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男[強強]_分節(jié)閱讀_22
話還沒說完,就被下面的群眾們的嗚咽聲打斷了。 “我男人就被埋在那個井下,求求你們救救我男人吧!” “我爹也在下面……” “還有……” 一時間哭聲一片。張政委為難了,如果停留下來就是違背了上級命令,一旦鎮(zhèn)里的沖突升級發(fā)生了流血事件,那這個責任誰也背不起??墒呛菹滦拈_車走,自己的良心又過意不去。要知道救人如救火,雖然他們手頭沒有專業(yè)的救援工具,但是人多力量大,起碼埋在井口的人能救援出來。 最后張政委掏出電話向上級請示,大家都屏息凝神等著電話線那邊的答復(fù)。結(jié)果他表情凝重地放下電話說:“實在每辦法,上級領(lǐng)導(dǎo)說了,我們沒接到這個命令,必須按原計劃支援鎮(zhèn)政府?!?/br> 下面的礦工和家屬們一聽立刻情緒激動起來,甚至有一位白發(fā)蒼蒼的大娘躺在了車輪前不起來。 蓋志輝看著那些哭花了的臉,心里特別難受。他的老家盛產(chǎn)銅礦。村里人十個有九個都去礦區(qū)工打過工,他的爹自然也去過。 老頭深切地體會一把什么叫連舊社會的苦力都不如的職業(yè)。如果在井下工作時間長了,一個也逃不了,全都得得上矽肺病,如果發(fā)生了生產(chǎn)事故,老板立刻跑得沒了影兒,出人命了,也是只能換來5萬的價碼。 就像現(xiàn)在,那些被土埋起來的礦工們,顯然沒有那些被包圍在群眾的海洋里的領(lǐng)導(dǎo)們重要。而車上這些頂著肩章的,都是他媽冰冷的國家機器,只是機械地服從上級的命令。 張政委一看就十幾個人,場面還能應(yīng)付,就命令幾個小戰(zhàn)士下車去把那位老大娘拉開。 一直坐在蓋志輝身邊默不作聲的傅帥突然偷偷問道:“你想不想留下來救人?” 蓋志輝白了他一眼,壓低聲音說:“又不是勸我做主,想也白搭!” 傅帥聽到這,笑了笑,突然大聲說道:“張政委,要不然這樣,我們分成兩部分,一半人留下,一半人去鎮(zhèn)里支援。這樣兩不耽誤,你看怎么樣?” 張政委也是又氣又急,沒好氣地數(shù)落著傅帥:“就你聰明!讓誰留下?誰留下就是違背了上級命令,這個責任誰擔?你?” 傅帥揚了揚下巴,猛地跳下了軍車,沖著車上的官兵們喊道:“你們誰愿意留下來救人?” 一時間車上的人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響應(yīng)。 蓋志輝有些被傅帥的舉動驚著了,傅帥能作出這樣的義舉?海市蜃樓了吧? 一個你打心眼里瞧不起的人,突然變得高尚偉大,那種超現(xiàn)實主義的強烈反差和刺激還真有點讓人瞠目結(jié)舌。 傅帥看沒人響應(yīng),也不尷尬,只是用眼角微微斜看了蓋志輝一眼,其中的嘲諷也只有蓋志輝能體會到。 那個被士兵拉起來的老大娘披頭散發(fā)地來到傅帥的近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嘴里哽咽地嘟囔著:“好人啊,好人??!” 姓傅的都能是好人!蓋志輝有些出離憤怒了。 等怒火稍退之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跳下車,走到了傅帥的旁邊。這下腦子徹底的降到冰點一下了,自己怎么跳下來了? 當站在車下向上望去之時,幾步之遙卻猶如千溝萬壑,戰(zhàn)友們的表情變得那么陌生,自己就好像是一個傻逼一樣,被孤立了起來。 不過身邊的另一個傻逼為什么還能站在車下笑得起來?難道他沒有那種被排斥的孤獨感嗎? 但是由于蓋志輝的響應(yīng),又有幾個戰(zhàn)士跳了下來。 本來他們對上級的命令就頗有微詞,既然兩位軍官帶頭了,自己是義務(wù)兵更沒什么好怕的了。 