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這時候一直跟隨在他們的車前后的那兩輛防彈車也包抄過來,一左一右地夾住那輛黑色suv。 這輛車的司機非常冷靜,在幾輛車的夾擊里依然保持著高速和平穩(wěn),但對方也不僅來了一輛車,后面冒出的另一輛suv就狠狠撞了一下他們的車尾。 全車人都被巨大的推力摜得猛然向前,程惜眼疾手快地扶住肅修言的肩膀,背轉身擋在他身前,想用自己的背部替他承受撞擊。 肅修言的動作同樣極快,在她的身體撞在前面的椅背上之前,就猛地摟住了她,用手臂護住了她的頭部和背部。 接連的撞擊持續(xù)了幾下,每次肅修言都牢牢抱著她,他自己的手臂在擋板上撞了幾下,薄唇緊抿著,沒有溢出一絲痛呼。 幾次后他們的車終于在旁邊兩輛防彈車的幫助下沖破了前后夾擊,重新行駛了出去,肅修言這才輕喘了口氣,沉著聲音咬牙切齒地說:“你想干什么?你是傻子嗎?” 或許是為了防止再次撞擊,也為了防止程惜再做出什么脫離他控制的舉動,肅修言說這句話的時候,依然保持著擁抱她的姿勢。 他們貼得很近,程惜也沒有放手的意思,又在他耳朵邊吹了口氣:“為了保護你啊,小哥哥……我終于找到你了,也給我些機會表現一下嘛?!?/br> 肅修言的身體又僵了一下,這才一把推開她,重新靠回椅背上咳嗽:“別說胡話了,你這些年根本沒有找過我?!?/br> 被戳破了程惜也不尷尬,還是保持著被他推到前面的姿勢,帶笑看他:“你這是承認,你是我的小哥哥了?” 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稱呼讓肅修言的神色微凝,他沉默了片刻,側頭移開眼睛,語氣冷硬:“我從來都不是‘你的’小哥哥?!?/br> 可惜當程惜確認他的身份后,就再也不會被他的冷言冷語嚇到,還是笑著,抬手去摸他的臉:“你也挺狠心啊,不但連告別都沒有,這么多年明明知道我是誰,也從來都沒有找過我?!?/br> 她溫熱的手指落在肅修言的臉上,他身體又緊繃了片刻,卻沒有躲開,而是冷聲說:“你并不需要我?!?/br> 程惜又像昨晚喝醉時一樣,用手指在他臉上摸了又摸,直到看到他的耳垂開始明顯得泛紅,才嘆了口氣:“誰說我不需要你的?” 肅修言仍是抿著唇側過頭去不看她,程惜就失望地說:“看起來我還是太能干了些,不夠嬌弱惹人憐愛,要不然當年也不會被拋下了。” 她語氣里那種刻意的自憐自傷實在太明顯了,肅修言忍了忍,終于還是忍不住說:“你并不適合扮柔弱?!?/br> 程惜又嘆了口氣,語氣憂傷起來:“果然這次沒有防備,被你看到了真面目,就不能再好好撒嬌了。” 肅修言“呵呵”冷笑了聲,程惜自覺地又坐好了,拍著自己的膝蓋看他:“小哥哥,要不要繼續(xù)躺在我膝蓋上啊?!?/br> 肅修言這次沒有搭理她,隔了一陣才認真地說:“你現在叫我小哥哥,聽著有點瘆得慌。” 程惜剛開始還想假裝正經,忍了忍,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果然現在年紀大了,沒辦法像幾歲的時候一樣發(fā)嗲了?!?/br> 肅修言唇邊浮上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你是想說我老了嗎?” 程惜愣了下,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是指他比她還大三歲,要是她“年紀大了”,他可不就是“老了”嗎? 程惜忍著笑說:“哪里,二十幾歲在總裁這個職業(yè)里,簡直就是鮮嫩得不行,還能掐得出水兒來?!?/br> 肅修言唇邊的笑意更明顯了些,輕聲嗤笑了下:“一開心說話就沒個正形,總裁是個職位,并不是職業(yè)。” 程惜并不否認這個“開心”,伸出一根手指頭晃了晃,很認真:“這你就錯了,在現實里也許是個職位,但在言情劇啊,言情小說里,可不就是個職業(yè)?!?/br> 肅修言“呵”了聲,唇角一彎:“謬論。” 也許是坦誠了幼年相識的秘密,他現在說話的語氣,才終于是真正放松了下來,帶著些程惜熟悉的隨意。 深埋在童年里的回憶在這一瞬間變得更加清晰,仿佛隨手都可觸及。 又仿佛這么多年從來都沒過去,他們還是那么一對躲在空曠器材室里的小孩子,用彼此筑起一道隔絕世界的墻。 