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竹茶？”這個陳安修還是知道的，只長在向陽山壁上的石竹茶和只長在背陰處的玉竹茶，是東山上最出名的兩種野生茶，有幾年炒地很厲害，這幾年消停點(diǎn)了，不過旅游區(qū)賣的大多是外地的，真正的野生茶還是很貴的，有茶葉店專門收這個。

    “算你小子還有點(diǎn)見識，這東西采回去，找個人炒炒，偶爾泡點(diǎn)喝，還是不錯的?！?/br>
    沿著山壁看下去，這一片的石竹長得算是不錯的，其他人聽到了也都過來采，平地上長得不多，這種植物大多長在崖壁上，有人拿了繩子拴著下去采，有人喊著陳安修一起，他笑笑拒絕了，只拉著陳天雨就在平地上薅了點(diǎn)。

    夏天雨水多，東山上的蘑菇也格外多，最常見的就是草叢里的那種顏色白白的，傘蓋有點(diǎn)發(fā)黃，一大叢一大叢的，到處都是，這種蘑菇很嫩，水頭很大，如果扔在袋子里，等到山下，基本就是一團(tuán)爛泥。

    還有一種是比較肥碩，傘蓋上有黑色花紋的，也沒個正經(jīng)名字，就通稱為圓蘑，這個做湯不放任何調(diào)料就非常鮮。有時候能找到點(diǎn)油蘑，這個不多。

    當(dāng)然最好吃的還屬松蘑，這個一般就長在松樹底下，傘蓋不大，下面很粗，這個用來燉雞，燉rou最好吃，曬干了味道次點(diǎn)，但可以保留很久，東山這邊有道很出名的菜叫山蘑菇燉雞，最正宗的做法就是用松蘑。

    第一天進(jìn)山，其他的收獲不多，但蘑菇，野菜和野生 茶葉，陳安修倒是裝了大半袋子。這天傍晚，天還沒黑， 一群人就砍了些樹枝和草，在離溪水近的地方搭了幾個簡單的草棚子，年輕人大多不會做這些，只是有樣學(xué)樣地跟 著兩個護(hù)林員做，有兩個怎么學(xué)都不會的，索性就帶著獵 狗到附近打獵，準(zhǔn)備晚上吃的東西。

    陳家兄弟兩個搭了個勉強(qiáng)能住人的，就去溪邊提水燒 水，此次山上背了兩口小鐵鍋，水開了大家喝了一點(diǎn)，打獵的就回來了，其他獵狗逮住的獵物都交給主人了，只有班頭像模像樣地嘴里叼著只野雞，直到看見陳安修，才蹭 蹭他的褲腿放下。

    去打獵的其中一人叫做孫平的，看到這里就笑說，“陳安修，你家這只狗真是鬼精鬼精的，路上跟它要了好幾次，它死活不肯松口。我還以為它自己要找個地吃了呢。你們真沒訓(xùn)練過？”

    陳安修拍拍班頭的腦袋，一副驕傲地不得了的樣 子，“我們班頭自學(xué)成才?！?/br>
    其他人都哈哈笑，一群大男人跑到山林里，跟解放了 一樣，晚飯一鍋?zhàn)郁~湯，一鍋?zhàn)邮且半u燉蘑菇，魚是溪水 里抓來的，野雞是山上現(xiàn)逮的，不是什么很特別的菜，但 就地取材，原汁原味，味道實(shí)在是鮮到骨子里了。七個人，兩大鍋?zhàn)訙緵]剩多少，不多的零碎都喂了四只狗。吃過晚飯，兩個護(hù)林員很快就回窩棚里睡覺了，五個年輕的圍著火堆聊天，結(jié)婚沒結(jié)婚的，都葷素不忌的。一直聊到月上中天才各自散去了。

    兄弟兩個去溪邊泡泡腳，有小魚群從腳底板下滑過去，陳天雨撲騰著水，雙臂枕在腦后，靠在溪邊的石頭上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陳安修拉他起來說，“回去睡，別在這里睡著了。”

