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借個膽愛你_分節(jié)閱讀_10
他一直想問這事兒來著。程宇垂眼,沒表情,伸筷子夾了一大塊白rou:“沒什么事兒。” 程宇使筷子都是用左手,使得已經(jīng)很熟練,右手就一直垂著搭在膝蓋上。 羅戰(zhàn)的聲音低沉,呼吸湊上耳邊:“真沒事兒?。俊?/br> 程宇不耐煩地冷哼:“真沒事兒!……干嘛啊你?婆婆mama的!” 程宇似笑非笑地翻個白眼兒。羅戰(zhàn)被那一雙細細薄薄的漂亮眼皮迷得肝兒顫,真想湊上去親程宇的眼睛,親程宇的臉,親程宇被啤酒浸潤的嘴唇,卻又不敢冒然動作,怕被打,怕程宇跟他翻臉,怕自己氣勢上都壓不住對方。 其實他也不是“怕”程宇,而是在對方面前不敢擺那個譜,不能隨便褻瀆侵犯。 倆人一直喝到午夜將至,竟有些意猶未盡,誰都舍不得抬屁股。 羅戰(zhàn)知道程宇第二天還要上班,自己倒是無組織閑散人員一名,時間靈活,但是程宇早上八點就要去接班。 倆人臨走起身去洗手間,心情暢快,走路微晃?;杌璋蛋档娘堭^小洗手間里,燈火的暈光中散布著曖昧的塵埃。 羅戰(zhàn)在程宇身后哼了一句混話:“今兒喝高了,誰給老子扶個鳥???” 程宇冷笑了一聲,沒搭理他。 羅戰(zhàn)覺得程宇應該還記得這話,記得倆人之間的事兒。 并排的兩個小便池,羅戰(zhàn)酒意醺然,眼角不停地瞄程宇,看著程宇解手時半瞇著眼的沉默的側面,皮膚下微微滑動的喉結。羅戰(zhàn)看得眼球發(fā)燙,狠狠抖了抖下身,身體有一股特別強烈脹痛的沖動。 腦子里想象的,是當年程宇手里的槍管子滑過他的小腹,嘴角擎著一絲笑,緩緩地拉開他的褲子拉鏈,手指的觸覺像羽毛一般輕柔卻電到他四肢的每一片神經(jīng)末梢痙攣顫抖…… 羅戰(zhàn)真的憋很久了。 這些年,心里就只認程宇,就只想追求程宇,別人他根本都看不上眼,覺得跟心目中那個完美的小程警官完全都沒法比?。?! 程宇洗完手開門出去,吧嗒,身后掉了一樣東西。 羅戰(zhàn)跟在后邊撿了起來,正要開口,看見東西上邊的字。 程宇把褲腰上別的證件弄掉了。 深綠色的證件板上燙著一枚金燦燦碩大的國徽,下面是清晰的一行金字: “傷殘人民警察證”。 打開證件,程宇的兩寸彩色小照看起來像是若干年前從警校剛畢業(yè)時拍的,透著單純青澀和意氣風發(fā)。 時光像一把鈍刀,細細碎碎地摧磨心口的軟rou,把殘存的記憶打磨出棱角和血痕。 羅戰(zhàn)默默地佇立在洗手間里,門外的喧嘩聲化作虛無。 他的喉嚨堵塞著吭不出聲,費力地鑒別那一行字,端詳程宇那時極年輕英俊的一張臉,反反復復讀了很久,眼睛愈是用力看就愈是看不清,模模糊糊的一片…… 程宇終究還是殘了。 7、證人滅口 ... 十多年前,九十年代的京城,還沒有經(jīng)歷過那幾輪最嚴酷猛烈的涉黑嚴打,天子腳下的皇城內(nèi)也窩藏了幾股頗有勢力的黑道人物。 這些黑道,并非那類整日在街上拿大刀片子砍砍殺殺的蠱惑仔,而是有威勢也有盤子的私營生意場大哥,在官府和公安部門里有人罩看,壟斷了老城區(qū)的中檔飯店娛樂城洗浴城卡拉OK廳迪廳舞廳等等一干生意。 每股人馬內(nèi)部皆實力強悍,人數(shù)眾多,且與很多部門頭頭腦腦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有路子大家一起發(fā)財。 這其中最威風的幾路老大,就是東皇城根兒的尤寶川“尤二爺”,龍?zhí)逗摹暗豕砝睢保昂:蠛Q貎旱摹白T五爺”,以及西四八大胡同的羅氏兄弟,號稱“皇城四霸”。 這所謂的四霸雖然威風一時,說到底是在皇帝老子眼皮底下,無非就是匍匐在官家和紅貴腳下替人出頭拉線、洗錢銷贓的馬仔,天子腳下幾只走貓;上邊兒有人拿捏著分寸,逞不出太大的風浪。 羅戰(zhàn)那時候年輕氣盛,腦子活,脾氣烈,是跟他哥哥一起混的,經(jīng)營很多家娛樂城和連鎖餐廳,盛極一時。 后來,轟轟烈烈的黑社會嚴打拉開了帷幕,抓了很多人,羅家兄弟也栽進去了。 罪名其實很簡單,無外乎就是非法經(jīng)營、行賄、涉黃、聚眾斗毆導致重傷害云云。 