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最普通的那種就好……”木文君聽到自己聲音里的絲絲恐慌。

    秦守?zé)o聲無息的笑起來，最后站起身打開門，外面的光線沖進(jìn)來，木文君剛適應(yīng)了黑暗的眼睛被迫瞇了起來……秦守站在門口，略回頭道：“Angle那邊傳信過來說你昨晚動用消息網(wǎng)了，還到后野的阿成那兒賣了個大面子，黑道漂白不容易，你還去翻舊帳，這次要怎么謝我？”

    “不用提醒……我都記得?！蹦疚木谏嘲l(fā)上翻了個身，背對著門。

    “我希望是好的那部分?！?/br>
    男人關(guān)上門，黑暗重新降臨，四周再無聲息。

    木文君坐起來，把茶幾上那杯咖啡喝了，牛奶也喝了，然后倒下去睡了。

    就在木文君香甜補(bǔ)眠的同一時刻，開學(xué)第一天的一航被大群女生圍堵在教室。阿少則被圍堵在籃球場，其中還有糾纏不休要其加入校隊的學(xué)長。至于小楓，則在高中后面的小巷子里，冷眼看著手拎簡易武器漸漸將他圍起來的一群高中生……這次又是什么理由呢？瞥一眼死拽著他衣服躲在他身后的漂亮女生，又上了別人的馬子么？Fuck！她又沒說！一把推開礙事的女人，略俯身，小楓眼中寒光興奮的閃爍！

    木文君是應(yīng)該好好睡一覺，這樣才有體力應(yīng)付接下來的事……

    第5章  失敗的教育

    木文君是被手機(jī)鈴聲吵醒的，他伸手在頭頂摸索了半天，在落地前一瞬間接住了手機(jī)。

    睡覺時把手機(jī)放在頭頂，每天都接受全方位輻射，怪不得我越來越蠢了，木文君想，心情惡劣的接通了電話：“喂，您好？”

    “對，我是木楓的監(jiān)護(hù)人?！?/br>
    “什么？沒去報到？我馬上過去，是是，是，麻煩您了。”

    快速起身，木文君摔門而去，沒注意剛剛蓋在身上的西服是誰的。

    兩手插在風(fēng)衣口袋里，木文君在這所B市私立高中外面晃蕩著，覺得有點無從下手。

    中國實行義務(wù)教育，私立高中不多，就是B市這種大城市也只有兩三所，而且眾所周知，這種貴族學(xué)校，多半是為那些考不上普通高中的不良學(xué)生開的。校門口進(jìn)進(jìn)出出的學(xué)生目光都很不可一世，似乎所謂的邊緣分子也比普通學(xué)校要多得多。

    木文君看著輕佻浮華張牙舞爪的高中生們。他從小就是有責(zé)任心有擔(dān)當(dāng)?shù)暮煤⒆?，學(xué)習(xí)也好，品行端正，循規(guī)蹈矩，所以無法理解這些糟蹋著父母心血的孩子究竟報復(fù)了誰？

    木文君有些煩躁的抽出一根煙，放在嘴里，卻沒點，只是叼著，開始想小楓的身世。

    三叔，也就是木楓的爸爸，從小就出落得帥氣，又聰明，能賺能花，身邊女人不斷。木楓一歲的時候，三叔結(jié)婚，五歲的時候，三叔離婚了?，F(xiàn)在三叔不知道跟哪個女人在哪里。而三嬸早已經(jīng)再婚。就某種程度而言，小楓算是孤兒了吧？三叔三嬸都長得漂亮，小楓自然不賴，本來可以很討親戚們喜歡的，可惜他從小就冷，不喜歡跟人接觸，也不服管。小楓小的時候，跟自己怎么樣呢？

    木文君支著腦袋想了半天，沒有印象。

    小楓很少呆在家里，嗯，他也沒有家，很少看到他，沒什么接觸……

    一剎那間，他忽然明白了。

    木文君苦笑了一下，掏出火柴點上煙，狠狠地吸了一口，有種找到突破口的暢快感！

    木文君對一些奇怪的細(xì)節(jié)會有奇怪的執(zhí)著，比如，堅持用火柴而不用打火機(jī)，再比如，現(xiàn)在他發(fā)誓一定要找到小楓，然后……