    窩棚四周是撒了驅(qū)蟲蟻的藥粉，地面的石頭白天被太陽暴曬過，現(xiàn)在還是溫溫的，裹床毯子勉強(qiáng)也能湊合一 夜，陳安修把帶來的衣服疊疊，權(quán)當(dāng)枕頭用，他剛一躺 下，陳天雨就把頭湊過來了，“哥，咱倆說說話。”

    陳安修打個呵欠說，“這么晚了，你還不睡？”周圍的窩棚里都有呼嚕聲響起來了。

    “哥，你和那個章時年還好吧？”

    陳安修半垂著眼皮，反問說，“有什么不好的?！?/br>
    “那怎么兩天了，他一個電話沒打給你。”章時年不 在，除了上廁所，他都黏在大哥邊上，晚上睡覺也是，可他從來沒見過章時年打電話。而大哥也沒給對方打過，甚至是那人的名字連提都沒提。

    陳安修翻個身，背對著陳天雨，把毯子裹緊點(diǎn)，“又不是剛認(rèn)識的，哪里還有那個黏糊勁，沒別的事情，先睡了，跑了一天累死了?！?/br>
    陳天雨對著他的背翻個白眼，以前有事沒事總愛黏在一起的那兩人不知道是誰，他拒不配合，自己也拿他沒辦 法，但這兩人之間絕對出了問題。一家人有什么問題不能解決的？等等，一家人？陳天雨無聲地拍拍額頭，他到底 是什么時候接受了那兩人在一起的事實(shí)？不記得了，大概 是時間長了，自然而然就接受了?，F(xiàn)在對著大哥好像也沒 有之前亂七八糟的沖動了，終于他們還是回到了最開始的關(guān)系，兄弟。

    不過咫尺的距離，兄弟兩個各有所思，陳安修在想那 天晚上章時年和他說的那句話，什么叫“你不擔(dān)心失去我，我害怕失去你?！甭犞陀蟹N想揍人的沖動，但不可否認(rèn)的 是當(dāng)時心里很不是滋味，章時年一直是一種強(qiáng)大的保護(hù)著 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他的身邊，即使在眼睛看不到的時候，那人依然是鎮(zhèn)定坦然的，那天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心態(tài)逼得他說 出那句近似于軟弱的話？

    可他除了是章時年的伴侶之外，還是個獨(dú)立的人，他心里也有自己的一個尺度，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應(yīng)該做什么，不應(yīng)該做什么，就通水道那件事來說，他并 不是盲目沖動，他是有把握的，對于讓其他人擔(dān)心這點(diǎn)，他道過謙了，可是章時年并不打算原諒他。他要一步步地 退讓，直到自己沒有原則可言嗎？

    一夜沒睡好，早上起來頭嗡嗡的，趴在溪水邊洗兩把臉就清爽多了，不去想那些了，現(xiàn)在多想也無濟(jì)于事，章時年現(xiàn)在連個人影子都見不到。

    護(hù)林員對這片林子很熟悉，加上還有三只半獵狗，第 二天就找到了兩只野豬的痕跡，這些家伙皮糙rou厚的，個頭又大，整個山林里就每沒個對手，碰到人也不知道害 怕，呲著獠牙，當(dāng)頭就撞過來，一刀砍上去最多就是點(diǎn)皮rou出血的事情，實(shí)質(zhì)點(diǎn)的傷害都沒有，這時候主要還是要 槍使力，

    但這種土槍，槍桿子長，不能瞄準(zhǔn)，離著遠(yuǎn)了根本使不上勁，但誰也沒那膽子沖上去對著野豬的腦門開啊，而且野豬也不是傻的，頂著腦門還不知道反抗，不過辦法總 是人想出來的，兩相一合計(jì)，有人吸引野豬的注意力，拿 槍的迂回過去打，兩個護(hù)林員老胳膊老腿的，肯定不能讓 他們當(dāng)誘餌，就讓他們到邊上躲著去，陳天雨和孫平一個 帶著獵狗，一個用彈弓，班頭別看個頭不小，膽子卻肥地 很，往上撲一點(diǎn)都不含糊。

