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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好一朵美膩的白蓮花在線閱讀 - 好一朵美膩的白蓮花_分節(jié)閱讀_84

好一朵美膩的白蓮花_分節(jié)閱讀_84

    那天以后,張小苗就真的再也沒來過了。顧修戈派出特務出去打探日軍的紅軍的消息,特務回來告訴他,紅軍們依舊不斷地在給日軍添亂,但都是些撓癢的動作,在附近他們并沒有什么能成氣候的隊伍。有的時候他們打贏了,給日軍添了一些小麻煩,有的時候他們打輸了,被日軍抓走或者當場殺了。

    又過了了幾天,一直沉靜相持的日軍突然對碉堡群發(fā)起了全面的進攻。

    第七十九章

    日軍的全面進攻是在黃昏時發(fā)起的。那時候國軍們剛剛滅灶吃完飯,腆著沒那么空的肚子聚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田強用草桿子剃著牙嘆氣:“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br>
    皮胡哼哼道:“這日子,也沒啥不好嘛?!?/br>
    有碉堡的銅墻鐵壁作為掩護,比起他們當初他們用血rou之軀抵抗日軍的槍林彈雨的日子已經(jīng)好了很多,這一段時間以來雖然是兩軍對壘,卻幾乎已經(jīng)能夠說得上是安逸??稍绞前惨莸木昧?潛藏的不安和躁動也就越厲害,因為誰都知道——他們的戰(zhàn)爭還沒有結(jié)束。

    接下來誰都沒有說話。葉榮秋心不在焉地在一天中第十三次擦起了他手中的步槍,黑狗捧著槍站了起來,挪到望遠鏡邊像往常一樣隨意地看了一眼戰(zhàn)場對面的日軍。

    “轟!”突然一聲爆炸的巨響傳來,大地震顫,碉堡穹頂又開始噗噗往下落灰。

    皮胡撣掉落在鼻梁上的灰,翻了個白眼:“又來啦,又來啦!”

    炮擊對于這些將士們來說已經(jīng)令人麻木,他們只要在龜殼中找個安全的角落躲起來,唯一要做的就是忍耐。在最初的日子里遭遇日軍炮擊的時候他們還會予以反擊,可隨著時間的推進,顧修戈下令他們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因為他們的剩下的彈藥已經(jīng)少得可憐了,再這樣下去,就算有鋼筋鐵皮造出的龜殼,彈盡糧絕也一樣是絕境。他們會在日軍的炮擊結(jié)束之后去戰(zhàn)壕中清理不幸犧牲的兄弟們的尸首,損失往往不會太大,但也有例外——昨天日軍的炮彈擊中了一架國軍的戰(zhàn)防炮,原本就為數(shù)不多的戰(zhàn)防炮損失了一臺,并且炸死了五名士兵,這件事讓顧修戈消沉了一整天。

    然而這一次,卻和往日不同。

    幾秒鐘后,黑狗突然叫了起來:“有人!”

    蹲在角落里的幾個家伙們爭先恐后地湊到機槍口往外看:“鬼子來了?”果然在碉堡外的空地上看見了逐漸靠近的人影。這是一幕很奇怪的場景,日軍從來沒有這樣明目張膽地進攻過,在這種平坦的沒有什么天然屏障的地方,他們應該弓著腰匍匐前進,在身上的軍裝和軍帽上插上草葉作為掩飾,可是這一次,國軍士兵們從機槍口中遠遠地看過去,只見頭一排人站的筆直,簡直就像是吸引子彈的靶子。

    皮胡瞥了一眼,納悶道:“小鬼子投降來了?”

