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肯定知道些什么，他捧著果汁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林宗很少用這種語氣說話，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林耀一晚上都心神不寧，老媽很興奮跟林宗確定他結(jié)婚的事，他團在沙發(fā)上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滿腦子里亂七八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會琢磨關(guān)澤的事兒，一會兒想著自己要不要出柜的事兒，一會又猛地想起林宗，冷不丁嚇自己一身冷汗。

    一直熬到老媽和林宗的討論終于告一段落，老媽在他腦門上戳了一下讓他去洗澡睡覺了，他才看了看時間，快十一點了。

    他應(yīng)了一聲，上樓回了自己房間，沒著沒落地轉(zhuǎn)了兩圈，拿起電話撥了關(guān)澤的號碼。

    電話響了很長時間，關(guān)澤一直沒接，他只得掛掉電話在屋里繼續(xù)轉(zhuǎn)圈，轉(zhuǎn)了快半小時之后，他在墻狠狠地拍了一掌，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林宗的房間沒有關(guān)門，他正在屋里玩游戲，唏里嘩啦地殺得熱鬧。

    “哥，”林耀站在門口，扶著門框，努力控制著自己想要轉(zhuǎn)身跑回自己房間的念頭，“你有空嗎？”

    “有，”林宗回過頭看了看他，把游戲強退了，“怎么了？”

    林耀沒說話，走進房間，回手把門關(guān)上了。從門口走到林宗邊兒上那張椅子統(tǒng)共沒幾步，林耀走得卻很艱難，就差用手扳著自己的腿往前放了。

    “哥，”林耀總算是成功地坐到了椅子上，他咬了咬牙，“咱把話挑開了說吧，這樣我真扛不住了?！?/br>
    林宗看了他一眼，站起來把窗戶打開了一扇，扔了根煙到他手上，又給自己點了一根，然后坐回椅子上說了一句：“你開頭吧?！?/br>
    林耀一聽這話恨不得把手上的煙直接塞嘴里嚼嚼吞了，他本來還留著最后一絲僥幸，想先聽聽林宗的口風，結(jié)果他一開口就是這么一句，林耀咬著牙在心里惡狠狠地罵了一句，狐貍！

    不過，他也沒想著還能有什么回轉(zhuǎn)余地，林宗從小看他就跟看透明的似的，他對于林宗已經(jīng)知道些什么完全沒有疑問了，他只是在琢磨林宗究竟知道多少。

    “我……”林耀深呼吸了幾下，把嘴叼在嘴上點著了，抽了一口之后把煙拿在手里盯著煙頭，“喜歡上了一個人?！?/br>
    “嗯?！绷肿跊]說別的。

    “這人……”林耀很艱難地繼續(xù)說，手都快把椅子扶手掰斷了，“是個男人?！?/br>
    說出這句話之后，林耀靠進了椅子里，全身都跟虛脫了似的，煙都有點夾不住，手一個勁哆嗦，他不得不把煙叼在嘴上，用牙咬著。

    這樣挺好，還可以有效防止緊張大勁了牙齒打架。

    “林耀，我真沒想到，”林宗往前夠了夠，伸手在他腦袋上摸了摸，“你居然敢跟我說這個事?！?/br>
    “你已經(jīng)知道了吧？”林耀叼著煙也沒顧得上抽，說話的時候煙灰都掉在褲子上了，“你知道多少啊哥，你什么也不跟我說，我都快憋瘋了，我真的……”

    “我跟不跟你說，有什么區(qū)別么？”林宗嘆了口氣，把他嘴上的煙拿下來彈了彈煙灰再放回他嘴上。

    “你要結(jié)婚是因為這個吧，”他看著林宗，“因為我這樣，所以你急著結(jié)婚讓老媽安心？”

    “不全是，”林宗站起來走到窗邊，“不過，這次我不站你這邊兒，從小到大，有什么事兒我都會護著你，就這次不行，這事兒跟別的不一樣?！?/br>
    “我看出來了，”林耀覺得自己全身都冷得發(fā)疼，背上的肌rou都僵了，“你要能站我這邊兒，你早就跟我說了。”

