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周惜若聽得楚齊王如此說道,心中大大一跳,看了溫景安一眼,溫景安朝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半晌才道:“實(shí)不相瞞,皇上……并不在京中?!?/br> 楚齊王眼中一瞇,追問:“皇上到底去了哪?你們可知京中已開始有流言傳出了!” 他眼底有惱火之意,素日修養(yǎng)城府甚好的也禁不住聽到這種流言趕緊進(jìn)了宮來。 周惜若靜靜道:“皇上,崩了。” 楚齊王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周惜若,說不出話來。半晌,他木然問道:“什么時候的事?” 周惜若轉(zhuǎn)了頭道:“就在湖州的時候,他與……” 她眼底的淚猛的涌出又生生逼回去,把當(dāng)日湖州那夜的實(shí)情一一和盤托出。殿中寂靜無聲,氣氛沉重得幾乎令人窒息。溫景安看著她幾次說不下去,又倔強(qiáng)地挺起腰桿繼續(xù)往下說。 楚齊王定定看著她,良久才吐出一口氣:“這么說,他不是不愿見了我。是因?yàn)椤?/br> 周惜若道:“是的?;噬掀鋵?shí)真的很想見你??上煲馀恕?/br> 楚齊王看看她,再看看一旁面上流露同情的溫景安,喃喃自語:“原來如此……” 溫景安想要勸,楚齊王已慢慢走出了中宮。周惜若頹然坐在鳳座上,揮了揮手,溫景安已追了出去。 殿外,天光燦爛,楚齊王翩翩身姿此時看來多了幾分老態(tài)。溫景安跟上,他忽地腳步踉蹌跌在了地上。溫景安急忙上前去扶,楚齊王干脆推開他,盤膝坐在了地上。 “相國大人當(dāng)日在暉州不肯告訴本王,就是怕本王與楚皇一決高下是嗎?”楚齊王苦笑問道。 溫景安點(diǎn)了點(diǎn)頭,眸色復(fù)雜:“我不能放任幾萬條性命因殿下的復(fù)仇心切而喪命在了戰(zhàn)場上。” 楚齊王只是默默,半晌他道:“本王一生風(fēng)流,留下的骨血除了離兒,再也沒有。知道為何嗎?” 溫景安見他臉色極難看,知道他此時已是傷心到了極點(diǎn),遂順了他的心意搖頭道:“不知?!?/br> 楚齊王看著眼前重重延綿的宮殿,輕笑一聲:“因?yàn)槲胰袅粝鹿茄?,將來不論男女一定境遇凄涼??沼幸粋€世子或郡主的名頭,實(shí)則已是連普通人家都不如。楚皇對本王的忌憚更不知什么時候會禍及本王的后代。所以就算我府中妻妾眾多,也不讓她們有機(jī)會孕育我的孩子?!?/br> 他吃吃地笑:“就算是有的不小心孕上,也被本王一碗湯藥給……” 他靜靜地哭:“所以這就是報(bào)應(yīng),報(bào)應(yīng)本王的心狠!本王年輕時不覺得這又有何妨,可是隨著年紀(jì)一年年老了,這才發(fā)現(xiàn)心里空得很。所以當(dāng)本王聽那賤婦說,齊國的年輕皇帝就是本王的孩子的時候,你不知道我?guī)缀醺吲d得三天三夜未曾合眼?!?/br> “本王一生茍且偷生,碌碌無為,沒想到在半截入了黃土之時還能有機(jī)會為人父?!?/br> “可是……” 楚齊王絮絮叨叨地說,朗朗天色下,他此時不再是四國曾經(jīng)聞名遐邇的楚齊王,也不是風(fēng)雅若謫仙的翩翩王孫,只是個晚年喪子的父親,一個傷心欲絕的老人。 溫景安在一旁聽著他說,他忽地站起身,扶著楚齊王道:“殿下傷心,何不一杯解千愁,今日大醉一場,明日便好好的繼續(xù)生活下去?!?/br> 楚齊王一怔,哈哈一笑,擦干眼淚拍著溫景安的肩頭道:“是極!說來來齊國這么久,本王還未真正見識過齊京的風(fēng)采呢!哈哈……” 兩人強(qiáng)撐笑容,相攜大笑而出皇宮。 一個喪子,另一個重?fù)?dān)在肩,看著那嬌弱的女子苦而不能說,心中唯覺更苦更澀。此時此心郁結(jié)難解還不如大醉一場,將千般愁緒都化在了酒水之中。 溫景安與楚齊王兩人出了皇宮,一路向京中最有名的酒樓而去。定了一桌美味佳肴,大快朵頤。上好的酒水呈上就杯到杯干。楚齊王健談又擅風(fēng)雅。什么事都能說出個頭頭是道。溫景安博聞強(qiáng)識,引經(jīng)據(jù)典,絡(luò)繹不絕。