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子桑轉(zhuǎn)臉把她瞧了瞧,記起來:“倒想起來,你上船就要暈的。” 再往里邊憶了憶,子桑便長嘆一聲:“那時候,我還整天給你擰著帕子,往額頭上貼?!?/br> 那時候,真好的性子。 到底還是很珍重你,覺得南無你特稀罕,不愛說話,還整天拿著一柄短劍,站得筆直筆直的。 “回頭,我和允沫說聲,她現(xiàn)在也算是個名醫(yī)了,或許能治你這見水便暈的毛病。” 攏了攏身上不成樣了的衣衫,子桑便借著船下水聲,拖著步子往艙內(nèi)要走。 忽見上首處,半高的閣臺上探出來兩三姑娘,正搖著扇面,早將兩人并肩對站之事,看在眼中。 打子桑來了后,白允沫就少得與這些姑娘閑話,憋得一船姑娘荒得很,趁這機會,便調(diào)笑子桑:“像我們這種女子,誰對誰好,都是過眼就能看出來的?!?/br> 南無姑娘也是喜歡你的,白少主也喜歡得你緊,你偏生與白少主親近,是因著南無生得不好,又不好看么? 子桑伸向上伸出手去,掌指勾了勾:“若要知道的話,拿酒與我飲,我與你們細講。” “汰,白少主說了,誰給你酒喝,便把誰丟到江里邊泡這通河水?!?/br> 白允沫真是鐵了心要她離那種醉生夢死遠些,她說,往時你心里空,所以酒夢來填,今時你把我安落在那缺了地方,不就好了。 吃酒這種東西,傷身,不好。 以前不吃酒的子桑,提刀翻山,為了幾口的人的吃喝,殺生為仁,歃血剝皮,然后雪中靜靜聲地一遍一遍地洗著手。 那會的子桑手上有獸血,心中有仁,眼里有慈悲,嘴巴張合還會念些佛陀說。 子桑沒討到酒喝,笑笑,然后又返過身來,細細將南無那張掛著條粉色粗疤的臉看了又看。 然后沖上面那一行姑娘說:“南無哪里會不好看,好看得很,面上有疤就不好看了么?你們想要都沒得有的?!?/br> 雖是沒酒喝,她也懶洋洋地就地盤坐下來,說著往事,說那年青城有個姑娘,也是個大有名氣,粉衫蝶衣,春光動人。 合歡姑娘笑起來,明艷艷的,她喜歡著一個阿洵的姑娘,為了和姑娘在一起過清貧日子,合歡啊,拿了匕首就往自個臉上劃了一道。 你們可不敢了罷。 船上的姑娘聽得一個個交耳半晌,然后說,這事我們聽過,可那阿洵姑娘是個瞎子,看不見合歡毀了的臉。 “瞧瞧你們這些人,盡看皮相,阿洵姑娘便只有一句,伊人在心,不在表。” 姑娘們不依:“你倒說說,你怎的就不和南無親近呢?” 伊人在心,不在表。 一身黑衣的人扶著旁邊的舷,連氣也不敢出,就這么端著,一動不動。 這些姑娘真是愛管閑事,平日覺得呱噪得很,今時卻是感激得很。 她也想知道啊,為何,你就不會與我交首貼耳。 子桑盤著腿就坐在她三步開外,披散著長發(fā),抬首來看她。 今夜有霧,月色不甚清明,模模糊糊的,襯得那張微仰起來的臉越顯光采。 “因為她啊,是與我一般的人。” 上邊一句,是沖姑娘們說的,后邊一句子桑轉(zhuǎn)過來盯著南無說:“都是可憐的人兒,沒什么盼頭,沒什么牽連。” 姑娘們聽不懂:“與你一樣,不應(yīng)當(dāng)是歡喜得緊么,我倒覺得你這樣的也挺好的,可勁的風(fēng)流氣?!?/br> 有姑娘來接這話:“哪里的,白少主就不喜歡子桑姑娘身上的這種風(fēng)流氣,不然風(fēng)流之人,怎可無酒?!?/br> 笑:“正是正是,風(fēng)流之人,怎可無酒?!?/br> 子桑施然起身,轉(zhuǎn)身這次是真的要入艙了,只轉(zhuǎn)身過來,便看見白允沫側(cè)頭滿臉嗔怪:“子桑姑娘可真是好興致,江中寒露,給我家姑娘們作消遣?!?/br> “哪里哪里?!睅撞接埃由I焓直銚Я税自誓?,兩人耳鬢交纏,入了里邊,還聽得笑笑親昵之聲。 子桑走了,這些慣常夜里不休的女子便又齊齊盯著南無 。 打上了船,這個穿黑衣,白日喜戴斗笠,面上一道赫人刀疤的女子便沒怎么開口說話。 “也不是,你看,每回子桑姑娘與她說話,她便會應(yīng)的,只換了其它人,即是我們家白少主與她說話,她都是閉口不言。” 于是好打趣的姑娘便說:“南無姑娘,你是不是這輩子的話都只說給子桑一人聽呀?!?/br> 南無不理,只是捂著心腹處,應(yīng)付著那股上頭的眩暈感。 姑娘們與她搭不上話,只好訕訕:“子桑姑娘話說得一點也不通,南無與她哪里像了,全然兩副樣子?!?/br> 子桑是招手間閑散適然,俯身挑眼即煙波渙動的人兒,南無可沒得這種本事,她是往那一站,便如根石柱子般,旁人也未見過她笑的。 那是別人看到的,南無記著子桑小小聲說與她聽的那句話,同是可憐的人兒,沒什么盼頭,沒什么牽連。 錯了罷,子桑,你還是那個什么也不懂的人。 若我沒得牽連,怎么能一眼即將人認了出來,若我沒得牽連,怎么這么多年依是心里只念著你的名兒。 不過也對了罷,子桑,我確實也是個可憐之人。 “誰都看得出來,南無稀罕你。”白允沫臥在子桑懷里,黏捏著蹭在那兩團軟軟和和,雖小尤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