    木文君叼著煙朝門口的一群街頭少年走去。

    小楓靠著磚墻，斜坐在地上，血從額角流下來，搞得視野也一片鮮紅。

    這種情況他早就輕車熟路了，于是很有經(jīng)驗的靜靜坐著慢慢長長的呼吸，等待體力的恢復(fù)。然后好去衛(wèi)生所找點酒精消消毒，幸虧今天穿的是黑色T恤，血跡不明顯，不會嚇到路人，他現(xiàn)在頭疼得要命，如果聽到路人驚慌的尖叫很可能會喪失耐性直接滅了對方……已經(jīng)秋天了，晚上睡公園可能會很冷，Pub又吵得要命，暫時不能去成哥那兒，不知道身上的錢夠不夠住旅館，回家的話一定會被那個新冒出來的堂哥念……等會兒！那里什么時候成了“家”了？

    小楓的思緒被巷子盡頭的響聲打斷，警覺地回頭……好么，來了一群。

    媽的，真背！

    想不到一天之內(nèi)被三撥人圍堵！連口氣也不讓老子喘！新地頭果然不好混……

    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小楓驚訝的發(fā)現(xiàn)來人中走在最前面的竟是那個新堂哥！原來是來找我的人么？

    “小楓，總算找到你了?！?/br>
    木文君迎上來，驚訝的發(fā)現(xiàn)小楓已經(jīng)受傷了，還挺重。

    “你真受傷了？”

    “哼！”小楓等著他開始碎碎念。

    “這可麻煩了，”木文君皺起眉，“這樣的話誰負(fù)責(zé)擺平他們呢？”

    “……你說什么？”小楓覺得有點不妙。

    “我找不到你，地頭又不熟，所以就對那堆找你的家伙說你欠我錢，而且我得到線報你現(xiàn)在受重傷，誰想教訓(xùn)你都出來找人……”一臉無辜的某人撓撓頭又添上一句，“為了能快點找到你，我還讓他們在附近都散布下消息，有多少人就給我叫多少人出來！”

    “你……”小楓已經(jīng)快氣絕了……

    “……”身后那群人也滿臉黑線。

    四周的人漸漸向小巷里聚攏，氣氛千鈞一發(fā)之時，木文君的手機(jī)突然響了！

    “喂，你好？”

    “是，我是文少的監(jiān)護(hù)人……該不會……”

    “跟高年級的師哥打架？腿骨斷了？誰的腿？”

    “……好……我知道了，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我立刻過去?！?/br>
    掛了電話，人們才像緩過神來一樣，繼續(xù)步步逼近，小楓擺好架勢，冷靜的環(huán)視四周，人太多，這次脫身可能……很難。心中于是多少有點煩躁！很不合時宜的，木文君的手機(jī)又響了！

    “我cao！你怎么回事？！”

    “啊，對不起，那……我去那邊接。小楓，不要說臟話。”然后某人就像在會議中接電話一樣，一邊壓低聲音一邊往角落走……周圍立刻沒了打架的氣氛，大家都很泄氣……

    “什么？！一航打了教授？！這這……他老人家沒事吧？住院了……”木文君掛了電話，回頭看著小楓，語調(diào)平穩(wěn)的說：“小楓，我要去L大，你表哥他們出了點……小問題。這里的事，你自己解決。”

    小楓在心里嘶吼：這他媽一什么哥??！

    木文君快步跑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對拎著棍棒板磚兒的眾人說：“我來之前已經(jīng)通知了校方和警察，你們時間不多，有仇報仇有冤報冤，抓緊吧！”然后絕塵而去。

    站在原地的小楓拳頭捏得咔啦響！

    “木文君，你給我記著?。。　?/br>
    木文君先趕到T大的醫(yī)務(wù)室看了腿被踹斷的高年級學(xué)生，跟校長求了半天情，要求延遲處理。然后驅(qū)車狂奔到市立中心醫(yī)院，探望了被踢到“下面那活兒”的老教授，兩人在醫(yī)護(hù)室密聊半小時后，對方表示放棄起訴。最后再趕回私立高中，從教導(dǎo)處領(lǐng)走奄奄一息的小楓，巧舌如簧，擺平校領(lǐng)導(dǎo)，外加補(bǔ)上開學(xué)報到。

    忍著一陣一陣的胃絞痛，木文君領(lǐng)著三人回到住處。

    一天折騰下來，四人都很累。

    小楓是傷患，被安置在唯一的床上休息，一句話也不跟木文君說。

    阿少仰在沙發(fā)上，一言不發(fā)。

    一航面無表情地擺弄著陽臺上的草，目光陰冷。

    房間里緊張壓抑的氣氛膠著良久，木文君的聲音慢騰騰的響起來：“小少，你為什么要打足球隊長？”

    “因為他惹我?！?/br>
    “不對，我沒問你為什么打他，我是問你為什么打足球隊長？你不知道隊長的fans總是比較多嗎？”

    “……?。俊?/br>
    “如果他的fans來報仇，你怎么辦？天天打？你不煩嗎？”

    “……有點吧……”