程惜輕聲開口,用刻意放松過的語氣:“小哥哥,我真的挺想你。” 肅修言沒有回答她,在經過了一場短暫又驚險的街頭追逐后,他們終于安全來到了機場。 車隊直接開進了停機坪,私人飛機已經檢修完畢,處在隨時可以出發(fā)的狀態(tài)。 肅修言從車上下來,率先走了上去,程惜沒等他喊,也緊跟著走上了舷梯。 飛機內部當然也是豪華又舒適的,肅修言走到沙發(fā)上坐下,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低聲開口說:“飛行時間有十幾個小時,你可以自便了?!?/br> 程惜看出來他的疲憊和虛弱,過去在他身邊坐下:“等起飛后,你還是再躺下休息比較好?!?/br> 肅修言側頭看了她一眼:“是我的錯覺嗎?你對我的態(tài)度好像好了很多,也不逼著我要解釋了?!?/br> 程惜對他挑了挑眉:“畢竟你是我的‘小哥哥’嘛?!?/br> 她還真不肯放過這個稱呼,肅修言頓了頓,終于還是決定不再跟她較勁:“我們在酒店的行李,我已經讓人拿上來了,你在學校的東西也已經寄走。你在這邊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 程惜又沖他挑眉:“沒關系,知道你就是我的小哥哥后,我不介意你破壞了我的畢業(yè)計劃?!?/br> 肅修言想起來昨晚找到她時,她在脫衣舞俱樂部瘋玩的樣子,忍不住抽了抽唇角:“你的畢業(yè)計劃是什么?” 程惜彎了唇角,側著頭看他:“那當然是嫖個美男,來段閃電式的羅曼史啊?!?/br> 哪怕肅修言有所心理準備,也還是被她露骨的言論噎得又咳嗽了幾聲,冷笑起來:“那還真是抱歉了,打斷了你尋歡作樂?!?/br> 程惜還是笑瞇瞇地看著他:“不過昨天晚上我物色了一圈,看上的人是你,這么看來我們真是有緣分啊?!?/br> 肅修言聽著她的話,不知為何有些不祥的預感,眼皮也跟著跳了一跳。 果然程惜接著又感慨般地說:“我八歲那年就看上了個小哥哥,結果到現在還是看上了同一個小哥哥,人的審美還真是固定呢。” 肅修言直覺地想躲,卻還是沒能躲過她突然的動作,被按著肩膀抵在了沙發(fā)椅背上。 程惜帶著笑看他:“小哥哥,怎么辦,你從我一次吧。” 肅修言臉色鐵青,一字一頓:“從你一次?” 程惜笑了笑:“對啊,婚總是要離的,離之前總得留點美好回憶。” 肅修言被她這種沒來由的自信都要氣笑了,撐了許久的神經也在松懈下來后,終于到了強弩之末,他眼前多了些昏黑,還是努力冷笑了聲:“你就想著吧……” 接下來的話被咳嗽聲和他喉嚨里又涌上來的血腥味打斷了,程惜眼疾手快地攬住他的肩膀,扯了紙巾放在他唇邊:“沒事的,吐出來好受一些……” 高燒和傷勢的作用下,肅修言還是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識,在他徹底墜入黑暗中之前,他聽到了程惜帶著緊張的聲音:“修言,睡一覺就會好很多,別擔心,我會在的?!?/br> 肅修言心想這是在飛機上,她不在她還能去哪里,難不成還能跳傘? 他這么想著,就意識到她現在總算是安全的了,他這次終于救下了她,不會再留下永恒的遺憾。 這個事實,讓他總算能安心下來,任由倦意將自己包圍。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程惜:是小哥哥的話,至少睡過一次再離婚吧。 肅二:你想的美! 程惜:咦?是不讓我睡,還是不離婚? 肅二:你可不可以不要把離婚掛在嘴上! 程惜:那換一個詞?拆伙? ============= 回了趟老家存稿用完啦,等我整理下思路,明天窗一天,下章預計還是回憶殺,肅二角度的,是的這文的主題就是:人人都有小秘密~ 第9章 到底是誰,說清楚?。?) 在肅修言第一次見到程惜的那年,他已經開始接受,在肅家他永遠都會是第二順位的選擇,是排在哥哥之后的備選和添補。 經過最初的嫉妒和不甘后,他學著習慣于這種勉強和湊合——或許會被需要,也總比完全不被寄予希望要好一些,不是嗎? 可也就是在那年寒假,他犯了一個被父親視為不可原諒的錯誤。 父母帶著他和哥哥去正值隆冬的加拿大別墅里度假,說是度假,其實也是父親的要求。 父親認為寒冷的氣候和寂靜的環(huán)境,更能鍛煉他們兄弟的心智。 