每下來一位士兵的時候,有幾個家屬就在一邊“咣咣”在馬路上磕響頭,那聲音震得每個人心里仿佛有個鼓槌在敲似的。 最后一共是26名官兵下了車。張政委嘆了口氣,只說了句:“把車上所有的千斤頂和鐵鍬工具都給他們留下。”然后就開車離開了礦區(qū)。 剩下的人在傅帥的帶領(lǐng)下,來到了出事的井口。有個曾經(jīng)參加過地震搶險的老戰(zhàn)士大致勘察了下土木結(jié)構(gòu),然后指揮大家先用千斤頂扛起砸在井口的鐵架,再用鐵鍬挖起了厚厚的沙石。 因為先前的瓦斯爆炸,井底的工人都感覺到了。所以當時他們是準備返回到地面上的,可是升降梯還沒到井口就發(fā)生了塌陷事故。 所以在移開幾塊大的沙石的時候,有一位工人的腦袋露了就出來并微弱地動了幾下。 頓時參加救援的官兵們仿佛注入了一劑強心針,信心倍增,合力將那位礦工拉了出來。 蓋志輝也是滿心歡喜,他覺得賭上自己的前途從車上跳下來,值了!于是大家又開始再接再勵。 可是接下來挖了能有一個多小時,也沒有看別的遇難礦工。 蓋志輝不禁有些泄氣,那個救援的部隊也不知從哪國派來的,遲遲不來,沒有專業(yè)的工具,大家有勁兒也沒處兒使。 恰在這時,身邊有閃光燈一閃。他回身一看,原來傅帥不知什么時候從背包里掏出了專業(yè)相機,對著剛才那個奄奄一息的礦工就是“咔嚓”一聲。 其他的礦工沒有言語的,畢竟傅帥是帶頭跳下車救人的。照兩張說不定是部隊的習慣,就跟警察在兇殺現(xiàn)場拍照一樣。 但蓋志輝多了解這人渣啊! 就說他沒這么高尚嘛!怪不得蹦高要救人呢!該不是想拍點災(zāi)難照片豐富下他那些變態(tài)的作品庫吧! 想到自己還傻乎乎的蹦下來陪他墊背,回去說不定就開除軍籍了,蓋志輝氣不打一處來,上去一把搶過傅帥的相機,一甩手,扔到了廢墟里。 “都他媽什么節(jié)骨眼了,你還照相!” 這一甩算是把傅帥的心肝也扔出去了。他一改連日來溫情脈脈的嘴臉,抬手就扇了蓋志輝一個嘴巴子說:“你他媽給我撿回來!” 蓋志輝臉頰一熱,氣得渾身亂哆嗦。轉(zhuǎn)身就去撿那個照相機。倒不是怕了傅帥,主要尋思著這么一扔不夠徹底,去補上兩腳才算解恨! 等走到相機前,蓋同志先沖著傅帥陰陽怪氣地笑一下,然后抬起腳來惡狠狠地踩了下去。 沒踩兩下,腳下突然一軟,整個人突然陷了下去。 被土埋上之前,停留在地面上的最后一眼就是傅帥驚慌失措地朝自己跑來。 蓋志輝居然還想:跑??!小樣兒,跑來也白搭,你相機徹底沒救了。 接下來他就與厚實的沙土與石塊包裹在一起…… 等鼻子再次呼吸到新鮮空氣時,費了白天勁才把眼睛睜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純白。 有護士立刻哈下腰關(guān)切地問:“醒了,你覺得哪里不舒服?” 蓋志輝想告訴他渾身都不舒服,可是干嘎巴嘴發(fā)不出聲音。過了好一會,勉強問:“這是哪啊?” 這時站長跟幾個領(lǐng)導(dǎo)拎著一推鮮花水果進來了。 看見蓋志輝醒了,立刻面帶喜色地說:“小蓋你可醒了,都昏迷了一天一宿了,都快嚇死我們了,以為要給你開追悼會呢!” 蓋志輝眨了眨眼睛……一連串的記憶排山倒海地襲來。 去參加特別任務(wù),犯傻留下來跟傅帥去救被困礦工,自己踩相機掉進陷坑里…… 再看看眼前幾張領(lǐng)導(dǎo)的臉,壞菜了,自己不是要被開除軍籍,大家同事一場,領(lǐng)導(dǎo)來給自己送行來了吧? “站長,我……那礦工……” 站長還以為蓋志輝重傷之下還不忘老百姓的安慰,連忙和顏悅色地說:“放心,那些被困礦工已經(jīng)被救出來了。多虧你們及時打出的透氣孔,給后面的救援部隊拖延了時間……” 蓋志輝聽了還是蠻高興的,他生平最喜歡在人前當英雄,這回能救出一干人等,這功績絕對能顯擺到七老八十歲。 最重要的是聽站長話里的意思,此次違反命令可以既往不咎了! 