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_分節(jié)閱讀_131
屋里形勢當時就亂了。老爺子氣得哆嗦,老太太高血壓都快犯了,直接甩出一記搟面杖,砸她姑爺腦袋上。 吵嘴之間,男的沒收住手,猛上前,推了孟建菊一把! 孟建菊弱不禁風,往后一踉蹌,后腰重重撞在桌角!這時臉白如紙,慢慢就摔倒了,坐在地上站不起來,痛苦地捂住腹部。孟小北從后面接住他小姑,托住肋部,焦急大喊,“小姑你怎么啦?你磕到哪了!” 孟建菊原本身體就不好,從小體弱多病,腦門上斗大的汗珠涌出來,痛苦的表情看起來嚇人。 少棠一掌攔開鄭鐵軍,怒不可遏:“你是男人么?你打你媳婦?!” 小姑父這人,其實也并非真想要打老婆,動手也不能當著丈母娘面兒??!就是個粗魯?shù)娜?,蠻力推了一把,是個寸勁兒。然而男人動起手來,手上力氣極大,男女之間體力、分量上就是絕對的懸殊,男人稍微動兩個指頭,都能對身邊人造成可能無法挽回的身體傷害。 小姑臉色已經(jīng)不對,頭向后仰去,過度疼痛陷入暈厥。 老太太嚇壞了,用土辦法,伸手狠命去掐人中。 孟小北急得喊身邊人:“少棠少棠!??!……怎么辦??!” 少棠撥開混亂,扶開老太太。土法已經(jīng)不管用,掐不醒了,少棠冷靜道:“肯定是不太好,我趕緊把人送醫(yī)院。” 少棠沒理會那幾個想干架的,一把抱起小姑,把人橫抱,邁出家門,大步跑下樓去。 小姑父那個人,是瞅見少棠竟然一聲不吭將孟建菊抱起來、抱下樓了,臉色驟變通紅。男人因為心思狹隘、心生嫉妒,瞬間就容易失去理智。 孟小北一路追著下來。自從兩年前他在家那一鬧,把他小姑擠兌得委屈離家,沒多久倉促結(jié)婚,孟小北對這事一直心里有愧疚,不好意思說出口。他小姑偏偏嫁得很不好,婚姻抑郁,身體變成這樣。孟小北一個男孩,對小姑也說不出什么貼心rou麻的話,讓他低頭賠禮道歉,那更是不可能——他也不可能把少棠“謙讓”給別人。 在感情上,他當仁不讓,他不后悔把少棠“搶”了。 孟小北就一路幫他干爹抱著小姑兩條腿,快步上去拉開車門,把人送進后座。 孟奶奶紅著眼眶追下樓,眼瞅著少棠將小閨女抱上車后座,這時心里何嘗不是在想:當初小女倘若能嫁少棠這樣的人,怎會落到今天這樣可憐可悲的境地?女人選錯了人家,真還不如就不要嫁人、就在家啃老。 然而誰都沒想到,少棠把人放進后座,待要轉(zhuǎn)身,回過頭來要去開車,他身后,有人對他拔出了要命的刀刃。 小姑父先一拳打過來,被少棠一掌捏住拳頭,手腕一擰卸掉八分力量再順勢一送,小姑父撲摔著啃了車后屁股。四周黑壓壓圍簇著一叢人,人多手雜。少棠后腦勺又沒有長眼,他根本就沒看見,沒想到有人敢暗算他,一把刀從下面,捅向他腰間。 孟小北回頭:“?。?!” 鄭鐵軍身后跟的兩個混混表弟,一看就是郊區(qū)過來的二十多歲無業(yè)青年,城鄉(xiāng)混子,兇惡又出手沒輕沒重。其中一人使一把開了刃的彈簧刀,在昏暗天色間閃過刺眼的光,刀尖刺向少棠后腰。 孟小北吼了一聲,“少棠??!……啊?。。。?!” 少棠同時轉(zhuǎn)身,吃驚。 孟小北吼著撲上去,撞開對方手臂,瘋狂地去奪刀,手指扣在刀刃上一掰。 少棠轉(zhuǎn)身瞥見刃光時腰部一擰,反應極快,躲開致命一刺。