    “所以你要學(xué)會廣泛籠絡(luò)，先發(fā)制人，勞心者制人，勞力者制于人，你懂嗎？”

    “不懂?！?/br>
    “就是說，你要掌握比他更多的fans，打架的事讓?。?？去干就好，你做得到嗎？”

    “嗯……”

    “好，那我再問你，為什么要踢他的腿？”

    “……打架的時候，誰看得清打了哪里?！?/br>
    “那只能說明你火候未到。他是足球特招生，你廢了他吃飯的家伙，我得付雙倍醫(yī)療費(fèi)，錢從你的生活費(fèi)里扣?！?/br>
    “什么？！”

    “如果不愿意，以后就不要打架，要打就打得有技術(shù)含量，明星不打臉，彈鋼琴的不打手，不要動別人吃飯的家伙，要打就打可形成重傷又容易治療，最好是用藥也不貴的部位。”

    “……”

    木文君轉(zhuǎn)個身，面向正在伺弄那盆草的一航，“一航，你也進(jìn)來?！?/br>
    兩個高大的男孩對著他在沙發(fā)上坐下。

    “一航，你的行為屬于正當(dāng)防衛(wèi)，我不想罵你。那種老畜牲以后見一個廢一個！”

    沙發(fā)上的兩個人有點呆滯……

    “但是，你的后續(xù)處理得很不好，居然讓他鬧到上面去了。”

    房間里沒開燈，外面冷冷的月光泄進(jìn)來，鋪滿地毯，木文君眼光流動，睫毛忽閃：“今天我就跟你們都說明白，小楓我知道你醒著，你也聽好。今天的開銷全都記在你們的帳上。昨天那頓飯，是我請你們吃的第一頓也是最后一頓飯。從今天起，你們?nèi)绻持谊J了禍，要么努力毀滅證據(jù)，瞞得滴水不漏；要么跪在對方面前血濺三尺，以死謝罪。

    我知道你們這群小子一個比一個要面子，絕對不會選擇后者，那就給我好好鍛煉前者的手段：打架不要留下目擊證人，上床要戴保險套，一層不保險就戴兩層，動手一定要有正當(dāng)理由，理直氣才壯，要打就打到對方心服口服不敢上訴，如果對方不從，要么感化要么滅口，具體cao作你們自己摸索。

    我不會打架，也平平安安的活了這么大，不戰(zhàn)而退敵兵才是上策，否則永遠(yuǎn)都是小流氓而已。這四年的時間里，你們不要讓我失望。”

    木文君站起來，走到臥室，關(guān)上門，不再管外面兩個若有所思的大男孩。

    房間里依舊沒開燈，人生第一次認(rèn)真的思考來的無聲無息……

    木文君走到床邊，小楓躺在床上，肩上頭上手臂上都是紗布，渾身都是消毒藥水的味道，右手搭在眼睛上，只露出線條精致的下半張臉，看不到兇悍的眼神，這張小臉盡顯稚氣，涼涼的月光下顯得有點凄慘。

    “對不起。”木文君躊躇著說。

    “你不用道歉，”小楓沒動，“我知道你早就叫好了校方攔著他們，也拖延了足夠的時間，而且根本沒讓人四處散播消息。”

    “那……如果我真地做了，你怎么辦？”木文君背對著他在床邊坐下。

    “什么意思？”小楓的手放下來了，一雙狼眼惡狠狠的盯著木文君。

    “我是說如果，”木文君平靜的回望他，“如果你身受重傷，如果有小人四處放消息，如果你孤身一人被大批人馬堵在巷子，如果你赤手空拳對方全副武裝……誰也不能保證有一天不會發(fā)生，對么？”

    小楓依舊盯著木文君，目光緩緩下移，喃喃道：“那樣的話，以后如果再讓我遇見……”

    “你覺得你以后可以報仇？那你覺得對方會留給你‘以后’么？”

    小楓不說話，肩膀微微顫抖，他動搖了。

    “你覺得你挺狠？不錯，你的確是個狠角色，否則成哥也不會收你做小弟?？赡阍俸?，也不過是匹獨(dú)狼，永遠(yuǎn)也斗不過群狼！”木文君站起來，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外面的月光，小楓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那雙從來慵懶迷蒙的眼睛，此時卻蓄滿了攝人的光芒……

    “所以，木楓，你要成為狼王。就從這所高中開始，我要你增加身旁的盟友，這四年內(nèi)，我不要看到你奄奄一息的獨(dú)自倒在某個巷子口。你對學(xué)習(xí)沒興趣，無所謂，人各有路，如果你要混，就混出點名堂來給我看！做得到么？”

    “……”小楓垂著頭，捏緊了拳頭。

    “回答我，你做得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