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朵美膩的白蓮花_分節(jié)閱讀_88
劉文盯著顧修戈看了足足有一分鐘的時間,然后他只說了一個字:“跟?!鳖櫺薷瓴还茏兂墒裁礃樱际撬睦锬莻€頂天立地的男人。只要他還活著,這一點就不會改變。 這天晚上,黑狗帶著葉榮秋偷偷溜出了營地,進入山林,黑狗狠狠地上了葉榮秋。 他們互相袒露心跡已經(jīng)有幾個月的時間了,可是戰(zhàn)爭越打越苦,每天連活著都已精疲力竭,哪里還有功夫去做更多的事?可是這天晚上黑狗就像瘋了一樣,后來葉榮秋在他身下哭了,他都只是麻木地看著,麻木地動著。 直到完事之后,黑狗把葉榮秋從地上拉起來,裹進自己懷里,小心翼翼地擦掉他臉上的眼淚:“瓜娃子,你哭啥子嘛。我弄疼你了?” 葉榮秋搖頭:“我想我爹,想我哥了?!?/br> 葉榮秋是被迫入伍的,從一開始,他每天每夜每一分鐘都在想著如何回家,到后來,他已經(jīng)不奢望他還能有家了??墒墙裉焱砩希蝗缓芟?。 當(dāng)兵幾個月的時間,他已經(jīng)脫胎換骨了。他想起以前他憎恨軟弱的政府和永遠(yuǎn)在打敗仗的軍隊。國家丟了國土,老百姓丟了安寧,全是那些在其位不能謀其政的人的錯。可是后來,他發(fā)現(xiàn)不能怪軍人,也不能怪軍官,到底該怪誰,他已經(jīng)茫然了。他必須要找出一個譴責(zé)的對象來,他失去的一切,都是那個應(yīng)該備受譴責(zé)的對象所致,他憎惡日本帝國主義,可是沒有用,嗜血的日本軍閥不缺他這一份憎恨。他的譴責(zé)和憎恨只是為了給自己的生存找一份希望,恨下去,仿佛就有機會奪回自己失去的東西。如果沒有了恨,只剩下無奈,那就太過殘酷了。因為無奈,他會發(fā)現(xiàn)不僅已經(jīng)失去的東西是無法回歸的,他還可能失去更多。而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無能為力。 黑狗親了親葉榮秋的頭頂:“打完仗,你就能回去找他們了?!?/br> 葉榮秋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抓住了黑狗的袖子。這是他最后的一根稻草了。當(dāng)他漸漸失去天真的時候,他學(xué)會不再幻想自己已經(jīng)失去的東西。 啪的一聲,因為葉榮秋拽的太用力,黑狗原本已經(jīng)殘破的軍服徹底裂開了,葉榮秋手里只剩下一塊破布。 黑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軍裝,什么都沒有說,扶起葉榮秋,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牽起他的手:“走吧,我們回去了?!?/br> 第八十六章 顧修戈派出去的斥候打聽到了日本鬼子進軍的路線,說是過兩天日軍有個中隊要從瑞昌公路走過,是運送物資的先頭部隊。顧修戈帶著劉文和黑狗去晃悠了一圈,選定了一個地方伏擊準(zhǔn)備進軍瑞昌的日本鬼子。 選定了地點之后,顧修戈讓宗豪也帶著人來看了。 他選的地方是在一個山峽口,道路狹窄,兩邊都是山林,有利于士兵隱藏埋伏。 宗豪問顧修戈:“軍爺,你的消息可靠嗎?鬼子這你打算從這里走?” 顧修戈說:“靠得住,我這里的斥候,就沒報錯過消息。再者說了,鬼子是從九江那邊過來的,肯定要經(jīng)過這個峽口,沒別的路走,錯不了!” 宗豪瞇著眼,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滴溜溜打轉(zhuǎn)。 顧修戈說:“宗爺,你看,到時候你的人和我的人馬埋伏在這兩側(cè),等日本鬼子一來,咱們呼啦啦蓋上去,把他們打個措手不及,再把物資都搶過來,你一半,我一半,從此以后,日本鬼子聽到宗爺?shù)拿侄悸勶L(fēng)喪膽啊!”說著對宗豪豎起一個大拇指。 宗豪皺著眉頭顯得遲疑:“咱們要是真把鬼子打狠了,鬼子豈不是要派更多人來?到時候怎么辦?” 顧修戈冷笑:“宗爺,你沒糊涂吧?