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她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讓他看不出其中暗藏的計謀和謊言。 “這樣的回答,能說服你嗎?”她問。 秦追撇開視線本想暗罵句蠢貨,可話到嘴邊又有些說不出口。沉默幾瞬,問:“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許,行二?!?/br> “沒問你這個,問你后面的名字?!?/br> 許文茵想了想,“陛下只要答應我,一會兒太醫(yī)來了好好瞧病,我就告訴你。” 若是換作平常,秦追估計就當場發(fā)飆了??蛇@回他竟只遲緩點了點頭,眼神游離地吐出一個字:“好?!?/br> 許文茵彎起眉眼,“文茵,是我后面的名字。” 文茵…… 秦追悶聲道:“哦,我記住了?!?/br> 許文茵看他像是沒大礙了,便想起身去瞧瞧太醫(yī)來了沒,誰知才剛一動,秦追忽然揪住她的袖角將她往回一拉,右手指尖伸上去碰了碰許文茵光潔白皙的下顎。 低喃道:“我說……要不你別做謝十三的小情人了,做我的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公雞:? 對不起(土下座)本來打算昨晚更結果存稿箱沒發(fā)出去,我睡醒了才發(fā)現(xiàn)tvt 之后的更新時間都固定在晚上6點啦,這篇文很短,我防盜比例拉到了90%,時間為防盜三天,之后會逐步往下調,謝謝大家買我!!么么嘰 第29章 秦追上回發(fā)病是在半月前, 算算日子,似乎間隔的時間越來越短。太醫(yī)愁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這病當初整個太醫(yī)院爭了個三天三夜也沒研究出來什么名堂,朝華長公主知道他有心無力, 也沒為難他, 擺擺手讓宮人送他出去。 轉頭沖秦追道:“我也不想千叮萬囑你, 過會兒藥煎好便乖乖喝了,這是你自己的命, 你不——” “好。” 秦追答應得太快,朝華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說起來, 自她進來以后,秦追就一直安安靜靜的, 似乎連太醫(yī)問他的話都一字不漏地全答了。 要知道以前喝藥可跟要他命一樣,這回是怎么了。 朝華還沉默的間隙,秦追悠悠一側身,轉頭看她, “你不是說過, 依附她便是你在這在宮里選擇的生存之道么?!?/br> 她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他瞇瞇眼:“那我也有自己的選擇?!?/br> 秦追今日雖面色蒼白,眼神卻有神采, 根本瞧不出病重的模樣。他若能活得久一些,于朝華而言自然只有好處。 “……雖不知是什么讓你突然回心轉意了, 但, 你想通了是好事?!眲e的, 她什么也沒說。既不親昵,也不疏遠,最穩(wěn)妥的回答。 從前的秦追對生死并無執(zhí)念。 一發(fā)病就會陷入沉睡,一睡就不知要到多久。每回從漫長的昏厥中蘇醒,就是一次從死到生的體驗。 在這樣的反復循環(huán)里, 闔宮上下,包括他的同胞阿姊,沒有一個人對他說過“希望你能活著”這樣的話。 沒有人關心他的生死。 他們充其量只是希望“皇帝”能活著罷了。 ——“因為,我想讓你活下去?!?/br> 她已經(jīng)走了,但細軟又堅定的聲音仿佛還響徹在他的耳畔間。 秦追垂著眼皮,將瘦小的身子往錦被里縮了縮,心想。 好啊,活就活吧。我又不怕死,還怕活著么。 我活給你看。 他藏在錦被下的手中,抓著謝傾之前扔過來的那個瓷瓶。 許文茵從天子居所出來,正要邁上拱橋同給使辭別,不遠處忽然遙遙傳來兩道響亮的驚呼。 “十三!停,快停下!” “十三爺你輕點啊,一會兒把它射死了可怎么辦!十三爺!” 許文茵下意識地抬眸看過去,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嚴六和一個陌生郎君在圍墻下?lián)]舞雙臂,朝上呼喚的身影。 視線往上移,房檐上悠悠立著一個人。 暗紅色的衣裾被風吹得往后呼啦翻飛,腰間那幾條玉墜也在大幅晃動。他視若無睹,眸光銳利,背脊挺直,手中拉滿了一張弓。 箭矢所指的前方,是一只附在枝頭的白頭幼鷹。羽翼尚未豐滿,鷹腿上套了環(huán),像是人養(yǎng)的。 嚴六還在喊:“嗚嗚輕點啊,你輕點!那可是我求了我姑好久她才賞我的,這回節(jié)度使上貢的活物里頭就這么一只鷹!射死了可就沒了??!” “你煩不煩,大老爺們地瞎嚷嚷什么?小爺我在西北的時候射過的鳥比你吃過的飯都多,還能弄死這玩意兒不成?” 從上頭傳下來的聲音滿帶不屑,說的話也狂得不行。 