那刀的刀口很長,刃尖鋒利,倘若刺中一定會穿透臟器。刀尖握在孟小北手里偏離目標,穿透了白襯衫再割開少棠腰間皮膚。血噴射出來時,少棠雙眼瞳膜被染成一片血紅,看到的是他的大寶貝兒,染了鮮血的兩只手。 少棠一掌磕腕,擊落對方的刀,再一腳踹飛,讓那個混子徹底失去反抗能力,休克倒地。 孟奶奶大聲凄烈地呼號,哭,看見她孫子流血了。鄰居們?nèi)芟聛韼兔Α?/br> 少棠腰上飛紅,聲色俱厲,整個人表情像是陷入瘋狂。少棠一把抱住孟小北,攥住他的右腕,嘶吼著“北北”。 孟小北也是一臉驚懼,兩只手伸開著,那時根本感覺不到疼痛,都沒見過這么多血。 奪刃的時候他也沒猶豫,就是那半秒鐘的動作。他慣用右手,是右撇子,因此危機時刻一定是上右手與人扭打搶刀,這時不會猶豫想到應該換成左手,不會還左思右想用哪只手自己損失小一些?那刀如果捅進去了,捅的是他的少棠啊! 孟小北今天當著爺爺奶奶面兒,兩句表白,看似一時沖動情動,是他心里埋了幾年想要對家人說出口的話。他如今十八歲成年,戀愛中人,感情穩(wěn)定,考場得意,兩人又有了房子,眼前道路一片光明,團聚之期指日可待。他想公開,他就是想要讓所有人知道,他和少棠是一對伴侶,不相干的旁人,就別再惦記他小爹了。 以孟小北性格,他不畏縮,也不在乎,甚至能瀟灑到對社會上的壓力異樣的眼光盡力視而不見。周遭的看法、社會的輿論,這些東西永遠存在,壓力和窠臼都是自己加諸于自己心上,孟小北不管這些。他不計較家人是否有心理準備立刻接受這樣的感情,那時更不懂“出柜”這個詞。感情到這份兒上,就是一種精神上的自我愉悅,情感上的放縱和表達;那是靈魂合二為一的安穩(wěn)。 孟小北手上有血,十指全是刀口,他眼前卻是一片極清澈湛藍的感情的天空,自由自在,向著天邊高遠之處飛翔。他此時仿佛站在另一個世界的高度,附身藐視凡世間庸庸碌碌的人群,想要大聲地呼喊,我有愛人了。 …… 第七十一章求婚 那天少棠都不知道是怎么把車開到醫(yī)院的,車后座拉著兩名傷號。他自己腰間淌血,手指幾乎將方向盤攥碎、擰成麻花。 他們?nèi)サ碾x家最近的大醫(yī)院,朝陽醫(yī)院。急救車很快將孟建菊推進檢查室,隨后不久又推進手術室,進行搶救…… 一檢查,孟家小姑是單側(cè)腎臟破裂,出血,昏迷。 就小姑父那一推,腎臟弄裂了。 孟家可也不是只有年邁二老與病弱的小姑。事后很快,孟家大姐二姐二姑父相繼趕到醫(yī)院,而且還報了警,把警察都叫來,聲淚俱下控訴家暴的冤情。 少棠原本血紅著眼睛,想撒個野去找某人算賬的,剝掉這身軍皮不要了也不能饒了那幾個混賬、人渣。結(jié)果他走到樓道另一頭一看,那種雞飛狗走男女混戰(zhàn)的場面,顯然已經(jīng)用不到他出手了…… 孟家那倆姐們兒,在外面都是極厲害潑辣的人物,圍住小姑父講理,廝打,你把我小meimei打了,人現(xiàn)在昏迷在手術室里搶救,腎臟打破裂了,半條命都沒了,這件事能算完嗎!兩個彪悍女人,能抵十個狂霸拽的漢子。大姑說話連珠火炮似的,指著小姑父一樣一樣地說理控訴,二姑身材高壯,掄著手提包跳起來掄她妹夫,滿樓道地追打,完全不用顧及形象。 二姑回來,咬著牙痛快道:“媽,姐,我掄了小鄭好幾下,這回可解氣了?。 ?/br> 那個粗野捅刀的混子嚇跑了,就沒敢跟過來。 