了,噗得吐出草棍。 倆人仍然任何嚴肅話題都未提及,那天卻又好像,把什么心事都說出來了,心都倒了出來。 母野豬被松開,驟然獲得釋放,如獲新生,脖頸上還帶著血痕。它兇悍地又撞了幾下大樹干,撞得樹上倆人抱一起晃了又晃,相當(dāng)驚險!母豬未敢戀戰(zhàn),用鼻子親昵拱它的小崽兒,帶著一對雙胞小豬崽,迅速逃走,鉆進樹林,頭也不回…… 折騰一天,野豬rou一口也沒吃到,餓著肚子。兩個人赤條條的,就站在那道山梁上,望著半山的羊群,迎著即將墜落的夕陽,扯開喉嚨,放聲唱歌,十里八鄉(xiāng)的羊和鳥都給唱跑了! 天邊紅霞鑲著燦爛的金邊,把少棠和小北的臉和胸膛映成赤紅色,心也是紅撲撲跳動著的。 小北跟著學(xué),一起唱,山丹丹兒滴那個開——花——呦——紅——艷——艷—— 他干爹的內(nèi)褲后屁股,被野豬獠牙刮破一個大洞。 孟小北哈哈大笑:“干爹,穿屁簾子了!這回可是開襠褲!” 賀少棠滿不在乎,一挑眉:“你沒穿過開襠?” 孟小北痞痞地翹起嘴角:“爺早就過了穿開襠褲的年紀!你又活抽回去了,來讓我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