嚴六都要哭了:“那你倒是別把弓拉這么滿啊!” 許文茵旁邊的給使笑起來。 原來這鷹是之前太后賞給嚴六的,可惜嚴六在室內沒訓好就急著拿到室外放飛,這一放就飄了,鷹飛得是影兒都找不著。 哭哭啼啼跑去求了謝傾好久,謝傾才總算一咂舌答應幫他找鷹,還順帶從侍衛(wèi)那兒借了張弓。 御用親衛(wèi)所用的力弓不過一石,講究的是關鍵時刻能迅速拉弓護駕。區(qū)區(qū)一石,在謝傾手里就跟玩似的,沒見他用什么力就將那張弓拉滿,眉頭都沒皺一下。 給使搖頭嘆道:“說來去年春獵時,奴親眼瞧見過謝小侯爺拉滿重十石的力弓,可謂不費吹灰之力。禁軍里頭竟沒一個人能勝過他?!?/br> “可惜……”可惜人太不著調。 太后原本是要賞謝傾軍中官職的,后來竟是鎮(zhèn)遠侯出面,親口推辭了回去,原因是謝傾不堪大用。 能讓知根知底的親爹說出這番話,可想而知謝傾有多不適合去軍中歷練。 說好聽點,叫桀驁不馴。說難聽點,叫服從性太低。 許文茵聽得不由好笑,服從性太低,聽著像在說狗似的。 她沒多往那處看,與給使辭別后便跨上拱橋走人,誰知才剛邁出兩步,那頭嚴六忽然大叫一聲“我我我的鷹——!”。 謝傾將弓隨手一扔,順著屋檐一躍落地,咂舌道:“吼什么吼,沒死。” 他從一開始就看見許文茵了,本來那箭是打算往鷹的翅膀尖上射的,一個不耐煩,偏了偏,鬼知道射中哪兒了。 算了,關他屁事,他如今可有正事要干。 許文茵已經(jīng)走出去一大截,謝傾身長腿長,輕快追上去,落后她兩步,沒說話。 先是將她從頭到尾掃了一遍,看她白凈的面頰柔軟潤澤,瞧上去沒大礙,才道:“你剛從秦追那兒回來?我方才瞧見幾個太醫(yī)投胎似的往那邊跑了,他又出什么事兒了?” 許文茵不答。 謝傾一向臉皮厚如城墻,接著又問:“二娘子沒事吧?秦追發(fā)起瘋來比我家狗都要命,要是傷著你了就跟我說,我給你報仇去?!?/br> 許文茵仍不理他。 這一段拱橋不長,她走得很快,眼看著就要下橋了。身后謝傾的腳步聲有條不紊,許文茵不僅有點生氣,還莫名有種貓捉老鼠的感覺。她是老鼠。 偏偏謝傾還在說:“你方才瞧見嚴六那只鷹沒?那種鷹長大了也不好看,不如我在西北時養(yǎng)的那幾只來得生猛。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你若喜歡,我給你弄兩只來玩玩。要是你喜歡小點兒的——” “謝十三,”許文茵終于停住腳步,側眸看他,“我不想,和你說話,別跟著我?!?/br> 丟下這句話,她腳下加快,裙擺泛起了一圈優(yōu)美的漣漪。 謝傾果然聽話地沒再追上去。 看她走遠,才將眼皮一垂,眼底的光彩一瞬就沒了。 “——原來小侯爺之前三天兩頭往我那邊跑,就是為了她呀?” 香娘不知何時從樹干暗處走出來,作一副婢女打扮,臉也變了大半,與之前的長相差異甚大。 謝傾看也沒看她,“我沒告訴過你沒事別出來晃悠?” “小侯爺真是無情,婢子若今兒不出來,怎么會知道小侯爺原來都在外邊有女人了?” 謝傾心道要是我的女人就好了。他懶得搭理香娘,轉身要走又被她從后拉住衣角。 “小侯爺想要什么,香娘都愿意給你?!彼捴袔?,“……那個女人,也一樣?!?/br> “只要把她綁來,將臉變一變,日后誰能曉得她是誰?到時候小侯爺想對她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何必像方才那樣被愛答不理呢?!?/br> 香娘本以為謝傾準她跟來,就一定是打算讓她能派上用場的。誰知這么多天過去,她竟真就和那些婢女們一起干了這么多天的活。 香娘當然不樂意了。 她對謝傾并無占有欲,她只是喜歡任何美麗的事物。謝傾就是其中之一。她喜歡他的漂亮,也因此越來越好奇他藏匿在美麗外表下的真面目。 香娘曾經(jīng)在宮廷暗處做了二十年繪面師,畫了很多張漂亮的臉蛋,沒有一張比得上謝傾的好看。 所以當他說要把自己一半的面容掩去時,香娘覺得甚是可惜。 到底是什么使得他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她無從知曉。 本以為自己恐怕一輩子也沒辦法探得這個秘密了,誰知轉機卻出現(xiàn)了——方才她看見的那一幕。 謝傾是什么性子,香娘可以拍著胸脯說,沒人比她更了解。畢竟她替先帝做事時就見過各式各樣的人,她很擅長看穿人的本性。 謝傾她是看不穿,卻也知道一些常人不知的事情。 比如,他雖性子外向跳脫,內心卻無情又薄情。你以為自己和謝傾混熟了,其實在他眼里只是你如約咬了鉤。 嚴六、林二寶、沈默、太后……還有香娘自己,恐怕所有人都只是他達成目的所用的棋子。 但方才那個女人……似乎不太一樣。謝琴對她的態(tài)度和對尋常人,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