事后,接到報案的派出所調(diào)查,把那表弟拘了,調(diào)停讓一方賠了些錢。 中國人的傳統(tǒng)是講究家和萬事興,寧拆一堵墻,不破一樁婚。這種夫妻不和家暴的案子,只要沒到打出人命的那一天,就是調(diào)停和解了事。打完了,還能變回一家人處著,當作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破裂的感情用紙糊,多么可笑。 小姑父那人也傻眼了,慌了,懊悔了,怎樣也沒想到自己魯莽一推,把他媳婦腎臟撞破。作為一個男人、丈夫,這事無論如何講不出個理兒。這男人遇事是個慫的,他畢竟就是給單位領導開車的司機,他不是領導本人。 大姐措辭嚴厲,干脆地對妹夫講道理:“小鄭,你今天干這個事,你真的對不起我們?nèi)倚湃文恪⑽野治覌尠验|女嫁給你!” “你說你娶我meimei是同情她、可憐她,這是你們兩口子感情問題我不予置評,可是孟建菊自從嫁進你們家,你爸爸還癱在床上,是她沒白天沒黑夜地伺候你父母,她在家做飯洗衣cao持一個家,她還給你們家生了兒子!……她沒有功勞她總也有苦勞吧?夫妻之間沒有愛,也總要有感恩的心!……做人要有起碼的良心?。 ?/br> 小姑父特怕聽孟家大姐講一串串的道理,垂頭喪氣坐在走廊長椅上:“大姐,大姐我今天也沒有故意的……真沒想到她腎臟就能破了,她這身體也太、太那個什么……” 大姐說:“我小妹從小營養(yǎng)不良,那時趕上六零年自然災害,家里沒有吃的,月子里都沒有一口奶、沒有雞蛋,我和我大哥孟建民是出去挖野菜的菜根拿回來吃。所以她是我們家身體最瘦弱一個,身上哪個器官都脆弱,禁不住折騰。我小妹從小在家里也是掌上明珠,沒受過欺負、沒讓她做過家務活,可是到了你們家她什么都會干了,你說她容易么?” 小姑父低聲道:“都不容易?!?/br> 大姐瞪著眼,厲聲道:“三年自然災害都沒餓死她,讓你推了一把把她推成‘病危’、推進搶救室!她要是被你們家把身體糟蹋壞了,將來真出事兒,我們?nèi)腋銢]完??!” …… 孟家誰人也沒提過離婚二字。 都說婚姻是愛情墳墓??墒牵B愛情基礎都沒有的婚姻,就是女人一生幸福的墳墓。只可惜那時仍有許多女人想不通這一點,為了家庭,為了孩子,為了親戚娘家跟前的臉面,將苦水和著血往肚里咽。 在通往急診外傷科的樓道里,孟小北端著兩只血手,一路還安慰少棠:“沒事,皮外傷,我真沒事兒,止血就好了?!?/br> 少棠冷著臉,聲音沙?。骸啊疑砩线@才是皮外傷?!?/br> 少棠攥著小北一雙手腕、捧著他的傷手,整個人都在發(fā)抖。不是畏懼的那種抖,少棠胸口肋骨摩擦抖動,額角青筋凸出暴跳。他們走在人來人往擁擠的急診樓道里,錯肩時不當心與旁人相碰,產(chǎn)生齟齬。少棠猛一回頭,帶暗紅色血絲的眼珠盯住對方,也不說話。 直接把旁邊人盯得嚇著了,躲了。 孟小北都沒見過他家少棠這樣兇,帶著戾氣,和某種不甘心的執(zhí)拗。 在骨科拍了X光片,少棠找了一位老專家看片子。 少棠在一旁站起來,雙手撐住桌子,眉眼焦急:“他是畫畫的,手以后會有影響嗎,他還能畫嗎?” 老專家抬起眉頭:“畫畫的啊……” “你這學生,畫畫的,你不好好保護你自己的手,去碰什么刀子?”老頭子忍不住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