    “你打算怎么處理這件事？”林宗把煙掐了，回到林耀身邊站下，“如果覺得我不知道這件事，你會怎么處理？”

    “不會這么早說出來，”林耀悶著聲音回答，“我承認我考慮這些考慮得太少，但至少我喜歡男人這一點已經(jīng)是事實，哥，我從來就沒對女孩兒動過心，從來沒有過……我這輩子也不可能跟哪個姑娘結(jié)婚。”

    “你結(jié)不結(jié)婚我不管你，你才24沒人會逼你結(jié)婚，”林宗撐著椅子扶手俯視著他，“但這跟你和姑娘談戀愛不一樣，我只要你好好想想你到底想要什么，這種事兒爸媽接受不了，你如果一定要這樣，你就得承擔所有后果，如果你沒想到該怎么辦，也不確定你能不能扛得下來，就不要說出來。”

    “哥……”林耀沉默了很久，輕輕問了一句，“你會討厭我么？”

    “不會?！绷肿趶澫卵鼡Я藫?。

    林耀咬了咬嘴唇，把眼睛壓在了林宗肩上，聲音有些顫抖：“我一直很害怕，我害怕爸媽難受，我害怕他們失望，我害怕我們家因為我變得不開心了，可我也害怕我這輩子就這樣孤單單的過去了，我有很多話沒有人能說，我不敢，跟誰我都不敢說……”

    林宗沒說話，拍了拍他的背。

    “我碰到他之前真的沒有想過那么多，我沒談過戀愛，我喜歡誰，從來沒有得到過回應(yīng)，”林耀吸了吸鼻子，“有一天突然有回應(yīng)了，你不知道我多開心，有一個人和我一樣，我也談戀愛了，這種感覺真的很好，我就想一直一直這樣，我也知道我太幼稚，把事情想得太簡單，我就是想說，我沒想傷害誰……”

    “我知道，”林宗從桌上抽了張紙巾按在林耀臉上，“我知道?！?/br>
    “我是不敢跟爸媽說，我怕他們受不了，”林耀按著紙巾，“我……”

    “先把年過好了，別的再說，”林宗拍拍他，“你去睡吧，我想靜一靜?！?/br>
    林耀回到自己屋里，進浴室里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發(fā)紅的眼睛，打開熱水站在噴頭下沖著。

    水順著的頭發(fā)流到臉上的時候，他撐著墻開始哭。

    他覺得自己面對著從未有過的兩難局面，就像個無法解開的死局，無論他從哪個方向走，碰上的都是一冰冷的墻。

    他想要跟關(guān)澤在一起，永遠在一起，但一想到父母難受的樣子，他心里就像是被什么東西戳穿了似的疼。

    在浴室里沖了半個多小時，他才慢慢穿了睡衣走出來。

    看到床頭靜靜放著的手機又忍不住拿起來看了看，沒有來電，沒有短信，他猶豫了一會又撥了關(guān)澤的號碼。

    那邊依然是漫長的撥號音，關(guān)澤還是沒有接電話。

    “關(guān)澤，”林耀撲到床上，聽著一聲聲的撥號音，“我怎么辦??？”

    48、第四十八章我愛你

    林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著的,反正早上醒過來的時候，他穿著昨天的衣服趴在床上，全身酸疼得厲害。

    “哎……”他跟剛被大刑伺候完似的咬著牙費了半天勁才算是翻了個身，覺得自己肋條都快被自己壓斷了。

    看了看桌上的鐘,比平時醒得早了那么一點點，他揉了揉肚子，一片酸麻，他眉毛都快從腦門上擰下來了才算是把這陣兒酸麻給挺了過去。

    清醒了之后，他猛地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頓時覺得腿肚子有點兒轉(zhuǎn)筋，下床的時候都不利索了。