    機槍手們迅速調(diào)試著瞄準鏡,當他們把槍口對準出現(xiàn)在空地上的人的時候——沒有一個人開槍。

    站在頭排的、正在向碉堡群靠近的人大多都是熟面孔,在最中間的是張小苗,往邊上還有王老二、劉老三、強子等人,然而并不是他們正在向碉堡群發(fā)起攻擊,事實上,他們甚至不是靠自己在移動——他們被綁在木架子上,日軍正在推著他們前進。

    這一次的張小苗他們讓國軍們趕到陌生,因為他們身上穿的不再是打滿了補丁卻依舊破破爛爛的百姓服,而是穿上了戎裝——灰色的半新不舊的軍裝。這一身紅軍軍裝自然不是日本人幫他們換上的,黑狗們甚至可以想象張小苗們穿上這身衣服時候的心情。他們做好了準備要打一場轟轟烈烈的仗,或者是最后的戰(zhàn)役,他們不想讓自己死無所歸,因此穿上了戎裝。然后這一身戎裝就仿佛印證了他們的猜測,他們打敗了敗仗,最終被日本人擒住,卻沒有就這樣殺死他們,而是以他們意想不到的方式將他們再一次送上戰(zhàn)場。

    機槍手和炮手沒有開火,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日軍一步步向碉堡靠近,步槍手離開碉堡,在戰(zhàn)壕中就位,沉默,等待,因為他們的長官沒有下令。

    被推著前進的木架突然停了下來,日本軍人獰笑著上前。黑狗們不用看也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樣的事情,這種事情在此之前他們就已經(jīng)聽說過,淞滬戰(zhàn)爭時日軍抓走了一隊女護士,在一場戰(zhàn)役前當著中國軍人的面殺死了她們并將她們退下懸崖——在敵人面前極盡所能地折磨他們的戰(zhàn)俘同胞,沒有什么比這更能殺傷士氣。

    刺刀被捅進張小苗們的身體里,從瞄準鏡里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見刺刀在rou體中旋轉(zhuǎn)的模樣,幸運的家伙在一開始就昏了過去,或者他已經(jīng)死了,因此無所知覺,而活著的家伙則比較可憐。張小苗在竭力忍耐,又或者他已經(jīng)沒有慘叫的力氣了,當?shù)蹲訌乃眢w里剜走一塊rou的時候,他全身打擺一樣哆嗦,眼淚汪汪地望著天。

    葉榮秋突然想起那一天,張小苗帶著一絲狡黠的笑意說戰(zhàn)場上的子彈炮彈都是長了眼的,不會往他身上飛。然而人這一輩子不會走運太久,戰(zhàn)場是個充滿了噩運的地方,天大的運氣在此都會迅速地耗盡。上一次是別的倒霉蛋,這一次是他,下一次又不知道是誰。

    第二刀捅進張小苗身體里的時候,他終于開始叫喊,或許是距離太遠,他的聲音并沒有傳進碉堡群中,人們從瞄準鏡中分辨著他的口型——他在叫,開槍啊!開槍!

    顧修戈用瞄準鏡看著戰(zhàn)場上的一切,專注到似乎有些走神,眼睛一眨也不眨,臉上沒有表情,讓人懷疑他的瞄準鏡或許對準了什么都沒有的天空。

    劉文輕輕拍了拍顧修戈的肩膀,顧修戈有些木然地回頭看了眼劉文,又木然地轉(zhuǎn)過去繼續(xù)看著戰(zhàn)場上的日本人是如何將刀子捅進那幾個可憐的民兵的身體里,而他們又是如何抽搐、扭曲。

    “砰!”

    戰(zhàn)壕中終于響起了第一聲槍響。有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jīng)到達了極限,他想幫一幫那幾個可憐的同胞,幫助他們從痛苦中解脫。如果這一槍不是葉榮秋開的,也許并沒有什么稀奇。不過即便是葉榮秋開的,也沒什么稀奇——就連黑狗在內(nèi),沒有人在此時意識到,這是葉榮秋在戰(zhàn)場上成功射出去的第一顆子彈。

    然而射擊距離超過了步槍的射程,子彈并沒有打中任何人,在百米之外就嵌入了黃土地中。但是這一槍成功地驚醒了顧修戈,他突然來了精神,離開了瞄準鏡,挪到炮手身邊。

    “裝彈。”顧修戈下令。

    “報告,已經(jīng)裝好了?!迸谑值氖侄哙碌挠悬c厲害。

    顧修戈問他:“瞄準了嗎?”

