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敲門聲，崔立飛在門外說道：“瑩瑩，吃飯吧，天氣冷菜會涼，趁熱吧。”

    唐瑩嗯了一聲，門外就沒有了聲音。等她收拾好東西走到門外時，崔立飛不在客廳里，她看向玄關(guān)，他的鞋子不見了。

    唐瑩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揭開用蓋子蓋好的飯菜，裊裊的熱氣飄散開來。她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飯。

    下一口送到嘴里，一股咸苦味在口中擴(kuò)散開來，大顆眼淚砸在白米飯里，沒有留下痕跡。

    “崔立飛，今天的飯菜好咸啊?！?/br>
    一座廢棄的高樓之上，一個人坐在樓頂?shù)膰鷻谏稀?/br>
    天空沒有鳥，厚厚的云層壓下來，像是伸手就能夠到。一陣微風(fēng)吹過，圍欄上的人像沒有重量的紙片一般飄落。

    他墜落在地上，沒有濺出的血液，他的雙眼瞪得極大，沒有不甘，沒有悔恨，只有無限的空洞殘留。

    一雙干凈的皮鞋停在他的不遠(yuǎn)處，崔立飛木然地看著地上的軀殼，它在落地之后不到十分鐘，就以幾百倍幾千倍的速度迅速腐化成一堆骨頭。

    他轉(zhuǎn)頭看向不遠(yuǎn)處的那人，那一張陌生的臉卻給他帶來熟悉的感覺。

    宿白將視線從那堆骨頭上移開，對他說道：“跟我走吧，有人在黃泉路上等你?！?/br>
    第八十四章（正文完結(jié)）

    宿白帶著崔立飛來到忘川邊，一直坐在石頭上的陰魂還保持著他上回來的姿勢，發(fā)絲被風(fēng)吹亂，容顏蒼桑，仿佛即將被風(fēng)化。

    顧漣海率先發(fā)覺他們的到來，輕輕在蘇羽的肩上碰觸一下，蘇羽身體微僵，回過頭來。

    她的目光原本帶著期待，但在良久的打量之下，她眼中的希望破滅，肩膀垮了下去，仿佛被壓下千斤重?fù)?dān)。

    面前的一人一鬼，都不是她的兒子。

    宿白說道：“你們母子二人，最后見一面吧?！?/br>
    崔立飛后退兩步，背過身去：“她不是我的母親?！?/br>
    蘇羽搖搖頭：“他不是我的兒子?！?/br>
    宿白無奈道：“你們今生做母子，也是緣分?！?/br>
    “不是緣分。”蘇羽的聲音變得麻木，“是騙局，是懲罰?！鳖櫇i海面露痛苦，他無比悔恨當(dāng)初的舉措，可是現(xiàn)在一切都已無法挽回。

    崔立飛喃喃自語道：“這一世，是折磨，是酷刑?！?/br>
    他話音落下，身后就出現(xiàn)一對宿白面生的無常，他們對宿白說道“這里已是你不該來的地方了，請閣下盡快離去?！?/br>
    宿白點點頭，行了一禮。那無常鬼拘了崔立飛的魂，將其押解往第一殿去了。

    第十殿的律法，凡有作孽極惡之鬼，著令更變卵胎濕化，朝生暮死。崔立飛本就是罪魂，投生之后至多活個三年五載，便會再次押回陰間，重新投胎。這一世被蘇羽強行留在人間，不過是讓他多受了人間的苦。

    宿白目送無常遠(yuǎn)去，轉(zhuǎn)頭對蘇羽說道：“妙芫，你早日了卻心愿，投胎去吧。”

    蘇羽茫然看著他：“了卻心愿……我生生世世注定無兒無女，每一世都是如此，我的心愿如何能了卻？”

    宿白心中嘆息，緩緩道：“你十世行善積德，得了一次做母親的機會，雖然毀在了宵純手中，但只要你堅持，總會再次得到機緣?！?/br>
    “可我做了太多的惡，投生都是遙不可及，更是不再奢求機緣。我只想與我那未出世的孩子見上一面，別無他求。見過之后，我投身入地獄也沒有怨言。”蘇羽雙目含著淚光，一眨不眨注視著宿白。

    可你，早已經(jīng)見過了。當(dāng)年殘余的魂魄碎片就在顧蘇的身體中，與你日夜相對。宿白心中想到，卻遲遲不能說出口，這些話對于千瘡百孔的蘇羽來說太過殘酷了。

    “輪轉(zhuǎn)王沒有給你嗎？”宿白問道。

    “什么？給我什么東西？”蘇羽追問道。

    宿白心里瞬間明白，他深深看著蘇羽，說道：“沒什么。”

    蘇羽看他的目光由困惑轉(zhuǎn)化為詫異，又逐漸變?yōu)榻^望。

    這樣的眼神看得讓人心生不忍，可誰又有辦法呢？他已盡了人事，結(jié)果還是如此。宿白收回目光，轉(zhuǎn)身往回走。

    顧漣海的聲音隨著風(fēng)飄過來：“蘇羽，你去哪里，我都隨你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