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苡仁正襟危坐：“……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廢話，這屋里還有第三個(gè)人嗎？”林瑯渾身打了個(gè)哆嗦，拒絕再碰許苡仁的手機(jī)，干脆拿自己的又拍了一張發(fā)給了李超越，“我有密集恐懼癥我跟你講?！?/br>
    許苡仁大惑不解，把手機(jī)拿了回來：“我手機(jī)怎么了？”

    林瑯極其不屑：“李超越你不存?zhèn)€‘李超越’，存一堆胡蘿卜草莓向日葵圖標(biāo)干嘛？字都寫不開了！就怕沒人知道你倆那點(diǎn)破事兒啊？”

    許苡仁木然：“這是他存著玩的。不是，什么叫‘那點(diǎn)破事兒’？”

    林瑯沉默了足有半分鐘：“看來你是真瞎了?！?/br>
    許苡仁洗耳恭聽半晌，卻聽了句這么不盼點(diǎn)兒好的話，強(qiáng)調(diào)道：“我已經(jīng)好很多了，我能分得清包子和饅頭，還能看得出你身上穿的是大黃鴨?！?/br>
    林瑯：“你可拉倒吧，我這是q版的童話應(yīng)援會(huì)隊(duì)服，黃色這個(gè)是童話，他最新上的節(jié)目你都沒看嗎！”

    家里電視已經(jīng)被《鄉(xiāng)村愛情故事》霸占的許苡仁愧以言對：“……哪個(gè)臺(tái)的，等會(huì)兒回去就看?！?/br>
    林瑯朝后一仰，拿著勺子敲了一下服務(wù)桌上的鈴：“趕緊上菜，給我上葷的，素的不要！”

    包間房門未經(jīng)敲就被人“嘎噠”擰開，一個(gè)頎長的身影從門外進(jìn)來，未語先笑：“喲，都等我吶？”

    許苡仁立刻顧不上看什么手機(jī)大黃鴨還是q版人物了，目光黏在那人身上移不開：“你不是上班去了嗎？怎么回來了？”

    林瑯一抖餐巾鋪在桌上：“哦，他們公司倒閉了。”

    “狗嘴吐不出象牙來，別瞎說?！崩畛叫Φ溃拔沂锹勚阄秲簛淼??！?/br>
    林瑯毫不留情：“什么菜都沒上呢，你就能聞著香味進(jìn)來，也是有點(diǎn)厲害?！?/br>
    “我說是菜香了嗎？”李超越走到許苡仁身邊拍了拍林瑯肩膀，“哎，讓讓?！?/br>
    林瑯立刻一副求之不得的樣子退避三舍，坐到了兩人對角線的位置。

    李超越這剛一坐下，許苡仁立刻感受到一萬只蝴蝶的效應(yīng)，心手眼口皆不夠用了：“這么多位置，你干嘛非坐這兒，別擠……你喝那個(gè)是不是我的杯子？你身上怎么有煙味，你又抽煙了？還有，不是跟你說了盡量別請假嗎？”

    林瑯冷哼：“他還用請假？”

    李超越：“咳咳咳咳，那什么，點(diǎn)菜了嗎？有什么吃的？我還沒吃過五星級的早點(diǎn)呢，來點(diǎn)兒新鮮的?！?/br>
    林瑯：“你倆是住一塊兒嗎？”

    李超越謙虛道：“借住。鄙人流落街頭，承蒙許哥不棄，暫為收留?！?/br>
    “借??？”林瑯品了品，“老聶給你開了多少年薪？”

    李超越咳嗽得更大聲了，整個(gè)肺都震了起來，咳夠了才低聲說：“溫飽。”

    林瑯：“溫飽？那你可吃的真不少……你敢朝我豎中指？你是想動(dòng)手嗎？我經(jīng)常打人的我跟你講……”

    林瑯胃口向來很好，許苡仁印象中就沒有他哪頓飯是不吃一大桌的，如今早飯也不例外。

    李超越反客為主，夾了這個(gè)夾那個(gè)。許苡仁連連瞥他示意也不見有效，仿佛這家伙不是來見老同學(xué)也不是來吃飯的，而是特意為他夾菜而來。

    “有一天?！币幌虮小俺燥埱?0分鐘不要說話”的林副主任忽然紆尊降貴抬起頭說，“我在我們院看到那天給你送飯的小姑娘了，好像是來應(yīng)聘的?！?/br>
    “給誰？”李超越似乎對這個(gè)話題非常感興趣，手上活計(jì)終于停了，“給許哥送飯？有人給他送飯？我怎么沒聽說過？”

    許苡仁這么些年就這一樁略有些拎不清的事，還被人當(dāng)著李超越的面提起，頓覺惶惶不安手足無措：“就、就送了一次，正好我調(diào)班，被林瑯吃了?！?/br>
    “對，被我吃了?！绷脂樄怀粤巳思业淖燔?，“我說句公道話啊，飯菜做得真不錯(cuò)。她看到了就叫住我，問我叫什么名字，我也跟她說了?！?/br>
    李超越：“還有然后嗎？”

    林瑯：“然后她就又做了一頓飯來給我送了。”

    李超越暢快大笑：“送得好，你多吃點(diǎn)?！?/br>
    林瑯：“我當(dāng)時(shí)想她是不是看上我了。吃完之后我就說，我有對象。我一說這話，她果然很生氣，我看她差點(diǎn)想把飯盒扣我身上，幸虧我吃得干凈?！?/br>
    許苡仁：“你有對象？”

