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忘塵是從窗邊掠出的, 遠(yuǎn)處的漁火星星點點, 鐘聲幽眇，在朦朧的月色中依舊是寂寞而又凄清。蕭忘塵走了，那放在了蕭忘塵身上的心思此時也收斂的干干凈凈。屋中只有一個人，而心中亦是只有一個人。歸隱的眉頭微微蹙起，她開始回憶自己服下天極丹時候的場景, 只不過很多年了，這記憶很是模糊。然而會像是這般平靜么？晏歌是一個不懂武功的人，這平靜太反常了。

    地面上散落的血跡如寒梅點點，兩只斷臂此時已經(jīng)變了顏色。如電光火石般，歸隱抓住了那腦海中掠過的念頭，她忽地伸手握住了晏歌。晏歌原本低垂著眉眼在沉思，這忽如其來的動作將她嚇了一大跳，那涌到了指尖的一縷勁氣又不動聲色地收了回來。歸隱在她的手心、手背輕輕地摩挲，她的神情認(rèn)真而嚴(yán)肅，不帶有絲毫的狎昵，只不過晏歌心中微微一動，一種如同羽毛掃過的癢，她的眼睫輕輕顫動。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嗎？”歸隱忽地收回手，輕輕一笑道。

    晏歌眉眼中掠過了幾絲不解，她抿了抿唇，問道：“什么？”

    歸隱嘆了一口氣，她站起身走到了窗邊，面對著江面上的數(shù)點漁火，淡聲道：“你的手上有一層很薄的繭，我以前都未曾發(fā)現(xiàn)。”就算是大家閨秀，手上有一層薄繭也不算奇怪。只不過握筆、握針、握劍、握刀……這些留下來的繭都略有不同。晏家大小姐真如傳說中的那般，是個不諳武學(xué)之人么？之前她的體內(nèi)沒有內(nèi)力，可是招式呢？難道真的是一點都不會么？“你練過劍?！睔w隱很肯定地說道。

    “沒有內(nèi)力支撐的劍式一點兒都沒有用?！标谈杼痤^望著歸隱的背影，淡聲應(yīng)道。

    “那么現(xiàn)在有了?！睔w隱驀地回頭，她深深地凝視著晏歌，喃了喃唇，最后還是將話頭給壓了下去。嘆了一口氣，拂了拂鬢間的一縷長發(fā)，又道，“王一石不會來此處了，咱們回去吧?！?/br>
    “是忘塵閣的人給出了王一石的消息，難道他們還會通知王一石轉(zhuǎn)移地點么？”晏歌問道。

    “也許王一石根本就沒有來這兒。”頓了頓，歸隱又道，“這襄陽城勢力交錯，就算是一個小小的青樓，背后恐怕也有人在支撐，那個張好好為何能夠自由而又率性？她真的是被朝暮門的人逼迫的么？我以為她就是朝暮門的人。有兩個地方是消息的大來源，一是客棧，二就是眾多男人的溫柔鄉(xiāng)，在意亂情迷的時候，什么是該說的，什么是不該說的，恐怕都會被抖出來。如果張好好是朝暮門的人，那么王一石絕不會到這地方來?！?/br>
    歸隱的猜測有道理，可未必是對的，晏歌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辯駁，便點了點頭算作是應(yīng)答。她們來此處就是為了尋找王一石的，既然王一石不在這地方，那么她們絕沒有留下來的理由。

    燈火昏暗，夜色凄迷，這大街小巷除了偶爾躥出的幾只黑貓，便沒有什么動靜了。幽綠色的眼睛在夜中實在是可怖，而那時斷時續(xù)的叫聲也不由讓人毛骨悚然。晏歌與歸隱靠得極盡，似是有些畏懼這深邃的夜。啪嗒一聲細(xì)響，忽然又一道更為尖利的叫聲傳了出來，之后是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還連帶著幾聲嘟囔：“該死的貓，嚇我一跳，師兄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边@聲音很熟悉，正是那西樓劍派的謝小樓，她的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歸隱并不打算與她照面，挾著晏歌幾個縱身便隱入了巷子中。

    等到那腳步聲走遠(yuǎn)了，晏歌才低低說道：“這聲音，是謝姑娘吧，我在散花宮見到她很多次，她每一回都是十分的熱情，還旁敲側(cè)擊的問你的消息。如果你不是個姑娘，我都要懷疑她戀上你了?！标谈璧脑捳Z中帶著些許的笑意與戲謔。

    歸隱皺了皺眉，望向了遠(yuǎn)處，應(yīng)道：“謝小樓這個人心思很深沉，我欠她一個人情?！?/br>
    “哦？”晏歌挑了挑眉，又道，“那你準(zhǔn)備怎么還呢？”

    歸隱懶散一笑道：“不還，又不是我求她幫我的?！?/br>
    在靜謐的夜中，一道輕笑都格外的清晰，晏歌沒有答話了，她靠在了歸隱的身上，打了個呵欠，眉眼間滿是倦意。這夜，是該休憩睡眠的時候，在外頭游蕩的只有那些不著家的人。歸隱的精氣神還是很好，只不過聽到這帶有暗示性的聲音，她知道晏歌倦了?！皝??！彼偷偷卣f了一句，而晏歌也不推辭，趴在了她的纖弱的背上。歸隱的腳步穩(wěn)而輕快，月光落在了她們兩個人的身上，像是鍍了一層神秘的輕紗。

    對歸隱來說，無功而返算不得什么，可是對楚云暮來說不一樣。原本想著沒有抓到王一石，能除去歸隱與晏歌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可偏生出來了一個蕭忘塵，這下子與歸隱真是結(jié)了死仇。這是文時飛的建議，是他做了錯誤的決定，鐵青著一張臉只能夠拿下人發(fā)泄怒氣，而到了楚云暮跟前卻是不敢多說一個字。

    楚云暮的臉色有些陰沉，油燈的火焰隨風(fēng)而動，倒映在了她的眼眸中。燈火是照亮一切驅(qū)散黑暗的光芒，而她的眼中，則是燃燒一切的怒焰。“他們來了沒有？”楚云暮問道。

    文時飛一拱手，趕忙應(yīng)道：“晏家依然只有晏西海與晏清霜，而八劍九俠的人都到齊了，南海劍派的曹氏兄弟，衡山劍派的李道衡，他們與歸隱都有著不共戴天之仇。散花宮在外的弟子也回來了，不過‘九天’中許獨已經(jīng)廢了，‘天勢陣’不能夠發(fā)動，這對我們而言是極好的事情。至于忘塵閣，只知道華端嚴(yán)、王一石還有閣主蕭忘塵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