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頁
醫(yī)事局里都是些上了年紀的醫(yī)官,白允沫年紀尤是小,可仗著師傅名聲,三番五次進宮,還多次給世郡看診,早引得這些醫(yī)官不滿。 此番見她開口問,正好借機打壓她,便說:“那個經(jīng)常請你去問診的世郡仙去了,可惜年紀輕輕的。” 死在戰(zhàn)場上還有美名,可惜是落了崖,尸體都給吃得骨頭沒留下半塊。 院外梯上的人掛的正是黑色的孝布,垂落下來,左右擺了擺。 幾個閑談的醫(yī)官話還沒有說話,就見得眼前的人雙眼一閉即是倒在了地上,咚的一聲。 再不濟也是神醫(yī)高徒嚇得他們幾個趕緊把人弄進房中。 羅仲把了脈,摸著銀白的須后,沉吟一會,抬眼來問:“方才你等說的什么?” 幾個醫(yī)官面面相視:“不就說世郡殿下仙去之事么,現(xiàn)在各府門院都在掛孝布呢。” 不就說? 羅仲胡子眉毛一把吹了起來,這可是能亂說的?那個什么世郡殿下于她這個寶貝徒兒可是命根子般重要的。 老神醫(yī)連連搖頭。 天下疾病,于骨于胄,于皮于rou他都多能應(yīng)付。 唯有入心情絲,一種便萬分千扯,治無可治。 于是吩咐了自家下奴備了車架,把昏過去的愛徒扶了上車往清歡樓回。 世郡于行宮中途,墜崖的消息,已經(jīng)張榜告于市集,四處都喧囂一片。 消息向來最為集中的清歡樓里也早就炸開了鍋。 向來不議國事的一群女子關(guān)在小房里鬧著:“少主那認定了一條道就走到黑的性子,若是知道了這事還不知會怎樣呢?!?/br> “哎,不過就是一個好看的人嘛,少主現(xiàn)在才多大,想開了再找個更俊的?!?/br> “嘖嘖,你以為像你,若是可以替代,少主也不知道見識多少美人了,早就用別個替代了,能等這般久。” “可不是了,也不看看少主整日得念叨她那個夫君多少回的?!?/br> 清歡樓,樓高八層,呈塔狀,底下圓廳,再二三層花廳散酒,四五六層各色廂房,七八層尋常人都上不得的。 正是七層高閣上,憑窗的人遠眺王宮方向:“一娘,我這心里總有些不對付,允沫怕是不好。” 窗邊又再是添了抹身影,圍上來摟著白氏掌首白若的腰:“看你,但凡允沫稍稍有事,你都是坐臥不安?!?/br> “或而有蹊蹺罷,怎的這般突然就無故落崖死了。”白若半時倚在身后人的懷里,看著遠處南涼王宮。 白氏長年為商,雖多與官家有往來,不過關(guān)乎朝堂爭斗她都盡量避開。 可自世郡公子桑入白壁城起始,到江中沉舟一事開始,她便越發(fā)不安。 方仲侯做出此等事,差點痛失愛女她自是不能忍,令她更擔(dān)心的是女兒白允沫對于世郡的偏執(zhí)。 她嘆了口氣:“沫兒在感情這事上太過執(zhí)著了,這樣不好。” 一娘把身子里的人摟得更緊了些,偎在她頸間給她暖著耳朵:“你這樣,天下各樓多少都養(yǎng)個好看的相好便好了?” 縮了縮脖子,白若笑:“你不是說不在意的么?!?/br> 一娘俏麗的臉蛋擱在白若肩上,眼中有少許微波輕拂:“我如何在意,你也是老樣子的,我行我素。幸而我呀,不過就要你半分真心以對便知足的?!?/br> 在意又有什么用呢,你白氏掌首,家世身段,都無人可比,哄人的手段也是順手捏來。 我一娘自以為情場之事萬千不惑都能解,可在你面前,我也只有屈從的份。 歡喜這種事情就是這樣,我愛你一分滿,便是你的全部我都歡喜,你的風(fēng)流我也只能全盤托著。 唯愿你與我有半分多便也知足,誰讓你是那般無二的人兒呢。 允沫其實也是這樣的吧,愛的一分滿,便再也無瑕再顧得其它。 羅仲從醫(yī)事局回來的車架到了清歡樓下時,樓里外都哄哄然的。 這些姑娘,有老有少,年紀大些的都是看著白允沫學(xué)著小步兒長成現(xiàn)在一副翩躚美人的模樣。 年紀小些的,都時常被白允沫調(diào)笑,不過是哪般的情意,總而都是有幾分關(guān)切的。 大家都想滿臉戚戚然地想要看一看白允沫如何了。 一方竹擔(dān)將眉頭微擰,面色慘淡,唇無血色的白允沫抬了進來,她醫(yī)官袍的大袖還在凌空拂著。 眾人哪里見過她這番憔悴聲,都相繼急得直問羅仲:“這是怎么了,怎么了。還不敢緊把人救醒過來。” 見了白氏,羅仲老樣子要見禮被白若禁止:“沫兒身子如何?” 羅仲一再避開圍攏上來的姑娘們,連聲安撫:“只是急火攻心,緩緩便可不礙事?!?/br> 說是無事,可非等到夜里時床上的人才醒了來,一醒來便是滿眼的淚。 隔著眼眶里泛泛濕意,朦朧水汽,白允沫看見滿是憂色的白若,小臉蛋兒便不自覺地抽了抽。. 聲音咽息不已:“娘親?!?/br> 又再是哭了個把時辰,一雙眼眼腫起兩個魚泡那般大,淚還是止不住。 讓人熱了帕子給少主捂著眼睛,白若與她說:“沒事的,都會過去。” 其實世郡一死,白若心里雖疼女兒,到底也覺得是樁好事。 . 即是不死,世郡的后路也坎坷異常,最好的結(jié)果是僥幸坐上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