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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臣(重生) 第117節(jié)

    啪!

    幼娘一拍桌案,霍然起身,怫然變色:“你說什么?!”

    “小姐!小鶯絕無二心!”小鶯哆哆嗦嗦地跪下了,嚶嚶嗚嗚地哭了起來,“小、小鶯與戚風(fēng)將軍,早有書信往來……”

    步練師無奈扶額:“……”

    幼娘身邊真是臥虎藏龍,一個小小的貼身丫鬟,竟然能和正三品的大將“書信往來”?

    步練師看了看小鶯的長相,想了想沈逾卿和幼娘,突然又覺得合情合理了。

    小鶯哭得要背過氣去了:“小鶯也不知道戚風(fēng)將軍,竟是那鎮(zhèn)守玉門關(guān)的!他、他只是在信里問我,到哪里了,要好好照顧自己……”

    幼娘匪夷所思道:“這不就是在套你的話?!”

    原來這一路上的行程,都是你這個蠢丫頭在通風(fēng)報信!

    小鶯哆嗦道:“可、可是我們一路上,不是很順利……”

    幼娘氣得不行,剛想出口訓(xùn)斥,步練師抬起手來,打斷了二人:“得了。”

    “戚風(fēng)是我的故交,白龍將軍的人品,我還是信得過的,不會輕浮到去勾搭別人的丫鬟?!辈骄殠焼问种ьU,眸光淡涼,“多半是沈鈞在其中牽線搭橋,小鶯,是不是?”

    小鶯愣了愣,想起自己與戚風(fēng)將軍相識,多半是因為老爺?shù)木壒?,頓時點了點頭。

    幼娘臉色一白:“這是怎么回事?”

    為何——

    “沈鈞料到你會跟我跑了罷?!辈骄殠熜α诵?,“沒事,多半只是要你回去,不然我們早倒霉了。小鶯,傻丫頭,起來吧?!?/br>
    事情應(yīng)該是這樣的:

    沈逾卿利用小鶯,掌握了車隊的行程情況,再讓戚風(fēng)把人截在玉門關(guān);只是戚風(fēng)看見了jiejie舊物,一時間心緒起伏,便把步練師一行人放走了。

    幼娘聞言搖頭道:“我自然是會跟著jiejie的!”

    步練師笑道:“沈鈞親自來接你,你也不走嗎?”

    幼娘聞言一愕:

    “……什么?”

    ·

    ·

    長河落日,大漠孤煙。

    薄將山抬手示意,手下人敲響了駝鈴,一行車馬停在了茫茫黃沙里。

    幼娘不可置信地撩起車簾。

    極目之處,金風(fēng)震鑠,鐵甲鏗鏘,一隊人馬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

    薄將山朗聲笑道:“鈞哥兒腿腳真快!”

    沈逾卿一騎當(dāng)先,飛馳而來。馬蹄颯沓,塵沙飆涌,他像是一柄極快的刀,切開了這蒼茫的風(fēng)沙:

    “——相國所教騎術(shù),鈞畢生不敢忘!”

    ·

    ·

    沈逾卿翻身下馬,踩過幾步黃沙,伸出了手來:

    “幼娘。”

    幼娘咬著下唇,低下頭去,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沈逾卿的手懸在半空,靜靜地等著她。

    步練師嘖了一聲:“幼娘!”

    幼娘肩膀一顫,流下淚來,卻依舊是搖頭。

    沈逾卿沉默片刻,收回手去,拔下了頭簪。

    幼娘震悚地抬起頭來,只見沈逾卿一頭漆黑長發(fā),飛揚在了熔金色的漠北大風(fēng)里。

    “幼娘與我,少年夫妻。鈞原本以為,那是到白頭的緣分?!?/br>
    幼娘睜大了眼睛。

    沈逾卿垂下眼去,握住一縷長發(fā),反手拔出匕首來:

    “……罷了。你自由,我歡喜?!?/br>
    他手腕用力,向發(fā)束割去——

    “老爺!”

    ·

    ·

    幼娘緩緩地回過頭去,看了身后的步練師一眼。

    步練師淡然微笑,點了點頭。

    去吧。

    到你夫君的身邊去。

    ……只是這從今往后,jiejie不在上京,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

    幼娘眼眶又紅了一圈,她緊緊地咬著下唇,提著裙擺一路小跑,被沈逾卿一把擁在了懷里。

    幼娘抓著他的衣襟,放聲大哭了起來。

    她的哭聲清亮又綿軟,被長風(fēng)卷裹,被大雁捎去,一路向南飛去——

    飛向玉門關(guān)內(nèi),飛回大朔中原,飛到金粉繁華的上京去。

    ·

    ·

    薄將山勒馬側(cè)了幾步,步練師站在馬車前沿上,兩人并肩沐浴著天光,看著沈逾卿和幼娘消失在風(fēng)沙里。

    步練師感慨道:“年輕真好?!?/br>
    薄將山深情款款地張開臂膀:“你要不要……”

    步練師一翻白眼,扭頭就走。

    薄將山:“……”

    “哎,”薄將山郁悶地捏著金箍棒,“二閨女,我們來抱抱?”

    粉色小蛇估計到了叛逆期,扭動著掙開了薄將山的手,自顧自地爬回罐子里了。

    薄將山:“……”

    薄將山郁悶地回頭,剛好跟連弘正看了個對眼。老人原本捧著個紅泥手爐,站在馬車旁吃瓜看戲,如今對上了薄將山的眼神,默默地轉(zhuǎn)身鉆進(jìn)了馬車?yán)铩?/br>
    只剩下薄將山一個人吹著北風(fēng):“……”

    ·

    ·

    步練師也沒想到,這在西域里,竟還能碰見故人:

    “……公主殿下?”

    馬上的紅衣女子掀起風(fēng)帽,露出鮮妍俏麗的臉來:“令公!”

    ——竟然是靜安公主周瓔珞!

    步練師萬萬沒想到,她和瓔珞斷了的師生緣分,在西域又重新續(xù)了起來。

    如今的瓔珞可不是千嬌萬貴的公主了,她訪過波斯,拜過北狄,用腳丈量過絲綢路。

    天高地闊,南北無邊,她來去都自由。

    步練師奇道:“這是什么?”

    “這是我畫的地圖。”瓔珞膚色微深,笑容燦爛,明快得好似草原上的紅狐,“令公和相國要去何處?瓔珞來帶路便是!”

    在瓔珞的幫助下,薄將山一行人,順利地和綠洲的回亓那人洽接,熱熱鬧鬧地在草原上安頓了下來。

    至此,世上只有回亓那的大族長和大族母;

    至此,世上再無薄相國與步令公。

    ·

    ·

    藍(lán)天高闊,碧草無垠,牛羊陷在蓬勃的綠色里,散布在繁星一般的氈房之間。

    漠北大草原,回亓那王庭。

    當(dāng)薄將山走進(jìn)王帳時,步練師正靠在胡床上,——人已經(jīng)睡著了。

    她夢見了烈日下的鐘雀門;她夢見了怒雨下的梧州城;她夢見了哭聲里的科舉場,她夢見了鮮血里的釣魚臺。

    她夢見了洪浪里的士卒;她夢見了廷杖下的文人;她夢見了哭號的帝王;她夢見了自縊的臣子;她夢見了喋血的美人。

    恩仇、愛恨、喜怒,多生動;

    君臣、英雄、美人,多風(fēng)流。

    只不過,到頭一夢,萬境歸空;

    只道是,山川未改,大河?xùn)|流。

    ·

    ·

    【作品:《瘋臣》】

    【作者: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