    林耀,你居然把這事兒跟林宗說了！

    靠你不怕他揍你么！

    林耀悄摸打開房門，往林宗那邊看了一眼,林宗房間的門還是關(guān)著的，他如果不回度假村，一般都得睡到中午。

    林耀關(guān)好門，進了浴室，對著鏡子愣了很長時間，自己臉上不怎么美好，一臉壓得跟十字繡似的花紋就不說了，眼睛腫著，四周一圈兒黑，看上去跟昨晚上出去干苦力還被人揍哭了似的，有點兒慘不忍睹。

    他嘆了口氣，把衣服都脫了，開了熱水打算洗個澡，睡著的時候沒感覺，現(xiàn)在一醒過來就覺得心里堵得慌，煩亂得很。

    噴頭里剛噴出水來，林耀正仰著臉憋著氣把臉伸到水里，屋里的手機響了。

    他嗆了一口水，一邊兒咳一邊兒光著就往屋里跑，抓過手機一看，果然是關(guān)澤的號碼。

    接電話的時候他莫名其妙地有些手發(fā)抖：“關(guān)澤？”

    “嗯，”那邊傳來關(guān)澤挺平靜的聲音，“起這么早？”

    “昨兒晚上沒睡好就醒得早了，”林耀蹲在床邊，一聽到關(guān)澤的聲音，心里一下踏實了，“昨天你沒事吧？給你電話一直沒接?！?/br>
    “沒事兒，就是有點失眠，吃了藥睡著了沒聽見，”關(guān)澤聲音有些懶，“早上醒的時候才看到，怎么了，找我有事兒？”

    “……也沒什么事兒，”林耀猶豫了兩秒鐘，他不知道該不該把林宗已經(jīng)知道了的事告訴關(guān)澤，“我沒事兒不能給你電話么？”

    “說吧，”關(guān)澤笑了笑，“你沒事兒不是這樣的。”

    林耀有點冷，站起來走回了浴室，站到熱水下邊兒沖著，過了一會兒才小聲說了一句：“我哥知道我們的事了?！?/br>
    “你問他了？”關(guān)澤頓了頓，聲音里有些意外。

    “你怎么知道是我問的他，”林耀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我是不是沖動了，我昨天找他之前給你電話來著，你沒接，我實在是扛不住，你知道么，我哥突然要結(jié)婚?！?/br>
    “結(jié)婚？”

    “嗯，我媽不是一直想有兒媳婦兒嘛，我哥昨天突然說過完年給她領(lǐng)一個回來，”林耀嘆了口氣，“我覺得我哥……反正我是受不了再這樣下去了，我就找我哥了?！?/br>
    “這樣啊，”關(guān)澤沉默了一會兒，“今天早點出門吧，我?guī)闳コ栽绮?。?/br>
    “好?！?/br>
    林耀把車開到院子里停著，拿了塊布想把車頂?shù)幕遗?，早早地就已?jīng)在樓頂澆花的老媽把手里的澆水壺直接往他頭上灑了點水：“二兒子啊?！?/br>
    林耀冷不丁地腦袋上滴了水，嚇了一跳，下雨了？他抬頭往上看的時候臉上也被灑了不少水，這才看到老媽手里的壺，他趕緊跳開：“干嘛呢，我是親兒子不是啊，大冷天兒的涼水往我腦袋上澆……”

    “這么早出去？我還沒給你弄早餐呢。”老媽大概是因為林宗要結(jié)婚的事心情不錯，笑瞇瞇地看著他。

    “不用了，明天放假，今天公司活多，我得早點去處理了。”林耀上了車。

    “晚上是不是要聚餐啊？”老媽趴在欄桿上。

    “不聚，老總說直接把聚餐的錢一塊發(fā)給我們，”林耀打開車門探出半個身體看著老媽，“你別這么趴著，欄桿那么矮，看著慎得慌。”