兩人越聊越投機(jī)。一壇壇酒水很快見底,兩人從中午一直飲到了天擦黑便紛紛醉了。 楚齊王伏在了酒案上,面上紅暈遍染,斜睨著眼看著同樣面上酒氣迷離的溫景安,吃吃地笑:“如今齊國……就溫相國……最大。你與皇后她……可是互有情意?” 溫景安支著額角,聞言哈哈一笑,道:“情意?可惜都已錯過?!缃袼菢印际俏液Φ?。是我逼著她……留在宮中。不然的話她早就走了??墒恰疑岵坏谩岵坏盟?/br> 楚齊王聽了,長長嘆了一口氣:“她人很好。鮮少有女子能讓本王敬畏。她算是一個。天下女子或嬌貴或癡或傻或爽快,都少了她一分?!?/br> 他嘮嘮叨叨地說著話。 溫景安借著醉意心思已飄遠(yuǎn),他想起過兩日的安排,心中涌起一股煩亂,擺了擺手徑直走了雅間。雅間外候著的小二見他腳步踉蹌,急忙上前去扶。 溫景安一踉蹌,正想說不用,忽地前面笑瞇瞇的走來一個人。白衣翩翩,眉眼間皆是笑意。他身邊有人領(lǐng)著,正笑嘻嘻地說著什么。 溫景安滿腦子的醉意忽地一下子被嚇退。他在走道上定定看那人從他身邊恍若無人的走過。 半晌,他猛地跌在了地上。小二見他神色煞白,以為他喝多了,連忙道:“相國大人喝多了,要不要小的備一輛馬車送相國大人回府?” 溫景安口中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看錯了!不可能!” 小二被他猶如魔怔的神色嚇了一跳,急忙扶著他道:“相國大人你說什么呢……” 他話還未說完,溫景安猛地推開他,朝著方才那人離去的方向沖了過去。 “砰!”的一聲,另一間雅間的門被撞開。龍?jiān)诫x一口酒水正抿了下去,一聽這驚天動地的撞門聲,“噗嗤”一聲,把口中的酒水嚇得吐了出來。 酒水灑上他的衣衫,他心疼不已,看著撞門而入的溫景安,惱道:“不知道小爺我就只有一件穿得出門的衣服嗎?好不容易今日能偷偷出來喝杯水酒,你是誰???哪來的醉漢!” 他俊臉上滿面的不耐煩。溫景安定定看了他許久,忽地,他直挺挺跪下,深深伏地:“皇上!” 龍?jiān)诫x正拿了茶水壓驚,一聽得溫景安說的兩個字“皇上”。“噗嗤”一聲又把口中的茶水噴了出來。這下白衣上點(diǎn)點(diǎn)茶漬是怎么都洗不掉了。 他索性放下茶杯,大步走到溫景安跟前,直瞪瞪盯著他,問道:“你到底是誰?” 溫景安此時酒意已全然醒了。他一把抓住龍?jiān)诫x的手臂,顫聲問道:“皇上到底是怎么脫險的?” 龍?jiān)诫x腦中微微一恍惚,眼中掠過迷茫,反問道:“你怎么知道我遇險?” 他可是對在吳家塢養(yǎng)傷的日子記憶猶新。胸口的傷到現(xiàn)在還在痛。幸好那一箭失了準(zhǔn)頭,從背后射入,斜斜往下從肋骨透出并未傷及要害,不然的話他如今如何還能再世為人? 溫景安猛地一捏自己的大腿,劇痛襲上,他猛的站起身來,眼中隱隱有熱淚。他仰頭看著頭頂,喃喃自語:“蒼天在上!福佑齊國!皇上真的沒死!沒死!” 他高興得在雅間走來來回回德疾走,口中說個不停。 龍?jiān)诫x從迷茫中清醒過來,一把抓住溫景安,惱道:“你到底是誰?快賠我的衣衫來!” 溫景安心緒激動難奈,千言萬語都堵在了心中無法說出。好不容易他安穩(wěn)下來,他看著龍?jiān)诫x,聲音顫抖:“皇上,你不認(rèn)得微臣了嗎?微臣是景安!皇上!” 龍?jiān)诫x哼了一聲,掙開他的手,狹長的眸斜睨,俊臉上掛著一抹冷笑道:“什么君君臣臣,我不是你的什么皇上!你快點(diǎn)賠我的衣衫來!” 溫景安看著他一臉不相信,半晌試探問道:“皇上當(dāng)真都忘了?” 龍?jiān)诫x一振長衫下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哼了一聲:“忘了!” 溫景安看著他冷凝的側(cè)面,心中千萬個不相信。他急忙上前,拉住龍?jiān)诫x的袖子,問道:“皇上為什么都忘了?是真忘了還是……假忘了?” 龍?jiān)诫x看著溫景安湊到跟前的臉,忽地邪魅一笑:“你若請我喝酒,我倒是可以跟你聊一聊我為什么會忘記前塵往事。” 那神態(tài)那語氣,活脫脫與從前的龍?jiān)嚼x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