    炮手有些迷糊地問他:“瞄準哪里?”

    顧修戈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炮手的手哆嗦的更加厲害,但他依舊迅速cao炮,將炮口對準了戰(zhàn)場上的木架子。

    他沒有等到來自團長的開炮的命令,因為他的團長極其出人意料地親自拉動了炮栓。轟的一聲,炮的后座力將顧修戈和炮手同時掀翻在地。

    煙霧散去后,木架沒有了,也沒有人愿意去看彈坑中剩下的是什么,日軍沒有給他們機會,隨著接踵而來的炮火聲,日軍開始發(fā)起了全面的進

    第八十章

    日本的坦克群和軍人們像是餓極了眼的豺狼,瘋狂地向碉堡群撲來。在槍林彈雨中,第一批沖鋒的士兵倒了下去,但是第二批迅速接了上來,而不畏懼子彈的坦克以勢如破竹的姿態(tài)向前沖鋒,不給國軍任何喘息的機會。

    和之前的幾次一樣,有碉堡群這個龜殼作為掩體,國軍在戰(zhàn)爭的一開始就占據(jù)了上風。暴露在戰(zhàn)場上的日軍傷亡很厲害,可是沒過多久,戰(zhàn)局的形式就改變了。

    國軍集中火力的大炮轟擊成功干翻了一架敵軍坦克,但是還有兩輛坦克碾壓到了碉堡前。機槍的掃射對坦克而言如果隔靴搔癢一般,坦克手將炮眼對準碉堡上的機槍口,轟的一聲,機槍打出的子彈與坦克打出的炮彈相撞,理所當然的,機槍發(fā)生了爆炸,強烈的爆炸不僅炸死了掩體中的數(shù)名士兵,并且將混凝土炸出一個缺口來。

    剛才被顧修戈擠到一旁的炮手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不斷地將炮彈丟向敵方,幾分鐘里他打出的炮彈比鎮(zhèn)守在此地一個月打得還要多。以前的顧修戈摳門的像是周扒皮一般,如果不是日軍打到了家門口,他連炮灰都舍不得請人家吃——但是誰都知道這是為什么。

    炮手痛快地打出了數(shù)法炮彈以后,急了:“團座,最后兩枚炮彈了。”

    顧修戈自從親自拉動炮栓對著戰(zhàn)場上打出那一炮之后,就有點靈魂出竅的感覺。這并不是說他的心思不在戰(zhàn)場上了,想法,他精神得可怕,面無表情的用一雙銅鈴般的眼睛瞪著身邊每一個能被他瞪到的人,炮彈在眼前爆炸,他卻連眼皮都不動一下。此刻,他就用那雙亮的可怕的眼睛瞪著cao炮手:“打??!你想留著當晚飯?”

    炮手不寒而栗,一言不發(fā)地裝彈,cao炮,射擊。炮彈在坦克腳下爆炸,炸出了一個大坑,坦克一邊的履帶陷入坑中。這暫時減緩了坦克勢如破竹的碾壓,但是很快就有的日軍跑上來將木板墊在履帶下,坦克順利地從坑中駛了出來,發(fā)瘋一般沖向碉堡。

    被迫參軍幾個月的時間,葉榮秋已經(jīng)打過大大小小十幾場仗了。其實每一次打仗,看著身邊的同儕甚至是對面的敵人在槍林彈雨中死去,他都會覺得,這一定是他人生中打得最慘烈的一場仗了,這輩子大概都不會再有比這更慘烈的場面了。但是緊接著的下一次戰(zhàn)場,又會刷新他這個認知。

    而這一場仗,葉榮秋亦覺得,這或許是他打過的最慘烈的一場仗了。甚至于在很多年后他回想起來,亦覺得寒徹唇齒,不愿再提。

    他們彈盡糧絕了。

    日軍之所以敢在今日發(fā)起這個總攻擊,也是算準了國軍的補給斷了多日,國軍的彈藥庫就快見底。這個戰(zhàn)場牽制了他們太久,這個該死的團,這個該死的負隅頑抗的團長已經(jīng)讓他們吃了太多虧,他們今日必須要一鼓作氣地鏟除這根該死的釘子!

