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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旁再取了玉笏,任宮人為自己環(huán)上腰帶。 再觀鏡中人,金冠罩頂,貴袍裹身,玉帶環(huán)腰,雙手奉笏尤是姿態(tài)翩然。 取了宮輦,旁邊福安便沖著前頭半抹黎明曉透中的回門喊聲:“世郡臨朝國政殿?!?/br> 遠遠便有更聲來應。 兩側(cè)又是攏上來許多提著小紅燈籠的太監(jiān)們彎著腰引道隨駕,于秋露濕寒里碎出許多小步子,勉使宮中生出些朝繁之氣。 遠遠便見著了中明宮的宮門。 天下事聞個中分明,講的便是南涼王城集國政廳,理事閣,諫君司三處合一的中明宮了。 過了中明宮門,正正坐落眼前的一方大殿便是國政廳,此處亦是整個涼王宮的正中心。 至宮門口便按著規(guī)矩下得輦步行往前,在她面前的是斜斜鋪陳往上的白階,看著甚高一眼望不到宮門,只儼見飛脊半露,四方勾吻應合八面泰斗。 至梯下正要往上時,被福安公公拉?。骸斑@是是帝王階,不得走的,得從側(cè)旁上?!?/br> 于是轉(zhuǎn)行于旁邊回廊,沿著斜坡往走。 “帝王階是何用的?” “新王祭登位,或而先帝出殯時才行此梯?!?/br> 原來如此,這般高無止境的遮人心眼,階下凡人只能見仙座鎮(zhèn)獸的,便是帝王之路。 正想著時人已被福安半引半扶著從側(cè)邊窄道上往上走。 窄道也確是窄,前邊已然模糊走著個紫袍的影子,微是轉(zhuǎn)過身子來,見了夜色中一身白衣的人便大抵心里有數(shù)。 模糊中,蒼蒼嘆說:“黃毛小髻,怕是不知這官路難行的寓意?!?/br> 聽得忽有聲音,里夾黃毛二字,子桑便知前邊之人正是與她說話。 也看不清面目,只回說:“這道好走,也不好走,倘或正身而行,不偏不倚,扶笏往前,自是能抵得廟堂之上的?!?/br> 前面紫袍的人身子便頓了頓,再跟著哼哼笑兩聲:“小兒有幾分口舌之利?!?/br> 其實嘴上這般說著,子桑自個在這官道中確實走得有些磕絆,旁邊福安一頭冷汗,見前邊的影子走得遠些,才低低聲說:“那是御史大夫夜盛。 ” 原來是這么個大官,難怪敢喚世郡一聲小兒。 當前三公御史大夫,相丞,太慰都是鋪佐王上的老大臣,目前相丞病臥在床,太慰已先行告老,只余一公大夫夜盛勉撐著高齡之軀,仍固列朝綱之位。 好不容易過了這官道,遞身份牌,各自于廷案前畫字點卯。 眾人于宮燈下見了一身白衫的人均側(cè)目來看,亦有交耳之人,也自有上前來搭話的。 “世郡昨日方才受的傷,今日便來朝,我等愧以為不如?!?/br> 再怎么不記人,子桑也還是記得這么個下巴刮得干凈,只上唇余著胡子的中郎將,于是呵呵應說:“趁著有命,便出來走動走動,也沒曾想便逛到了這熱鬧處。” 沒曾想便卷入了這些事事非非中,不看也不行的。 朗中令有些不明子桑話中意味,便唇間含笑又與別個打招呼去了。一時聽得殿內(nèi)有脆更聲,大家便魚貫而進。 福安到這里便止了步,只教子桑說:“你入了殿,再往殿上走到離王座下首處的臺邊站著便可?!?/br> 他們這樣身份的人是進不得國政殿的,或而世郡哪朝真登了王座,他才沾得那般的福氣罷。 于是子桑跟百官后頭里,掀了袍子,跨進了那道高高的檻,那番景象不得令人想起出佛門時,亦是一道檻。 世出佛前摩尼比肩,世入廟堂金冠罩頭。 殿內(nèi)正如外頭戲文里傳的那般,金玉相成,煌煌生光,兩邊各有配劍披著重甲的護衛(wèi),兩邊文武各自扶笏站在各自的位置上。 子桑在宮中這些日子穿的那些世郡的冠制,都是里外三層的,走路極是不自在。 今日換得這身,輕簡許多,于是走路時越發(fā)顯得輕飄飄的,與兩旁嚴陣相待的官員形成極大反差。 朝官們本就有上書將民間傳言一一納到堂上,對世郡多有腹誹,這般見了更是面有斥色。 只上下尊卑,再有世郡到底也不過十五六的小女,他們一班老臣當面是不敢說甚的。 如此子桑便這邊左搖右擺地,上了那御首三階之下的高臺,小小高臺上轉(zhuǎn)身來看群臣,便有種睥睨他人頭頂三寸的快感。 或而大概便有些理解了位高權(quán)重的滋味罷。 殿上有老公公走到王座前,三揮拂塵,高喊一聲:“國君臨朝?!?/br> 側(cè)位屏風后,便大步跨前來,仍是須發(fā)赫白的老人,只與宮中平日所見不同。 站在王座前的慶僖公精神戰(zhàn)擻,面頰生光,雙目炯炯,看不出半分病態(tài)。 于人前強撐,于后殿咽藥,何其幸苦。 朝臣跪拜,子桑也是頭次于慶僖公面前叩下首來,畢恭畢敬的三拜首,聽得慶僖公聲若洪鐘喊聲起才敢站好身子。 慶僖公見了子桑一身朝服,眉目里露出些許歡喜,拿手指過來,便與滿朝文武說:“大家今日都見了罷,這便是你們時常拿折來諫罵的世郡了?!?/br> 子桑哂笑,王爺爺也太不給些情面了,何必說出來呢。 王上都說了是諫罵二字,旁下自也沒甚人敢接嘴亂說話了。 說聲朝會開始,有本但奏,一時下邊的官員們便開始滔滔不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