現(xiàn)在是鬼子要來殺咱們中國人,還不許咱們反抗?你要不殺他,就是他殺你!更何況,前頭瑞昌城里的那窩鬼子,我?guī)е值軅兪怪跔斀o的刀槍都給殺了,現(xiàn)在咱們打不打,鬼子都會派人來。要是能把他們打怕了,他們興許還不敢來了,要是咱們先怕了,鬼子一口氣全涌進瑞昌,把咱們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宗豪急了:“軍爺,我不是怕,你之前說打完瑞昌的鬼子,你們國軍駐武漢的司令官馬上就會派更多國軍兄弟們來守衛(wèi)瑞昌,這都過了多久了,別說一個兵蛋子,就是一顆槍子兒我也沒看到!說好了你們守護我們這些老百姓,怎么到頭來還要我們拼上性命去打鬼子?” 郭武聽了這話很是憤怒,上前一步正要斥責(zé)宗豪,卻被劉文給拉了回來。他們這些偽軍老百姓的命是命,當(dāng)兵的難道是九命貓妖,不怕死的?前些時日宗豪還知道說些舍身就義的漂亮話,現(xiàn)在真要打開了,他倒把老百姓和軍人分得清清楚楚了!這投靠了日本人的老百姓,還算是中國的老百姓? 顧修戈笑道:“宗爺,不是我推脫,咱們部隊的情況,你也不是不明白,現(xiàn)在政府也是缺兵缺糧,要不然,仗也不會打成這樣,早在東北的時候咱們就呼啦啦把日本鬼子全都給蓋到松花江里去了,還能跑到武漢來?我昨天還接到鈞座的電報,鈞座讓我再支撐幾天,他把北面的戰(zhàn)事結(jié)束了立刻就派人過來,他還在電報里提到了要我感謝宗爺,說宗爺是守衛(wèi)全武漢的大英雄,等把鬼子打跑了,就要封宗爺一個民族英雄的稱號?!?/br> 宗爺兩個鼻孔直出氣,也不吭聲。 顧修戈鎮(zhèn)定自若:“宗爺,這要是守住了,就是加官進爵的坦途,這要是守不住,那可就連命都保不住了。宗爺難道以為鬼子是吃素的菩薩?”這句話明晃晃就是威脅。從宗豪給他第一顆子彈的時候開始,就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日軍進城,不可能再用他們這些偽軍。 宗豪沒好氣地?fù)u了搖頭,道:“軍爺,這打仗也不是不能打,可是我手下那些人,都是做工人出身的,只會種田耕地,沒打過仗?!?/br> 顧修戈說:“沒事,這打仗誰不是從第一次打起的?到時候把你的兄弟們跟我的兄弟們編在一起,相互掩護,咱們兄弟互相帶著,把鬼子打個落花流水?!?/br> “哎,哎,這樣不行?!弊诤肋B連擺手,“不能把我的人跟軍爺?shù)娜司幵谝黄稹N沂窒碌娜吮?,放不來槍也就罷了,這要是拖累了國軍兄弟們,罪過就大了。咱們還是一人守一邊吧?!?/br> 顧修戈說:“這不行,這伏擊戰(zhàn),要兩邊夾攻才好打,我手下會打仗的兄弟帶著你們的人一起打,配合才默契,要不然鬼子發(fā)現(xiàn)你們那里薄弱,盯著你們打怎么辦?還是整編在一起好!” 宗豪說什么也不同意整編,顧修戈要勸他整編,摟著他的肩走到一旁說話。 劉文、郭武和黑狗站在原地等待。 郭武皺著眉,十分不情愿:“團座還真想收編那些偽軍?真把人放在咱們隊伍里,誰也不敢放心啊?!?/br> 劉文嘆氣:“那有什么辦法,咱們的人太少了。” 顧修戈和宗豪討價還價扯皮了半天,勾肩搭背地走了回來,親熱得像是失散多年的親生兄弟一般:“那就說好了,宗爺,你回去通知眾弟兄們,咱們一定要把鬼子打個落花流水!” 宗豪拍胸脯:“一句話!顧團座,你好好帶兵,到時候咱們就把性命放在你手里了!” 顧修戈和宗豪等人告別,帶著黑狗劉文他們從小路回去。 黑狗問顧修戈:“團座,他們答應(yīng)了?” 顧修戈叼著一根雜草,聽了這話,呸了聲將雜草吐了:“答應(yīng)個屁,說什么也不肯讓我整編,要整編就不打了,只肯跟咱們分兩翼夾擊?!?/br> 郭武忍不住上前一步:“團座,你還真信得過他們?” 顧修戈說:“信得過又怎么樣,信不過又怎么樣,我也沒指望他們打。只要在后面發(fā)發(fā)空槍,幫咱們吸引牽制鬼子的火力,就謝天謝地了!” 郭武聽了顧修戈的話,簡直有點憤怒:“團座,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真到了戰(zhàn)場上,他們在咱們背后放冷槍怎么辦?