    陳天雨本來是安安穩(wěn)穩(wěn)坐在樹上打彈弓的，但野豬被 激起了怒火，對著那棵樹就是一通猛撞，陳天雨沒坐穩(wěn)都樹上翻下來，眼看著情況不妙，陳安修來不及找準(zhǔn)頭，抬手就來了一槍，總算他槍感好，這一下就正中腦門，可野 豬并沒有死，頂著一頭血對著他就沖過來了，緊急時刻， 班頭汪汪汪地?fù)踉陉惏残廾媲埃坏人鼪_上去，陳安修的 第二槍已經(jīng)到了，這下野豬在地上撲騰兩下，死得透透的，他接著又去另外那邊幫忙。

    這天他們射殺了兩頭大野豬，沒頭都三四百斤的樣子，陳安修的好槍法也讓這些人敬佩，第三天上午，一群人又打了一頭，兩人一頭的拖著，浩浩蕩蕩地就下山去了，他們下山之前先把起槍藏了起來，抬著野豬一到鎮(zhèn)上 就有人圍觀并過來接手了，大家都是好多年沒見過野豬了，二十多年前，這東西成災(zāi)，沒有幾家沒吃過野豬rou的，中間有段時間絕跡了一樣，前些年重新出現(xiàn)的時候，市里的電視臺當(dāng)新鮮事一樣，還特地在晚間新聞上報(bào)道了一下，上面還呼吁不要去打，這兩年眼瞅多地又要成災(zāi)了。

    這三頭野豬準(zhǔn)備送到小飯館那里宰殺賣掉，豬還沒殺呢，已經(jīng)有人在問價格，爭著要rou了。

    陳安修在山上待了三天，也沒怎么梳洗，灰頭土臉的，身上的衣服也是臟兮兮的。路過建材店里的時候，看 到章時年的車停在外面，可能聽到外面的動靜，章時年從屋里出來，襯衣西褲，俊雅挺拔，周身干凈清爽的氣質(zhì)和這嘈雜混亂的環(huán)境總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他看向陳安修，目光碰到陳安修手臂上的血跡時，地閃過些什么，面色卻愈發(fā)冷淡。

    “章先生……”

    陳安修上前的腳步因?yàn)檎聲r年后面走出來的年輕女子停住。

    ☆、191

    章時年給大家介紹那個女孩子叫李妙雅,從香港來的,其余的也沒多說什么，陳安修大概猜到這人就是衛(wèi)林在電話里講的李家二小姐。她跟著章時年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下午了，所以晚上理所當(dāng)然地住了下來。

    如果不帶偏頗的觀點(diǎn),陳安修得承認(rèn),這個女孩子給人的印象并不差，李妙雅大概二十六七歲的樣子，身材修長,容貌秀麗，雙拼色簡單時尚款的及膝短裙,普通話說地不錯,只帶著一點(diǎn)的口音，性格看得出也是很爽利的，她陪在季家二老身邊的時間比較多，不過對其他人也都是客氣有禮的。

    陳爸爸陳mama現(xiàn)在對章時年很信任，又不知道他和陳安修兩人正在冷戰(zhàn)，所以并沒有多想，只陳天雨撇撇嘴，心道章時年突然領(lǐng)個女人回來，什么意思？你身邊桃花多，我大哥拿出去也比你差不到哪里去。

    不過陳天雨只是這么想，并沒有立刻沖過去問，他現(xiàn)在年紀(jì)稍大點(diǎn)，不像以前那么沖動了，事情還沒搞清楚，況且章時年怎么也長他這么些。他側(cè)頭去打量正低頭稱量豬rou的大哥，看著好像并無異樣，但愿是自己想多了，章時年應(yīng)該也不是那種人吧？他不會很確定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