    炮彈打完了,機槍被坦克轟掉,日軍的炮管塞進了碉堡的孔洞中,牢不可破的碉堡也終于破了。

    沒有了大炮和機槍,士兵們不得不涌出碉堡,進入戰(zhàn)壕中,開始苦戰(zhàn)。

    田強解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四處搜羅手榴彈裹在衣服里。打過仗的老兵都知道他想干什么——上一次顧修戈就是用一麻袋手榴彈阻止了日軍坦克的開進。一旦那個鋼鐵怪物沖到陣前,他的戰(zhàn)友們就只有被屠戮的份了。

    田強用衣服包了十幾個手榴彈,正要爬出戰(zhàn)壕,皮胡一把將他扯了回來,從他手里搶奪鼓鼓囊囊的一包手榴彈:“我去!”

    田強一腳把他踹開:“滾犢子!”

    田強爬出戰(zhàn)壕,向坦克沖去。

    戰(zhàn)爭上連綿不絕的槍響聲和爆炸聲讓人們的耳朵根本無法分辨出哪一顆子彈在哪里爆裂,但是眼睛卻能清清楚楚地看見。田強抱著一大堆手榴彈,剛爬出戰(zhàn)壕沒跑兩步,他的一條腿就像驟然失去了力氣一般往下跪。然而他暴喝一聲,撐住了,拖著一條綿軟的腿跌跌撞撞向日軍跳過去。又突然,他全身一震,脖頸后方猛地噴射出一大團血霧。

    田強倒下去了。

    葉榮秋緊緊抱著槍,張開嘴想叫,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叫不出聲來。

    田強倒下的位置距離國軍的戰(zhàn)壕太近了,一旦手榴彈爆炸,別說阻止日軍坦克,怕是要炸死不少國軍。黑狗把槍一丟,撐著戰(zhàn)壕沿就要往外跳,葉榮秋瘋了一般撲過去,死死抱著他的腿。黑狗震驚道:“你做啥子?!”

    葉榮秋不說話,就是抱著不肯放手。葉榮秋又回到了過去那個自私自利的葉家二少爺,他不管這里是不是戰(zhàn)場,不管下一刻會發(fā)生什么,他就至于一個念頭:他已經(jīng)沒了家了,沒了父親和哥哥的依靠,他不能失去他最后的一根稻草。

    葉榮秋不放手,黑狗就不再往外跳。他跌回戰(zhàn)壕里,把葉榮秋壓倒自己身后,重新拾起槍瞄準戰(zhàn)場,等待隨時會來的爆炸。

    皮胡跳了出去,奔向倒下的田強。然而他還沒有跑到田強身邊,日軍的一顆子彈打中了田強身下鼓囊囊的手榴彈束。爆炸在瞬間發(fā)生,一團火花從田強身下綻開,短短的一秒鐘時間就擴散成了巨大的火球。葉榮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每一副畫面都深深印進他眼底。田強被氣浪掀到了天上,這個一米九幾的強壯的東北漢子就像一張紙片一樣在半空中飄蕩,直到趕上來的火舌將他吞滅,將他撕成碎片。最后的瞬間,皮胡沒有趴下,也沒有躲閃,他一往無前地向田強奔去。他的背影是灑脫的,是無畏的。也許是他想要以身軀為后方的戰(zhàn)友們擋去爆炸的沖擊,也許是他已經(jīng)忘卻了什么是死亡。

    短暫的零點幾秒種,皮胡被火光吞滅,guntang的氣浪、爆炸物混合著鮮血飛濺進戰(zhàn)壕中,葉榮秋終于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