兄弟們出生入死這么多仗打下來,可不能毀在這里!” 自從顧修戈進了瑞昌,他的每個提議劉文幾乎都會反對,可到了這個時候,劉文卻一句話都沒有說,靜靜地跟在顧修戈身后。 顧修戈深吸了一口氣,停住腳步看著郭武:“現(xiàn)在鬼子要進瑞昌,最占便宜的法子就是路上伏擊,咱們不打,等他們進了瑞昌,收拾好兵力,做好準(zhǔn)備,再正面交戰(zhàn)?我不用偽軍,就靠著咱們自己那點人,稀稀拉拉往山谷兩邊一分,人都排不滿,還去打日軍一個中隊?你教我怎么打,你有更好的法子,我就聽你的!” 黑狗也終于搭腔:“哪怕硬拼,也比用偽軍好!那些家伙,曾經(jīng)投靠過日本人!” 顧修戈笑了:“鐘無霾啊,缺德事我做的還少了?你,還有葉榮秋,還有那么多逃兵、抓來的老百姓,不都是讓我拿槍頂著腦袋逼上戰(zhàn)場的?你們現(xiàn)在不也照樣跟著我拿搶打鬼子?偽軍又怎么樣,現(xiàn)在就是給我一圈豬,我趕也得把他們趕到戰(zhàn)場上去!我自己一個人,能做的事太少了!” 黑狗猶豫了下,說:“團座,人跟人不一樣。” 郭武和黑狗都表示反對,就劉文沒發(fā)表意見,郭武著急地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幫腔他說幾句,勸勸已近瘋魔的顧修戈,沒準(zhǔn)顧修戈就聽他的。 劉文深深看了眼顧修戈,說:“我永遠(yuǎn)追隨團座?!?/br> 郭武一臉不可思議地瞪著他。最近顧修戈的意見他經(jīng)常反駁,怎么到了這個時候,他突然乖順起來了? 黑狗則輕輕嘆了口氣??磥磉@場仗,怎么都避不過了。他這兩天休息的時候也睡不安穩(wěn),總是做夢,夢里他也在打仗,一個勁地往前沖,跑著跑著,回過頭,發(fā)現(xiàn)背后什么也沒有。他弄丟了什么東西,可究竟是什么,夢里卻總是想不起來,直到他驚醒,看著蜷在他身邊的葉榮秋,他才知道自己究竟弄丟了什么。 這種不停打敗仗不停撤退的日子,他是真的過的有些累了。有時候他會想,要么就讓他們翻身狠狠地贏回去,要么就輸一把徹底的,直到輸無可輸??墒乔逍训臅r候,他就會把這個荒謬的念頭給丟了。 也許真的只要還活著,就還會有希望吧。這種念頭,已經(jīng)成為了這些行軍打仗的可憐蟲們最后的希望了。 第八十七章 轉(zhuǎn)眼就到了伏擊的日子。 按照約定,天不亮顧修戈率領(lǐng)著國軍和宗豪率領(lǐng)的偽軍在山口的兩面埋伏下來,等待日軍到來。 國軍的士兵們已經(jīng)打了大大小小幾十場仗了,可到了這個時候,卻是每個人的心都懸在嗓子眼里——這次不光是要跟日軍作戰(zhàn),還要跟偽軍合作,雖說是占了先機的伏擊戰(zhàn),可兵力和裝備的差距卻讓人對于這樣一場戰(zhàn)斗一點信心也沒有。 幾個小時過后,太陽已經(jīng)升到了正上空,烤的人汗水直流,卻沒有人敢擦汗,就連蚊蟲在身上叮咬,士兵們也不敢稍微動作驅(qū)蟲。 有人忍不住小聲問道:“鬼子今天真的會從這兒走嗎……” 話才出口,旁邊的人立刻瞪了他一眼,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葉榮秋也在埋伏的隊伍里。參軍幾個月來他還沒有殺過一個鬼子,最初的時候顧修戈為了鍛煉他曾經(jīng)讓他上過前線,后來葉榮秋開始研究槍械,顧修戈就把他當(dāng)成了重點保護對象,最危險的地方不讓他上,給他身邊也安排了不少人保護,因為他對于顧修戈而言的價值是遠(yuǎn)遠(yuǎn)超過在戰(zhàn)場上開槍殺幾個鬼子的。可現(xiàn)在國軍已經(jīng)打得沒剩幾個人了,所謂的后方陣地都不存在,也就再顧不上給葉榮秋什么特殊待遇,只能讓他一起隨軍。 從凌晨到中午,葉榮秋一直抱著槍,目光緊緊盯著前方的道路,連姿勢都沒有換過。他的手汗已經(jīng)打濕了袖口,黑狗感覺的到他的緊張。但是他沒有功夫去安撫葉榮秋,就連他自己都端槍的手也不那么穩(wěn)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