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風(fēng)轉(zhuǎn)身，推開木窗，望著海上萬頃浪濤，問：“你覺得這次試劍，哪門會勝出？”

    霽月斟酌一番，“孤山。”

    “哦？”

    霽月道：“孤山有一人……”

    她想起那年夜雨初見，佩玉以天公為樽、漫天疏雨作酒，遙遙相敬的情景，勾唇笑了笑。

    “我初見她，便覺她十分不凡。按年紀(jì)來算，這次大比她會參加?！?/br>
    “十分不凡？”淵風(fēng)笑得森然，語氣冰冷。

    霽月問：“師尊見過她嗎？”

    淵風(fēng)輕哼一聲，揩去眼角血跡，“我不知她凡還是不凡，但我知道她，十分有錢?！?/br>
    佩玉揮刀，刀氣劈出一剎空蕩，她趁機(jī)跳上甲板，踩在船尾。

    船那邊傳來絲弦歌舞取樂之聲。

    佩玉偏頭看去，眼神有些復(fù)雜。她所欠甚多，一身血債，不知何時才能還清。

    她取出雷符，沉默著開始干活，將船身貼到一半時，畫舫晃了晃，結(jié)界已岌岌可危。

    這時已經(jīng)貼完船尾。

    佩玉走到船頭，尋歡的女子們詫異地望著這個外來人，歌舞停歇，伏云珠醉得不清，皺眉問：“為何不唱了？”

    美人低聲道：“城主，來了個人?！?/br>
    伏云珠閉著眼，“來就來，關(guān)我何事？”

    那美人在她耳畔道：“是個美人?！?/br>
    伏云珠立馬睜開眼，打量佩玉許久，舒眉笑道：“果然是個美人?！?/br>
    佩玉本想讓她幫忙貼符咒，但看這個樣子，想想也幫不上什么忙，于是自顧自走到機(jī)關(guān)處，添上靈石，加固完結(jié)界，又默默繼續(xù)貼符。

    一行彩衣美人愣愣看著她。

    伏云珠搖搖晃晃走來，紫衣松松垮垮掛在身上，露出雪白的肩膀。

    她摟住佩玉的腰，酒氣撲來，“美人，裱墻做什么？陪我喝酒去?！?/br>
    佩玉微微蹙眉，眸光微動，“城主，放手?！?/br>
    伏云珠對上她的眼睛，忽然癡了，桃花眼脈脈，不知是醉是醒。

    她乖乖任佩玉扯開，雙手翻著衣襟，不知從哪翻出一盞花燈?；纛伾覕?，只能勉強(qiáng)看出是只兔子。

    伏云珠輕聲道：“你回來了啊，我把燈還給你，你把我爹親還回來，好不好？”

    佩玉如遭雷擊，慘白著臉看著花燈，什么話也說不出。

    紅衣美人上前拉住伏云珠，柔聲道：“城主，您認(rèn)錯了?！?/br>
    伏云珠尖聲道：“我沒有！我沒有！”她指著佩玉，“我都說了，是她帶走了我爹，你們都不信我！”

    說著，她嗚嗚哭起來，像是回到從前，那時她跟所有人說是黑衣jiejie帶走了爹，但誰會相信一個四歲的孩子呢？

    紅衣美人對佩玉歉意地笑笑，熟練地拍著她的背，“別怕，已經(jīng)過去三百年了啊?！?/br>
    佩玉眼角有些濕潤，沉默著彎下腰，把雷符一張一張貼在畫舫上。

    那些美人不解地看她動作，沒有阻攔，有幾個還來問是否需要幫忙。

    紅衣美人給伏云珠喂了碗醒酒湯，扶她到榻上休息，隨后朝佩玉行禮，問她姓名。

    佩玉道：“孤山，佩玉?！?/br>
    美人睜大眼，“小仙長？”

    佩玉蹙眉，打量著濃妝艷抹的女人，“你是？”

    美人三兩下抹去自己臉上艷妝，笑道：“我是楚小棠啊！”

    佩玉有些吃驚，沒想到二人還有再見之時。楚小棠容貌依舊年輕，沒有歲月痕跡。

    “你也入了仙門？”

    楚小棠搖頭，“我做了城主的侍女，她會喂我們停駐青春的靈藥?！?/br>
    佩玉點(diǎn)了點(diǎn)頭，原來如此。

    楚小棠十分高興，笑意盈盈，“沒想到還有再見仙長一日，我本想親自去孤山感謝仙長，可是又怕打擾你們修行。懷柏仙長和趙仙長可還好？”

    “還好?！?/br>
    楚小棠問：“那頭小黃?？珊茫俊?/br>
    佩玉沉默片刻，“已過世?！?/br>
    楚小棠“啊”了聲，又笑起來，“按年紀(jì)算，這也正常，畢竟不是人嘛?！彼皇怯行@訝，并不傷懷。

    說話間，佩玉已經(jīng)貼好符，cao縱著畫舫向孤山大船靠去。

    臨近大船，在孤山弟子的護(hù)持下，她們把畫舫里的侍女都接上寶船，包括睡得人事不省的伏云珠。

    這時懷柏的活也干好了，孤山云船再次出發(fā)，緩緩駛動，雷符飄蕩，紫電閃爍，船身如被閃電覆蓋，一路勢如破竹。

    江城女子美貌又風(fēng)流，孤山少年們被關(guān)得久了，鮮少見人間旖旎風(fēng)情，忍不住偏頭悄悄打量。

    這些美人為了報恩，在船上彈琴跳舞，引得人們都圍了過去。

    佩玉她們趁著眾人不查，默默走至船尾。船尾空蕩，管弦聲悠悠傳來。

    “師尊，那道神識是誰放的？”

    懷柏笑道：“你猜一猜？”

    佩玉思忖片刻，“淵風(fēng)？”

    懷柏點(diǎn)頭，沉聲道：“其實仙門并無你想象中的那般和睦，幾門相互遏制，內(nèi)里有許多爭鋒，暗地也會使一些手段?！边@些東西她一直沒教過佩玉，但如今已經(jīng)到了時候，“比如這場蝗災(zāi)?！?/br>
    “用它來試探，看看其他宗門有沒有威脅到他們的人才，早做防備，或者直接使計抹去?！睉寻貒@口氣，“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爭斗，就算在仙門，也是如此?！彼蚯胺剑叭绻覜]猜錯，馬上就會有圣人莊的人前來接應(yīng)，做下表面工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