    “去吧去吧?！崩蠇寭]揮手，轉(zhuǎn)身去另一面澆花去了。

    關(guān)澤的車就停在路口，看到林耀的車過來了，按了按喇叭，在前面帶著他拐上了另一條路，幾分鐘之后在一條小街邊上停下了。

    “吃什么？”林耀下了車跑了過來。

    “你眼睛怎么了？”關(guān)澤打開車門在他臉上摸了一把，“哭了嗎。”

    “還沒消腫么？”林耀把臉湊到后視鏡上盯著看了好一會，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掃了關(guān)澤一眼，“是哭來著，我哥說不站我這邊兒……想跟你那兒找點兒安慰你不接電話，我只好和著洗澡水把淚水咽下……”

    關(guān)澤看了他一眼樂了，伸手摟了摟他的肩：“好喝么？”

    “還成，苦咸苦咸的，跟我媽做的苦瓜蘋果汁兒一樣那么美妙，”林耀看四周沒幾個人，迅速往關(guān)澤肩膀上靠過去蹭了一下，然后閃開了，“你今天臉色也不怎么好，吃了藥也沒睡好么？”

    “吃了藥也不是正常睡眠，總有有點影響的，”關(guān)澤摸了摸自己的臉，他昨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著的，也沒聽到林耀的電話響，早上起來的時候頭不疼了，但胃里難受得要命，“我們?nèi)ズ戎??！?/br>
    關(guān)澤喜歡看林耀吃東西，很安靜，而且無論吃什么，他都吃得很認真，喝變質(zhì)酸奶的時候都挺認真的，關(guān)澤覺得看著他吃東西食欲都能增加不少。

    “好吃嗎？”關(guān)澤看著林耀鼻尖上的小汗珠。

    “嗯，熱的就行，你平時就在這兒吃嗎，太有情調(diào)了?！绷忠戳丝此闹埽@是個路邊攤，大清早寒風里擺著四五張桌子，大家都這么就著風吃。

    “不一定，一般都早鍛煉路上順便買點回去吃，今天沒去跑步，”關(guān)澤夾了個鍋貼兒，“林耀，這事兒跟你哥說了就得了，別再傻了巴嘰著急去跟你媽說?！?/br>
    “知道，其實我還沒想好該怎么跟我媽說，”林耀皺著眉盯著碗里的粥，“我就覺得吧，這事兒不能再拖著，該說了，但我又的確不知道說完了之后我該怎么應(yīng)對，我真怕我媽受不了……”

    “先別說?！标P(guān)澤看著林耀憔悴的樣子很心疼。

    “我就感覺，說了對不起我爸我媽，不說對不起你，”林耀放下筷子嘆了口氣，“我真的很害怕這么下去時間長了會……失去你。”

    關(guān)澤沒說話，低頭吃著鍋貼兒，林耀這話讓他心里猛地一抽，頭有又些疼。

    “你什么時候去醫(yī)院？明天？”林耀換了個話題，對于他來說，出柜之外最重要的事就是關(guān)澤的病。

    “明天帶陸騰出去玩兒，順便給他們院里的孩子買點東西，”關(guān)澤想了想，“二號或者三號吧?！?/br>
    “那我陪你去。”

    “不用，我已經(jīng)讓朋友安排好了，直接去了檢查就行，完事兒了我給你電話?！?/br>
    “關(guān)澤，”林耀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不太習慣有人關(guān)心你？就我老盯著讓你去看病，你是不是挺不習慣的?！?/br>
    “沒，”關(guān)澤笑了笑，換個人這樣，他的確是不習慣，他一直一個人，所有的事都自己處理，沒有人可以依靠，他也習慣了不去依靠誰，但林耀的關(guān)心不會讓他有不舒服的感覺，“怎么會這么想？”

    “不知道，覺得你這兩天有點兒奇怪，”林耀吸了吸鼻子，“可能我想太多了?！?/br>
    元旦林耀全家出游，上午去爬山，下午逛街，林耀每隔一兩個小時就會給關(guān)澤發(fā)短信，報告行程，關(guān)澤手機里全是他發(fā)過來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