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頁
阿柱微是笑笑,眉間面上少了許多往日愉悅之色。 如何再勸,阿柱都是不肯再喝,只是泊玉每動一下,便要扭頭來看她。 兩人這般已好多次,石竹總覺奇怪,酒喝得多了,便什么都不說:“泊玉,你頭上的簪子什么時候變了,變得好看些了?!?/br> “這是新的?!辈从穸Y貌地扭過頭來與這個小少年說話,笑意隱然。 石竹身子弱,發(fā)少,自小就給他娘親箭短許多,因此托不起冠,此時也只是作個小髻束在的腦勺后。 正是這般束發(fā),石竹就越發(fā)顯得像個小童因而總喜歡盯著別人的發(fā)飾來看:“嗯,你原來那個,和尋常人的不一樣,太粗寬了些,還是這樣好看?!?/br> 泊玉眼瞼便垂下了半數(shù)來。 “泊玉,我怎么看你,怎么都像女子,不像個下人似的?!?/br> 石竹頭越發(fā)地往下磕。 快手好心地幫他把桌子前收拾出一個地方,想著或許這小孩一會就會趴倒。 “下人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 泊玉也陪著石竹再喝些酒,不過每次也只是小抿,姿態(tài)儀舉都甚是輕柔,甚至有些妖冶之色。 “下人……下人就是像像阿柱這樣。” 石竹果然就慢慢往桌子上趴:“就會事事隨人,逢人就笑?!?/br> 阿柱從旁聽了石竹竟是這般說自己,說了句你小子,便又嘟囔聲:“不過確實也是這樣?!?/br> 泊玉低頭輕語:“我也是這樣的?!?/br> 與此同時,子桑酒意越發(fā)地濃了,手直往白允沫身子里放。 . 邊放還邊笑盈盈地說:“這便子時了。過了子時,在南涼就算得個大人兒了。” 白允沫撥開她的手,幫她把盔甲整好,亦是笑她:“這副樣子,也不嫌丟人。” “只你不嫌便好。”伸手去摟,給白允沫再推了開來。 “阿柱我扶她回去了,剩下的事兒你們收拾收拾。” 耳邊泊玉那句:我也是這樣的,剛落耳就聽見白允沫要起身走,阿柱張口要應(yīng)眼前便是有甚物事閃了閃。 泊玉原本半攏于袖的手伸了出來。 猶記玉指遍體小走,捏骨捉肩,畫線抹頸的溫柔。 猶記她半坐于上,衣衫盡褪,膚潤傾城交給了他。 猶記那人兒一雙美目側(cè)盼,總也聲聲應(yīng)你好的呀。 可我知,我知你要做甚的。 我阿柱啊,做事總也穩(wěn)妥謹慎,就你那簪子上的花紋里的血痕便慢慢知了一切。 以一簪子殺死猛獸的人,怎么憑人欺負,輕甘人下呢。 我阿柱啊,向來擅察言觀色,你每回見了那叫昭和的人便神色異常,我怎會看不出。 我阿柱啊,身手向算不得如何,不過堪能也算比尋常武士也厲害許多的,不然白夫人不會托我護少主。 我阿柱啊,可算是接下了你這淬了毒的簪子。 舉帳都是人間醉,淚說遠鄉(xiāng),笑語同歸。 快手立時便去撥劍。 劍客從來都是出劍一擊便能致命,可這次未能如果。 他的劍明明放夜里還擦了一遍的,此番也不知什么時候被人給綁得嚴嚴實實。 方想起來阿柱近幾日總也玩他的劍。 其它人都怔住了,原本還在談笑的軍將們都收斂了神色圍上前來。 白允沫剛扶著子桑站起身,便看見阿柱側(cè)身擋在了子桑面前。 只是片刻間,胸口便扎著一支銅色的,粗而寬大的簪子。 阿柱身上還穿著青灰色的新衣,質(zhì)地軟和,是實錦密織。 血順著上好的錦緞往外滲,泛著青黑。 劇毒。 阿柱另一手緊握著泊玉的手,看著她面色蒼白:“不是給你換了新的簪子么?!?/br> 別的再多也說不上來了,只勉力說聲:“新正歲安,從今往后,便換個新的,細的,不利的。” 我看你發(fā)上那只銅簪有些寬粗沉重,與你不太配,這支木的輕巧。 旁邊已有甲士上來把愣著的泊玉雙手反剪了起來。 阿柱這便慢慢倒下,被白允沫扶?。骸鞍⒅?/br> “饒——。” 阿柱死了。 子桑酒醒了大半,才意識到泊玉姑娘原本是要殺她的,可阿柱替她受了死。 一切都發(fā)生得太突然。 白允沫也沒料到會出這樣的事兒,再三喊著阿柱,淚一把一把地流下來。 縱她是醫(yī)者圣手,也救不得人心巨毒。 周載見帳內(nèi)生異,酒亦是跟著醒了大半。 因著白允沫與子桑身份特殊,便都遣散了旁邊其它將士,令人把泊玉先關(guān)著,后續(xù)再作審問。 子桑擰著眉,從白允沫手中接過阿柱的身子,慢慢平放到地上。 白允沫錐心而泣:“都是我的錯。” 她早便已覺得泊玉行為有異,即使上了路也多有生疑。 其實路上泊玉為她受傷的時候便已是有所圖的,就是為了讓她完全放下戒備,甚至對她心存感恩。 可她沒有,后來又因著看阿柱與她好,便越發(fā)把戒心放了下來。 若是早些警覺便再不會有此事了,她怎就沒想到子桑本就是朝堂各處的眼中釘。 都是我的錯。 子桑從阿柱胸前撥出那根簪子,或而本該插在她身上的東西。 她沒有哭,她與阿柱雖有話語,卻并不相熟,可她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