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啦。”

    “沒事?！?/br>
    ——阮哥，出來了。

    ——好！

    阮小二掛了電話，用食指一推眼睛，慢慢地踱到鄭陸面前，看著他被兩人按在地上膠帶封住了嘴，微微俯下身一拍他的臉蛋，輕言慢語地安慰：“別緊張，我今天主要目的是他，你算是捎帶。我在道上也混了好多年了，怎么著也是有名有姓的，總不能白白讓你兩擺一道吧，否則我在大哥小弟面前頭都不好抬了。呦，來了，好快，果然是手腳有功夫的就是不一樣?！?/br>
    這個時候很多班級都在搞元旦晚會，校園里燈火通明，吵鬧聲清晰可聞。路燈只架到cao場邊上。升旗臺這邊是一片黑。鄭陸看到陶承柏步履輕快地往這邊來，遠(yuǎn)遠(yuǎn)地也能看到那臉上嘴是咧開的。鄭陸看著身邊一群人，個個不善，摩拳擦掌，心要急炸了。

    ☆、25 二十五章

    陶承柏在視線終于適應(yīng)了黑暗的同時，終于發(fā)現(xiàn)了事情非常不對勁了，雖然眉頭已經(jīng)整個擰成了一條麻花但是腳下卻是越走越快，等到了一定距離真正確認(rèn)了地上那個正在掙扎的人影果真就是鄭陸的時候，陶承柏恨不得用飛的：狗東西在這里等我也能惹事上身，不知道有沒有吃虧。

    他飛快掃了一眼，大概有五六個人，全是年輕力壯的大高個。來不及掂量如果真打起來勝算有多少，當(dāng)時他心里一閃而過的念頭只是：還好我來得快，幸虧也帶了包。他一邊將肩上鄭陸的小包撈下來，一邊心抖地大喊了一聲：鄭陸？

    鄭陸被身后的人死死地按著跪在地上，按得他胳膊都要折了，能回應(yīng)陶承柏的只是幾聲急迫的“嗯，嗯?！?/br>
    阮小二冷酷一笑，今天既然騰出手過來了，那就盡快把事辦了，他并不想講什么廢話。只一招手，已經(jīng)有兩個人腳底生風(fēng)地迎了上去。到了這個時候，待陶承柏看清了那個曾經(jīng)和自己打過一架的陳衛(wèi)國，這才明白事情原來并不是自己剛才想的那么簡單。眼前的情況通俗的說法就是對方報(bào)仇來了。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非打不可的局面了。

    這幾個人除了陳衛(wèi)國曾在陶承柏手底下吃過大虧對他有所顧忌，其余幾個雖然已經(jīng)聽說了對面的這個高中生有幾下子，但是誰也并不會真把一個十七八的孩子放在眼里。更何況他們?nèi)硕?。說起來像今天這樣以大欺小，以多勝寡的架，他們還有點(diǎn)不屑出手呢。就在有人這樣悠哉想著的時候，最先上前的那人已經(jīng)捂著受擊的胳膊哎呦大聲叫喚了一聲，陶承柏手里突然變出來一根雙節(jié)棍真是讓他始料不及，陶承柏追上去飛起一腳將人踹翻在地，眨眼間又將雙節(jié)棍舞得嗡嗡作響從左手遞換到右手，掄圓了，狠狠一下敲在另一人踢過來的腳面上，毫無疑問又起一聲痛叫。

    這下也不用阮小二下令了，余下兩人在驚愕之余速速圍了上去。對方雖然人多，但是陶承柏有武器在手，真正舞動起來，一時真很難近身，隨便被敲打到一下，都是心驚都跳的疼。

    雙節(jié)棍是實(shí)心的鐵器，被打到會rou疼自是不在話下。但是陶承柏的目的顯然并不在此，他只撿胳膊腿下手，他不想讓誰見血開瓢，他只想趕緊確認(rèn)鄭陸有沒有事，盡快把人帶走。

    然而陶承柏再能打，雙拳難敵四手，鄭陸眼看著陳衛(wèi)國不知從哪里摸出來一根粗棍，從陶承柏后面輕手利腳地潛了上去。

    “嗯——”鄭陸急得大叫也只是發(fā)出一聲悶響，完全顧不上胳膊疼兩條腿拼命掙扎著想起身，身后的人幾乎要攥不住他。阮小二嘴角一個猙獰，揚(yáng)手“啪”狠狠甩了他一個耳光，鄭陸被打得身子猛然偏到一邊，頭都撞到了身后人的腿上。接著阮小二動作瀟灑地甩了一個反手，又一巴掌將他整個人給甩回來。

