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柯桐下了樓，“邱媽，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帶好吃的來看你?！闭f完扭頭看向邱駱岷，如恩斷義絕般說：“別送，我的砍刀再也不為你而插?！?/br>
    平時他都會和出租車司機聊天，今天靠著車門一句話都沒說。又回家了，開門進(jìn)去，安安靜靜的，也冷冷清清的。

    溫凝的房間門關(guān)著，他推開，看見溫凝在睡覺。路若培從書房出來，輕聲說：“別吵著她休息，也不許嚷嚷?！?/br>
    他關(guān)上門，靜靜地看著路若培。

    算了，這次也一樣，算了。

    溫凝一直沒醒，傍晚了還在睡。路柯桐在房里開著門寫作業(yè)，注意著外面的動靜。七點多的時候聽見路若培下樓，他立刻扔了筆追出去。

    “你去哪兒？”

    路若培穿著休閑裝，絕對不是去工作?！拔胰挝荒脰|西，一小時后回來，沒回來你就去上訪，行么？”路若培抬頭看著他，“餓不餓？路上給你帶吃的？”

    他皺眉沒說話。路若培已經(jīng)換好鞋子，“那我看著買了，吃的時候不許挑?！?/br>
    路柯桐泄氣一樣，無力地轉(zhuǎn)身，又走到溫凝房間外停下，然后輕輕擰開了門。只有壁燈開著，光線柔和，他跪下趴在床邊，像小狗狗。

    溫凝睡眠淺，也睡夠了，慢慢睜開了眼，“路路？”看見他在，溫凝坐起來，問：“去露營開心嗎？晚上想吃什么，我等會兒去做?！?/br>
    他搖搖頭：“你怎么睡那么久?！?/br>
    “逛街太累了?！睖啬瓜履抗猓斑^完暑假你就十六了，日子過得好快?！?/br>
    路柯桐突然有點兒心慌，他繼續(xù)搖頭，看見床邊放著一支簽字筆，溫凝很少寫字，應(yīng)該是睡前剛用過。“我寫作業(yè)去了，他說回來買吃的，你再躺會兒吧?！逼鹕沓鋈?，他走向路若培的大書房。

    桌上的文件擺放整齊，墊板正中放著一份協(xié)議，路若培和溫凝都已經(jīng)簽了。

    過完暑假他就十六了，兩年時間都等不了嗎？

    小孩兒們都放暑假了，胡同里一整天沒個清靜時候，家里只剩費原自己，他就叫外賣隨便吃點兒。左等右等著急了，懷疑送外賣的在這片胡同轉(zhuǎn)，打算去胡同口等。

    還沒出大門，手機響了，顯示的卻是小樹苗。

    “費原，你能不能來接我？”

    “怎么了？”費原感覺聽聲音不對勁，“受誰的氣了？”

    路柯桐聲音顫抖：“我在街邊等你?！?/br>
    他靠著一棵梧桐樹站著，渾身僵直，晚風(fēng)悶熱，吹得他直惡心?？彀它c了，隱約聽見摩托車的嗡隆聲，他走到道牙子上，看見費原騎著摩托由遠(yuǎn)及近，感覺得救了。

    費原下車后上前，把他拽到跟前問：“怎么回事兒？”

    他剛要開口，遠(yuǎn)處駛來一輛車，前燈發(fā)出的光正好照亮他們?！皩Σ黄稹！彼÷曊f了一句，然后摟住費原的脖子親上去。

    他終于還是利用費原了。

    輪胎和地面摩擦的聲音異常刺耳，那輛車斜著停在路邊，隨后車門打開，路若培面帶怒火地下了車。他快步走向路柯桐，喊著路柯桐的名字。

    費原聽見，抓著路柯桐的手臂轉(zhuǎn)過身去，把路柯桐擋在身后。路柯桐怔怔的，他想起來邱駱岷說過，不是媳婦兒誰這樣干。

    費原護(hù)著沈多意是友情和仗義，護(hù)著他，全是因為喜歡。

    他望著費原的背影，忍不住想，路柯桐，你真的很壞。

    第23章

    街上偶爾經(jīng)過一二輛車，也許車上的人會好奇地看一眼。

    路若培大步上前，他一向從容冷靜，大概是第一回這樣神色大變。他從頭到腳地審視費原，眼神像要把費原剜出一個洞。看出費原也是學(xué)生樣以后，他松開了握緊的拳頭，含怒命令道：“我不管你是誰，我是路柯桐的爸爸，現(xiàn)在放開他?！?/br>
    費原倒是很鎮(zhèn)定，他還抓著路柯桐的胳膊，微微側(cè)頭問：“路路，是么？”

    路柯桐不再躲在后面，他前進(jìn)一步和費原并肩，看著路若培但沒有說話。路若培伸手拽他，低聲吼道：“跟我回家！我要你好好跟我解釋！”

    路柯桐掙扎，費原見狀把他摟到懷里，對路若培說：“叔叔，最好別動手。”

    “你叫什么？你的家長呢！”路若培怒視著費原，他沒想到這個孩子會一點兒都不慌亂，甚至還很冷靜，“你是哪個學(xué)校的？做這些事兒的后果很嚴(yán)重，有你后悔的一天！把他放開！”