    林瑯發(fā)出一聲意料之中的感慨：“所以說你瞎啊?！?/br>
    李超越打圓場：“哎哎，隨便聊聊，好好說話嘛。后來呢？”

    “后來她挺上火的，在我辦公室?guī)走M(jìn)幾出，好像想罵我，我就覺得挺奇怪，我又沒怎么樣她，而且我們科都知道我家里有人了，是她送飯之前自己沒打聽清楚，這不能怪我吧?！绷脂樏Ｈ坏鼗貞浀溃敖Y(jié)果她說，你知不知道有人喜歡了你很多年？”

    原本許苡仁以為這是周蕾看上林瑯想倒追的故事，正圍觀得津津有味，一聽到這里，忍不住一口茶嗆著了自己：“咳咳咳咳……”

    李超越聲色俱寒：“她說的是誰？”

    林瑯：“沒問。我都說了我家里有人了，再問誰喜歡我，那不是沒事找事么？我就說，麻煩你幫我?guī)Ь?，‘不好意思，承蒙錯(cuò)愛’，她說帶不了，那人可能再也聽不到了——哎？最近咱醫(yī)療圈里有差不多年紀(jì)的人過世嗎？好像沒人找我隨白禮啊?！?/br>
    李超越有意無意地轉(zhuǎn)頭看了許苡仁一眼。

    “咳咳咳咳……”許苡仁咳嗽得不能自已，以手掩面胳膊肘碰了碰他，“拿張紙巾……”

    李超越一反常態(tài)，竟沒馬上雙手奉上，反而繼續(xù)研究案情：“她還說什么了？”

    林瑯?biāo)妓饕环骸芭秾α耍龁栁椰F(xiàn)在還打不打籃球，我說我就沒打過籃球，誰沒事兒喜歡跑太陽底下曬的？她馬上不生氣，拿著東西臉紅跑了。你說她是不是認(rèn)錯(cuò)人了？”

    “這樣啊，有可能?！崩畛焦倘艚饻姆烙幌戮退尚噶讼聛恚中ξ氐?，“哎，許哥，你剛才是不是要紙巾？哎呀，你這咳嗽的太厲害了，小心點(diǎn)兒嘛，別把標(biāo)記器都咳飛了，我摸摸它還在不在……”

    許苡仁剛才半真半假地一頓咳嗽，膈肌運(yùn)動(dòng)形成了慣性，一時(shí)沒能停得下來，又被李超越在胸口連連揉捏了幾把，頓時(shí)咳嗽得更厲害了，還夾雜著無果的低聲阻攔：“別亂摸……停下……不行……”

    “哎哎哎?！绷脂槻粷M地拿筷子敲了敲桌面，“要膩歪回家膩歪去，公眾場合沒完了？”

    李超越這才收手，嗔怪道：“說什么呢，討厭?！?/br>
    回到家，許苡仁把外套一脫，挽起來袖子準(zhǔn)備教育他：“你怎么不去上班？”

    “我還沒說你呢？”李超越理直氣壯，“百尋是我們競爭對手，你怎么能給他看那個(gè)呢？我不得趕緊上來防止你把機(jī)密外泄嗎？你忘了你怎么簽的協(xié)議了啊——只能給甲方聯(lián)系人看，也就是，我?！?/br>
    “……”許苡仁自知理虧，“他只看了一眼?！?/br>
    總不能x光一樣掃描到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吧？

    “哦，你們倆，就在一個(gè)沒有別人的包間里，你脫了衣服給他看？”李超越越說越不像話，“怪不得連秋衣毛衣都沒穿，脫到哪兒了？”

    許苡仁今日幾次三番被觸及逆鱗，坐在沙發(fā)上用力一拍茶幾：“胡說八道！”

    這家伙怎么總喜歡拿這種事開玩笑？這是能掛在嘴邊的事嗎？

    李超越被鎮(zhèn)住，愣了一會(huì)兒才搬了個(gè)小凳子坐到沙發(fā)旁邊，拉起許苡仁的手揉了揉，低聲下氣道：“我開玩笑的，你別那么使勁，手都紅了，多疼啊……”

    他一靠近，許苡仁就聞到他身上的煙味，怒氣未消又被火上澆油：“跟你說了別再抽煙，你怎么回事？一點(diǎn)不自覺！非要抽出毛病來才算完嗎！”

    “好好好，我不抽了還不行嘛，你別生我的氣啦，好不好嘛，別生氣啦，哎喲，別生氣嘛！”李超越拉著他的右手哼哼唧唧地慢慢揉著，“哥——”

    他揉也就算了，還跟哄小朋友一樣拉著展開手心輕輕吹氣，許苡仁感覺自己“原則”、“底線”都被他這么捏碎吹走了，手心比剛拍完桌子更麻，自我嫌棄地說：“喊我干什么。”

    李超越：“你知道什么藥是治肺的嗎？”

    許苡仁又忍不住生氣：“你老想著什么藥能治好干什么？不得病不就沒事了嗎？多喝水，最重要是你別抽煙！”

    李超越晃晃他的手：“哎呀，我就問問你，知不知道嘛?！?/br>
    怎么跟這小子在一起每天都過得跟答辯一樣？

    許苡仁隨口道：“多了。特凱羅，易瑞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