羅戰(zhàn)是個道上混的,但是行事還算有分寸有底線,打人他打過,殺人絕對沒殺過,手里沒沾命案,沒想到這次栽得狠了,一進局子就發(fā)覺局子里換了人,變了天,情勢已經(jīng)不對頭。 那是他平生經(jīng)歷的最黑暗最倒霉的十幾天,現(xiàn)在提起來都心有余悸,談虎色變;還沒進看守所呢,差點兒在拘留審訊室里就把這條命給捐了。 審到后來,對方丟給他一句話:“羅三兒,你看清楚形勢路數(shù)吧,老老實實把能說的和不能說的全都說了,你還有一條生路?!?/br> “幾位爺?shù)降鬃屛医淮栋??我就沒干過大案!” “甭裝傻,從你公司里走的那兩千萬帳目是誰的手筆?你名下的公司做假帳投標的三里屯娛樂廣場,背后的最大股東是誰?” 羅戰(zhàn)那時已經(jīng)明白,這不僅僅是一場打黑,根本就是要“打官”,他自己是被牽連進去的外圍嘍羅。 “羅三兒,我們知道你上邊兒有人,我們就是要你招那幾個人!你就是重要的人證,你配合調(diào)查配合出庭作證,你自己的事兒根本都不算什么事兒,可以給你減刑?!?/br> 羅戰(zhàn)也不傻:“我要是招了,我自己的命還能保得?。课壹依锶四??我二哥呢?我多坐幾年牢我認栽了,我要保我的家人?!?/br> 對方說:“你二哥的事兒比你更嚴重你就甭顧著他了!你也知道我們想要的就是從你嘴里交待的所有明細帳目,跟你家里其他人無關,沒人要搞株連!我們保證你出庭判刑之前的安全,你老實在牢里蹲幾年等風頭兒過去,以后的路該怎么走,我們就管不著了,你自己掂量輕重?!?/br> 羅戰(zhàn)知道這是市委和公安局上層的政治斗爭,他沒的選擇。他一個小混混,其實就是水塘里的小蝦米,鍋邊灶臺上的草木渣兒,何必死扛著給大魚做炮灰?當然是乖乖地坦白從寬,爭取寬大處理?。?/br> 羅戰(zhàn)永遠也忘不了他第一次見到程宇時,對方的俊模樣兒。 在看守所里關了好幾個月,骨頭都快發(fā)霉了,提心吊膽渾渾噩噩地等待審判來臨。 那一天,羅戰(zhàn)終于被反銬雙手,腦袋罩上黑紗頭套,提上押解車。 他知道這是他上庭的日子。他卻沒有想到,等候他的首先不是人民政府的法庭刑期裁決書,而是京郊荒野高速路上一場真刀真槍的駁火血戰(zhàn)! 押解車在經(jīng)過一處高架橋時突然遇襲,前擋風玻璃在尖銳的嘯聲中被兩顆子彈擊穿爆裂成繽紛四射的碎片! 兩只前輪胎被彈片切腹飛爆,車子失控,嘶叫著從高速路內(nèi)檔斜著沖向路肩!羅戰(zhàn)兩眼一麻黑只覺得面前隱隱有白光飛閃,被銬牢的手腕在身體前撲倒地的瞬間被金屬割得生疼。 今兒個點兒背,遇劫了?。?! 羅戰(zhàn)那時無法完全弄清楚政治斗爭內(nèi)部的慘烈與無情,但是他意識到,他這個活口人證很有可能活不到走進法庭等候宣判! 隨車的警察一把將羅戰(zhàn)拽下車,丟進路邊的草叢。羅戰(zhàn)被高速路基上碩大尖利的石頭子硌得滿臉坑,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耳畔的痛嚎聲讓他分辨出來,可能有警察已經(jīng)中彈。 身后不遠處又是一聲尖銳的剎車,槍子兒掃射的尖嘯,厚重的皮靴一步步像踩上他胸口似的逼近。 羅戰(zhàn)以為自己完蛋了,卻被穿皮靴的人薅著脖領子拎了起來。 子彈飛躥著叮叮哐哐射進越野車的金屬前蓋。 那人用膝蓋把羅戰(zhàn)卡在身下的隱蔽處,抄槍與對面的襲擊者對射。 羅戰(zhàn)撅著腚被壓在地上,被那一膝蓋擠得半邊臉發(fā)麻,快要吐了,哼唧著說:“噯,噯我說,我跑不了,你他媽的別拿腿壓著我!石頭子兒硌我臉了!” 他這一叫喚,那人非但不放松,狠狠地拿膝頭一擰,羅戰(zhàn)立刻就覺得挨著地面的那半邊臉割裂似的疼,估計半張臉皮都保不住了,你媽的,老子被毀容啦?。?! 那人收拾掉對面射擊的一個歹徒,正要把人犯拖起來重新裝車,羅戰(zhàn)用耳朵都能聽見身后的高速路上再次爆響槍聲,又是幾聲尖銳的剎車。 “我cao你大爺?shù)摹€有一茬兒。” 身邊人從喉嚨里滾出一聲罵,鼻音悶悶的,竟然還透著一股子慵懶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