    路柯桐始終抬著頭，他突然問了一句：“你現(xiàn)在什么感覺？”

    “你看見我和男朋友在一起，什么感覺？”他盯著路若培的眼睛，靠在費原懷里哆嗦，然后慢慢的從虛弱無力變得歇斯底里，喊道：“你為什么說話不算話？！只剩兩年你都等不了！給的也是你，后悔的也是你！”

    路若培一怔，抓著路柯桐的手也松了力道：“路路，我們先回家，我們回家以后好好談好不好？”

    “我不回家，家，以后就是你一個人的家?！彼昧Τ槌鍪?，轉(zhuǎn)身死死地抱住費原，悶聲說：“你應(yīng)該欣慰啊，我也喜歡男的，我多像你。”

    遠(yuǎn)處巡邏的交警駛來，然后在路若培的車旁停下，夏日里茂密的梧桐樹把路燈燈光遮掩了大半，看不清這邊的狀況，交警喊道：“這里不能停車，請盡快開走，摩托車也是?！?/br>
    路若培不動，他哪還顧得上這些。路柯桐放開費原，手卻還抓著費原的衣角，哀切地說：“費原，對不起?！闭f完慢慢放開了手。

    費原不知道路柯桐家里出了什么事兒，但是他能感覺出路若培是很疼路柯桐的。不過還是不放心，他低聲說：“有事兒打給我，我馬上來接你?！?/br>
    經(jīng)過路若培時沒有停頓，他徑直走到摩托車旁坐上去，然后打著了火。

    路若培走向路柯桐，仍神情嚴(yán)肅，“路路，先回家?！甭房峦┩速M原一眼，然后稍退一步，攢足了勁兒把路若培推出去。因為毫無防備，路若培差點兒摔倒。

    他跑向費原，等跨坐到摩托車上后緊緊地抱住費原的身體。摩托車發(fā)出巨大的嗡隆聲，費原帶著他迅速駛出了這條安靜的街道。

    路若培反應(yīng)過來后就上車去追，但是調(diào)頭后再趕到路口已經(jīng)不見了他們的蹤影。車后座上有好多路柯桐愛吃的東西，是他回來時跑了好幾個地方買的。

    手機響了，是溫凝打來的，“若培，你快回來了嗎？”溫凝的語氣充滿了擔(dān)心，她說：“路路那會兒說去便利店買冰淇淋，但是這么近現(xiàn)在還沒回來，我剛剛看見書房門開著，怕他知道了?！?/br>
    路若培打著方向盤，說：“他是知道了，還跟別人跑了。”

    “跟什么人？他們?nèi)ツ牧?？”溫凝瞬間慌了，音量也不由得提高，“我馬上出門，咱們一塊兒去找。”

    溫凝動作很快，應(yīng)該是掛了電話就出來了。上車后路若培說：“我們?nèi)ス簿挚匆幌侣访姹O(jiān)控，他們騎得摩托車?！?/br>
    “摩托車？是不是他的同學(xué)？”溫凝想起來路柯桐說過同學(xué)騎摩托車，“他說是什么人了嗎？會不會傷害他……”

    路若培沉默了片刻，答道：“他說，是男朋友?！?/br>
    溫凝張著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她眼眶頓紅，然后轉(zhuǎn)頭迷茫地看著窗外，眼淚砸在腿上。半晌，進(jìn)了公安局大院以后，她自言自語道：“……肯定是假的，他氣你的?！?/br>
    停好車熄了火，路若培嘆息一聲，說：“先知道他們?nèi)ツ膬涸僬f，我得確定他安全?！?/br>
    他們?nèi)タ偙O(jiān)控室調(diào)片子，監(jiān)控顯示摩托車最后不見是在秋葉街上，cao作的警官說：“那邊好多胡同沒有監(jiān)控，所以他拐進(jìn)去以后就看不見了，不過住那邊的應(yīng)該是本地人?！?/br>
    “若培，”溫凝還揪著一顆心，她擔(dān)憂地問：“立刻去找他嗎？但是他傷心了，我怕逆著更不好處理。況且胡同里那么多街坊，鬧起來怎么辦?！?/br>
    路若培眉頭緊鎖，忽然想起路柯桐叫過對方名字，他趕緊說：“給路路他們班主任打電話，問有沒有一個叫費原的。”

    溫凝去打電話，他對警官吩咐道：“給秋葉街所屬轄區(qū)的派出所聯(lián)系，調(diào)一下費原的戶籍檔案，他父母親戚的也要?！?/br>
    “怎么樣？”吩咐完去走廊問溫凝。溫凝神色稍緩，回答：“是路路的同學(xué)，上學(xué)期轉(zhuǎn)來的，他們關(guān)系很好，那個男生和班里其他同學(xué)相處的也很好，他mama好像是質(zhì)檢局的?！?/br>
    路若培暫時安心了，父母是本地的工作，說明家里有家長在。

    吵鬧一天的胡同終于安靜了，每個院兒門口透著明暗不一的光，費原的摩托車停在墻根底下，一切好像都和平時一樣。

    路柯桐無措地站在客廳，怯生生的。

    “你來啦？”沈多意走到窗外，看見了他，然后喊道：“費原，你的外賣給你放冰箱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