    好疼。鄭陸牙齒磕到腮幫子，嘴里全破了。

    “你敢再動他！”陶承柏怒吼。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目眥欲裂。

    他的鄭陸很怕疼的。

    陶承柏當(dāng)真是要發(fā)了狂，轉(zhuǎn)身向阮小二這邊撲過來，幾個人都嚇了一跳。就在此時陳衛(wèi)國從背后一棍子將陶承柏掄了個趔趄，差點(diǎn)栽倒在地，他還沒站穩(wěn)，又有人從后面?zhèn)让鎸⑺o緊勒住，陶承柏此時已經(jīng)怒到了手抖，管不了許多了，一揚(yáng)手，狠狠將雙節(jié)棍擊到身后人的腦袋上，立時就是一聲慘叫，這下是見了彩了。

    “你不老實(shí)我只有拿他開刀?！比钚《澠鹱旖鞘莻€笑模樣，然而臉上卻無一絲笑意，原來這樣可以激怒他，他轉(zhuǎn)手一巴掌又劈到鄭陸臉上，“我的目的只是要找你，陶承柏。你老實(shí)點(diǎn)他就不用受罪了?！彼∴嶊懴掳皖W，將他嘴上的膠帶用力猛一撕，立時有血水混合物從鄭陸的嘴角溢了出來。

    “好疼，婊/子養(yǎng)的。”鄭陸向上翻起一對杏仁眼，喃喃罵道。阮小二倒不怕他逞強(qiáng)，毫不手軟地又是一巴掌。鄭陸再罵，他再打，再罵，再打。

    陶承柏要疼瘋了，他已經(jīng)完全不講章法了，一腳踹翻正面迎上來的陳衛(wèi)國，揚(yáng)起脖子，大喝一聲，用盡全力將身后勒住自己的人甩到了側(cè)面，拎起雙節(jié)棍對著眼窩就捅了過去，要不是這人機(jī)靈閃得快，他這一下能把人眼珠子捅出來。然而又有人從后面扼住了他的脖子，勒得他寸步難行。陶承柏只能眼睜睜看著鄭陸在挨巴掌，心里簡直就是在滴血。

    陶承柏潮紅著雙眼，將雙節(jié)棍往阮小二跟前狠狠一擲，他愿意老實(shí)愿意挨揍，只要鄭陸沒事，聲嘶力竭一聲吼：“你他媽的住手！”

    陳衛(wèi)國將木棍丟到一邊，對著陶承柏迎面就是一拳，打中了他鼻尖上的酸筋，一陣巨疼直沖腦門，兩管鼻血立時滔滔而下，他這算是報(bào)了那天的一拳之仇了。接著就是常見的那種群毆的場面了。陶承柏抱著頭蜷在地上，隨便一群人怎么拳打腳踢，不出聲，不還手。

    “人渣！我cao/你媽！”鄭陸喊得裂開的嘴角滲出血絲來，掙著兩條腿想往前挪，被身后的人一腳踩在小腿肚子上。

    “哥——”從小到大，從來都是陶承柏為了他去打別人。如果不是因?yàn)樗?，陶承柏不會挨打的。鄭陸自己都想抽自己，沒用的東西。剛才還跟陶承柏甩臉子，除了發(fā)脾氣還能干什么。

    “不要打他……”到后面鄭陸聲音里已經(jīng)滿是哀求了，看著陶承柏蜷在地上被人拳打腳踢，他要疼得喘不上氣了。

    “我跟你說對不起，我給你賠禮道歉……不要打我哥……”

    剛才還一臉倔強(qiáng)怎么打都不服軟的鄭陸，現(xiàn)在竭力要拱到阮小二面前求他，只要不打陶承柏，要他下跪磕頭都行。

    那個被陶承柏敲破頭的人，此時一手捂著頭走過來，撿起地上的雙節(jié)棍，拎在手里，試著揮了一下，然后往陶承柏走過去。

    “不要打我哥??！”鄭陸驚懼地叫了一聲，這一聲要把喉嚨也扯破了。那人一鐵棍揮下去的時候，陶承柏全身往上彈了一下，顯然是疼極了，然而仍是一聲沒吭。不知道誰說了一句：這小子還他媽挺有種的。

    最后幾下是阮小二把陶承柏踢成了正面朝上，對著他的肚子打了幾拳，讓他也嘗嘗什么叫做腸穿肚爛。

    鄭陸被放開的時候，胳膊仿佛已經(jīng)錯位了，變成了向后折起的一對翅膀。鄭陸咬著唇挪到陶承柏身邊，終于撇起了嘴，眼淚刷刷地掉了下來，心疼至極地喊了一聲：“哥……”