父親因為有事先行回國,那天是他先感到煩躁的,他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發(fā)燒,只是不管暴雪預警,任性地要母親和哥哥陪自己出去吃飯透氣。 他們自然沒能在外面多久,母親很快在拉他手的時候,注意到了他體溫不正常,立刻決定趕回家中。 而后在回程中,他們遇到了暴雪,車子陷入雪中熄火,哥哥提出要下去推車,母親是要駕車的,他也要跟著下去,卻被母親和哥哥拉住。 他已經燒得有些迷迷糊糊,只記得哥哥在外面推了很久的車,母親重新發(fā)動了汽車,他們平安回到了別墅。 接下來母親因為忙于照顧他,疏忽了哥哥的情況,當哥哥被發(fā)現不對勁時,也已經發(fā)了高燒。 他吃過退燒藥已經好了些,站在哥哥的床頭,看著他虛弱地對自己微笑,聽著母親一遍遍撥打電話,希望能把哥哥送往醫(yī)院,卻又被一次次拒絕。 窗外是漫天漫地的大雪,沖出去也寸步難行,那種焦灼和絕望,還有懊悔和愧疚,他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等到第三天,他們才終于將哥哥送往醫(yī)院,可是哥哥卻因為太長時間高燒不退,被醫(yī)生告知可能會再也醒不過來,或者哪怕病愈,也會留下永久的身體創(chuàng)傷。 那時他的燒已經退的差不多了,茫然無措地坐在病房外的長廊上,母親只顧著給哥哥班里入院手續(xù),跟醫(yī)生交涉,給父親打電話。 他隔著玻璃窗看著里面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哥哥,意識到自己也許犯下了永遠無法彌補的錯誤,整個人都像被放空在什么極為寒冷的地方,輕飄飄地感覺不到任何東西。 隔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木然地想起了什么,在心中默默念著,如果哥哥能醒過來,他愿意接受神明的懲罰,犯錯的本來就是他,不應該由哥哥承擔。 他也不知道這些祈禱是否管用,只知道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一刻也不敢停下。 哥哥的病情嚴重,母親和他都在醫(yī)院的休息室熬過了一晚。 第二天父親從國內匆忙趕到時,母親已經啞了嗓子,卻還是趕快上前對父親解釋。 他們很快就吵了起來,他大腦已經麻木,聽不出來他們都爭執(zhí)些什么,只聽到母親罕見地時態(tài)了,尖著嗓子喊了聲:“修言也發(fā)燒了!我們都不是故意的!” 父親的目光這才猛地轉到了他身上,他忙站起身,卻在觸碰到父親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和痛恨后失了聲。 他知道父親性格嚴厲,對他也失望多過欣賞,但平日里畢竟也還算和藹,這還是他第一次感受如此嚴酷的目光。 父親很快就收起了那些情緒,看他的目光卻仍舊冰冷無比,吐出的字句也仍是冷的:“修言也發(fā)燒了?那么現在還燒嗎?要不要再給醫(yī)生看看?” 他就像被釘在了原地,不敢動也不能開口,他的確是發(fā)過燒的,但那畢竟不嚴重,吃過藥后就退了,他也并沒有被送到醫(yī)院,連憑證都沒有留下。 他該怎么向父親證明那些無憑無據的東西? 他沒來由地就有了些心虛,漸漸垂下了頭,連父親的眼睛都不敢再看。 也許發(fā)現他的閃躲,父親等了一陣子,就冷冷地笑了聲。 他聽到母親帶著怒意怪他關鍵時刻沒了志氣:“修言你!”而后又提高了聲音對父親說,“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我和修言會騙你嗎?” 父親冷笑了聲:“我怎么知道?畢竟你眼里只有你那個懦弱不爭氣的小兒子,修然怎樣,你們這兩個自私自利的人會在意?” 他聽到母親終于崩潰地捂著嘴失聲痛哭,父親也不再說話。 他們爭吵時用的是中文,來來往往的異國醫(yī)護人員雖然都對他們投來異樣的目光,但卻終究都沒有插嘴。 他最后也還是沒能提起勇氣,再說一句什么。 他知道平日里父母之間那不明顯的敵意和距離,也知道母親對自己過多的偏愛,一部分來自于她對現有生活的不甘,另一部分則來自于發(fā)現父親對自己的忽視后,那種斗氣發(fā)狠的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