果然領(lǐng)導(dǎo)對此次違規(guī)的事情只字未提,只是囑咐蓋志輝好好好休養(yǎng)。 等領(lǐng)導(dǎo)們走了以后,蓋同志立刻精神抖擻了起來,雖然一時起不來床,但仍叫護士取來當天的報紙。 這么重大的事情肯定得有報道。 掀開報紙一看,封面除了斗大的標題外,兩章大幅照片立刻眼簾。 其中一張是從倒塌土里解救的被困礦工的,一張是剛從土里挖出的舍身救人的軍官的臉部特寫。 說實在的,倆人都挺像兵馬俑的,緊閉著眼睛,僵臥在擔架上,那叫一個音容宛在。 最催人淚下的是標題——軍民血脈相連,生死同進同退! 接下來文章里聲情并茂地講述了蓋姓的軍官是如何連續(xù)作戰(zhàn),連口水都不肯喝,并深情地對送水的礦工家屬說:“老百姓現(xiàn)在在地下受苦,我怎么忍心在上面喝水?!?/br> 可蓋軍官是發(fā)著高燒帶病堅持上陣,最后終于光榮昏倒在地,卻偏偏掉到了塌陷的地坑里。 看完報紙后,蓋志輝長嘆一聲,虛假報道猛于華南虎虎也! 幸好有照片,不然再把他埋坑里憋死,也猜不出這上面的報道的是他蓋志輝同志。 不對,那張剛被解救出來的礦工雖然看不清臉,但他身邊站的確實蓋志輝本人。也就是說找這個上報紙的礦工是他和傅帥他們親手解救出來的,而照片肯定是傅帥當時照的了。 原來他拍照片…… 沒等蓋志輝想明白,一干戰(zhàn)友又蜂擁而至。 其中小劉一屁股坐做在床上說:“行啊,小蓋,你成名人了。點子可真夠正的,昨晚電視新聞都報道你了。這回記個一等功都不成問題!” 蓋志輝現(xiàn)在覺得自己都像是在夢里似的,剛才領(lǐng)導(dǎo)面前不敢問,現(xiàn)在一起救災(zāi)的戰(zhàn)友來了,立刻要問個究竟。 “你們都沒事?上面沒追究我們違抗命令的責任?” 小劉一翻眼睛:“怎么追究???現(xiàn)在滿社會都知道解放軍勇救遇難礦工的事情了,難不成他們還要翻翻舊賬,澄清一下咱們實際要去救的是坐在機關(guān)大樓里的貪官污吏?” 說完一拍蓋志輝的肩膀:“你就安心養(yǎng)病吧!等出院了還得召開表彰大會呢!” 旁邊另一人接著說到:“對,就算有什么,也有太子爺墊背,可輪不到我們這些蝦兵蟹將?!?/br> 聽到這,蓋志輝詫異地問:“傅帥?他?” “你當領(lǐng)導(dǎo)是吃干飯的?這次上峰是及丟了面子又丟了里子,因為人手不夠,縣政府的窗玻璃都讓人砸碎了好幾塊!他傅帥領(lǐng)著大家當英雄,領(lǐng)導(dǎo)倒成了麻木不仁的昏庸之輩,這個窩脖兒虧,換誰也咽不下去??!他傅帥那顆光亮的腦袋不大不小,正好堵?lián)屟?。他家背景再厚也不成,縣官不如現(xiàn)管,這次傅帥的處分是挨定了!” 勝利的消息來得這么突然,蓋志輝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一時間竟愣在了那兒。 雖然自己此前苦心設(shè)計,絞盡腦汁想要給傅帥下絆子??蛇@次傅帥跌了大跟頭卻是他自己上趕子找的不自在。 蓋同志難免有一些不能手刃仇人的遺憾。 就在這時,小劉忽然異??鋸埖卮蠼校骸靶∩w,你快點出院吧,咱們宿舍旁邊的籃球館快要修建好了。就等著你開光呢!” 蓋志輝正納悶,那籃球場地上的樹剛砍完,連水泥地面都沒澆呢,怎么就快建好了呢?眼角的余光就一下子掃到了門口剛踱進來的一光頭。 也不知他在門外聽了多久了,屋里一干人等不免有些窘迫。于是又寒暄了幾句后就匆匆告別了。 傅帥笑吟吟地目送著親愛的戰(zhàn)友們離去,才來到病床前,彎下腰用自己的臉頰去磨蹭著蓋志輝的。 一夜之間兩人都長了不少胡茬,兩張粗糙的砂紙摩擦到一起的感覺委實不太好受。蓋志輝不耐煩地拱了拱身子:“你又抽哪門子瘋?” “是熱的?!备祹浳⑽⑻鹕碜?,貼著蓋志輝的耳邊說,“你剛從坑道里被挖出來的時候,臉是涼的,怎么捂都捂不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