    陶承柏一手捂著頭，那里被敲了一個洞，一手蓋在眼睛上。此時便抹了一把鼻血，一挺身坐了起來。然而當(dāng)他看清楚鄭陸的臉的時候，腦子里一下就炸了，心像被一只惡毒的手緊緊攥住了，緊得攥出了黑血。他二話不說就從地上彈了起來，一把抄起地上的雙節(jié)棍，脫掉了羽絨服劈頭蓋臉擦了一把身上的血，一手掰過鄭陸的脖子，將額頭頂了上去，眼睛里是滔天大火，連聲音都在激烈地抖著：“乖，回學(xué)校去，給大哥打電話?！比缓笠晦D(zhuǎn)身往剛才幾個人離去的方向發(fā)足狂奔。

    “哥——”鄭陸抱著他的外套追在后面，哪里能追得上，哽咽著喊他：“你回來！你不聽我的話了？回來！”

    陶承柏不發(fā)脾氣則已，真正被惹怒了，豈止是只犟驢，威力堪稱驚人。

    “承柏要被人打死了，快來。”鄭陸抱著衣服和包追到一個叉路口，再也見不到人影，只能站在夜風(fēng)里淚著眼給陶承業(yè)打電話。

    那頭的陶承業(yè)此時已經(jīng)驚了，來不及和手下人說一聲，拿著電話就奔出了辦公室。

    這邊阮小二陳衛(wèi)國兩人正是志得意滿地晃悠著往前走，被開了瓢的那個已經(jīng)讓另兩個帶點(diǎn)傷的人一塊跟著打車去了醫(yī)院。在一個巷子口看到了鬼鬼祟祟的楊正經(jīng)。他剛才躲在暗處把過程都看清楚了，此時心里雖然慌亂地很，但是還是得硬著頭皮來跟阮哥道個謝。這些人真是心狠手辣，他以后還是少接觸為妙。

    阮小二三言兩語就將楊正經(jīng)打發(fā)走了。

    差了一個人去之前幾人吃飯的飯店停車場提車，兩人便百無聊懶地站在路口等。一邊等一邊連說帶笑地吞云吐霧。站了一根煙的功夫，車子便來了。阮小二剛開了車門，彎腰要上車，便聽得一聲巨響，車前擋風(fēng)玻璃瞬間被人敲成了齏粉。幾人在震驚的同時一時沒搞清狀況全都愣住了。接著阮小二手里的這扇車門玻璃也應(yīng)聲而碎，從破碎的車窗里看到的竟然是陶承柏沾滿血的鐵青的一張臉。

    這人不是應(yīng)該正躺在剛才的cao場上奄奄一息哀聲叫喚嗎？

    接觸到陶承柏的眼神的一瞬間阮小二心里就有些慌了，背上寒毛一片倒豎。這小子這是要跟自己玩命來了。

    陶承柏迅速將車門狠手一推，阮小二立時一聲慘叫，還沒來及抬上車的一條腿很可能瞬間就已經(jīng)被夾斷了。陶承柏抬腿要鉆進(jìn)車?yán)?，一手攥住了他迎面襲來的拳頭，猛然用力，將他的拳頭掰開，兩只手書瞬間成了個十指交握的纏綿姿態(tài)，陶承柏面無表情，只是咬緊了后槽牙，只聽咔一聲，阮小二張大嘴卻沒有發(fā)出聲音來，手掌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陶承柏騎到了他身上。駕駛座的男人此時轉(zhuǎn)過身來要動手，陶承柏撩起雙節(jié)棍一舉捅進(jìn)了他張開要罵人的嘴里，將人杵倒在前排座位上，再拿出來棍上已經(jīng)見了紅。

    肩膀后背上的劇痛陶承柏已經(jīng)顧不上，他只是掄圓了胳膊噼里啪啦地對著阮小二狂扇個不停，直把他扇得他親媽也認(rèn)不出來了才停手。

    陶承柏轉(zhuǎn)臉盯了陳衛(wèi)國一眼，陳衛(wèi)國站在車門外硬是生生退了一步，他剛才劃了陶承柏好幾刀，他居然是毫無反應(yīng)。

    陶承柏低下頭來拍拍阮小二面目全非的臉，對上他的眼睛非常認(rèn)真地作出了警告：“以后還想尋仇盡管來找我，你如果還敢動他一下，我一定宰了你。記住了嗎？”

    阮小二歇著抵在座位上大口喘著氣只是不答，陶承柏冷笑一聲，接著掄起胳膊用勁抽，空氣里已經(jīng)飆出了血點(diǎn)子，一直到他被扇得皮開rou綻實(shí)在受不了才哭唧唧地點(diǎn)頭求了饒。

    陶承柏剛才用勁過猛了，現(xiàn)在右手還一直在抽筋似地抖。心里逐漸靜了下來，終于是覺出了冷。冬天的夜里，路上零星幾個路人，看到他一身血都有些害怕地躲開了。轉(zhuǎn)過一個路口，忽然看到了那個讓他心疼到幾乎要窒息的人的身影，正抱著衣服，頂著個豬頭焦急欲哭地一邊走一邊來來回回地前后張望，望著望著終于看到了自己。

    “哥——”鄭陸委委屈屈地喊了一聲，連跑帶顛地奔過來，緊緊攬住他的腰?？吹教粘邪匾簧硌E，仰起臉小孩子一樣張嘴就要哭：“嗚——你不疼我了。你不聽我話了。”

    陶承柏抬起左手，不敢摸他的臉，只摸摸他的脖子：“哥以后什么都聽你的，就這一次?！陛p言細(xì)語地問他：“疼不疼??？”肯定疼，鄭陸從小一怕疼二怕熱。

    鄭陸低著頭抹了一下眼睛小聲說不疼。他將衣服抖落了一下，給陶承柏披上。將頭輕輕靠上去將自己眼里的淚印到他胸口上。

    ☆、26 二十六章

    陶承柏頭上縫了兩針，肩膀上有一道傷口深一點(diǎn)，一直拉到肩胛上，前后縫了九針。

    陶承柏跟大哥陶承業(yè)商量能不能先別告訴爸媽，結(jié)果被陶承業(yè)狠狠訓(xùn)了一頓：

    “今天動刀，明天就能跟人動槍了。跟人在外頭結(jié)梁子也瞞著我不說了，好的很你。這兩年沒打你，你嫌皮癢是不是？要不是看你現(xiàn)在腦袋上有傷，我非抽你！還瞞什么瞞？還等著那幫龜孫子再來找你報(bào)仇呢？這事現(xiàn)在怎么處理我說了算?！?/br>
    陶承柏趴在床上一聲不吭。鄭陸走到門口，正好聽到這話，不高興地撅起了嘴：“事情都怪我，大師兄你干嘛罵承柏么，你別這么大聲說話，承柏頭疼著呢?！?/br>
    陶承業(yè)氣得也沒拿正眼瞅鄭陸，他從椅子里站了起來抬腳往外走：“叔呢？”

    “在下頭坐著呢?！编嶊憚偛旁谙旅姹话謰屇盍藗€七開六透。

    “嘴都腫成這樣了還往天上撅，丑死了?！碧粘袠I(yè)半輕不重地拍了一下鄭陸的后腦勺，“你兩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好好復(fù)習(xí)考大學(xué)，別給我再整什么幺蛾子，再有事，我連你一塊揍?！?/br>
    陶承業(yè)說完氣不忿地下樓了，鄭陸沖他的背影翻白眼兒。

    鄭陸跪趴在床頭，兩只手疊在一起墊著下巴頦，用還有些發(fā)紅的眼睛看著陶承柏。因?yàn)轭^上要縫針，所以陶承柏現(xiàn)在是有一塊頭發(fā)被剃掉了，半個腦袋上還兜了一個白色的小紗網(wǎng)，怎么看都有點(diǎn)滑稽，可是鄭陸這會子實(shí)在是笑不起來。

    陶承柏胳膊肘使勁，把身體往前挪了挪，貼上了鄭陸的額頭，頂牛角一樣左右晃了晃：“晚上在這陪我？”

    “哦。”鄭陸乖乖地應(yīng)了，對視了半響，忽然問了一句不相干的：“我現(xiàn)在真的很丑??？”雖然不是女孩子，但是被人說丑還是在意的。鄭陸一向自認(rèn)為是長得不錯的，當(dāng)然事實(shí)上他也確實(shí)是一個十分俊俏的男生。

    幾個小時下來，鄭陸的臉已經(jīng)比剛開始那會好很多了。陶承柏假裝仔細(xì)看了看，壞心眼地說了一句：“好像是有點(diǎn)丑?！?/br>
    鄭陸撒嬌似的哼了一聲！斜他一眼把臉扭到了一邊。陶承柏抿起嘴角，無聲地笑了一下。蹭了蹭他的耳朵，緩緩舒了一口氣，耳語般輕喊一聲：“鄭陸……”還好你沒事。

    因?yàn)榧缟嫌袀质芰藘?，陶承柏半夜便發(fā)起了低燒。鄭陸下床倒了熱水喂他吃了藥，又找來溫度計(jì)，抖抖索索地跳回被窩里，腿腳直往陶承柏身上鉆。他本來就火力大，現(xiàn)下發(fā)著燒更是成了小火爐了。

    “都吃了藥了，還量什么??？”陶承柏聲音沙啞，因?yàn)榧鐐桥恐模藭r便把鄭陸整個罩在身下捂著。

    鄭陸把被子往上扯了扯，蓋好陶承柏的肩膀，把兩邊被角掖好，“知道是多少度好放心么！”

    “有什么不放心的，這么擔(dān)心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