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詢問完畢,沈惜言問道:“我的箱子在哪兒?” 見那保衛(wèi)員低頭寫字不吭氣,沈惜言急得屈起手指敲他桌面:“說話呀!” “嘛呢嘛呢?箱子?嘛箱子?”保衛(wèi)員拿起文書瞟了兩眼,道,“哦,你上一邊問去?!?/br> 然而沈惜言到了隔壁,得到的也是同樣的回答,他被人推來轉(zhuǎn)去,錢也稀里糊涂打點了不少,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問了大半個保衛(wèi)廳也沒找著箱子。 急得走投無路的時候,他猛然想起趙長官還在大廳里,便著急忙慌地跑了出去,卻發(fā)現(xiàn)人早就已經(jīng)不在那兒了…… * 失魂落魄地回到嚴公館,嚴家還算熱情地招待了沈惜言,吩咐廚子做了一桌好菜給他壓驚,有北平特色,也有金陵風味。 他們都知曉他是嚴書橋少時玩伴,更知道他父親是金陵赫赫有名的沈長河沈老板,嚴書橋和他這般家世的人來往,嚴家自然是頗為支持。 到了晚上,嚴書橋悄悄推開沈惜言虛掩的門,果不其然看到沈惜言對著窗戶發(fā)呆,眉間緊鎖,還時不時懊悔嘆氣。 “怎么了這是?還在想火車站的事嗎?” 沈惜言一把握住嚴書橋的手道:“書橋,你在保衛(wèi)廳那邊有熟識嗎?” “保衛(wèi)廳?” 沈惜言點點頭,眼中閃爍著期冀。 可嚴書橋卻有些為難道:“我爸和我哥都是文職,跟那些拿刀槍棍棒的向來不對付?!?/br> “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鄙蛳а悦偷剞抢卤砬椋瑹o頭蒼蠅似地來回踱步,“我有個箱子被保衛(wèi)廳拿去做了物證,里面有我奶奶給我的傳家寶,你應(yīng)該記得吧,就是那串珍珠翡翠項鏈,從我媽脖子上取下來的,結(jié)果我到了保衛(wèi)廳,那箱子卻不見了,他們一群人推三阻四,就是不肯幫我找。” 看著好友一副天塌了的模樣,嚴書橋心里不落忍:“要不,我明兒去幫你想想辦法吧?!?/br> 沈惜言戚戚然道:“哎,那勞煩你了。” 嚴書橋笑著擂了沈惜言一拳:“咱倆誰跟誰呀?說‘勞煩’太生分了啊?!?/br> 沈惜言跟嚴書橋五年未見,自然是有好多話想說,可沈惜言心中焦慮,便顯得不那么熱切。嚴書橋也知他著急,在他房間和他說了會兒夜話便早早離開了。 沈惜言并沒有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嚴書橋身上,且不說嚴書橋能否想到辦法,就算假以時日嚴書橋真的為他尋來可靠的幫手,那項鏈怕是也早就找不回來了。 可放眼這偌大的北平,除了嚴書橋,他認得的也只有那個僅一面之緣的趙長官了,那趙長官雖說來頭不小,卻未必會幫他這個外鄉(xiāng)人。 他突然感到從未有過的孤立無援,剛?cè)ッ览麍缘臅r候他都沒這種感覺。 窗外蟬語不歇,擾得人心煩,他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大半宿,實在太困便迷迷糊糊睡著了。 次日大早,沈惜言給嚴書橋留了張字條就外出了。 他在路邊的梧桐樹蔭下尋了輛黃包車,車夫正倚在一方石階上抽旱煙袋,見有生意來了一骨碌起身,哈腰問道:“爺上哪兒去?” 沈惜言二話不說先登上車,道:“去趙萬鈞家?!?/br> “嚯!”車夫嚇了一跳,“我瞧您面生,這九爺府上可不是尋常人能隨便去的?!?/br> “我與他相識?!?/br> “那就好?!避嚪虬押菇硗缟弦淮?,“天熱,我拉快點兒給您吹風,坐穩(wěn)了您嘞?!?/br> 車輪在朝陽下緩緩顛簸了起來,擦著揚塵越轉(zhuǎn)越快,恰似沈惜言此刻的心情,好不忐忑。他一面怕趙萬鈞不幫他,一面又擔心即使幫他項鏈也找不回來。 上門求人辦事總要帶點禮才好,更何況對方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出門前,沈惜言往懷里揣了一袋錢,又覺得光送錢好像沒有誠意,便把師母腌的武昌魚也帶上應(yīng)急,等日后安穩(wěn)下來再好生答謝。 很快到了趙萬鈞住處,沈惜言上前敲門,開門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穿著暗花馬褂,頭戴瓜皮小帽,神情頗有些傲慢神氣。 “您找九爺?” “對,我找他有急事?!?/br> “今兒香園有青鳶公子的戲,九爺捧場去了。” 第7章 趙九爺,何許人也? 趙大司令的獨子,年輕的少帥,和他老子一塊兒握了一個城的兵權(quán)。那是他為人敬畏的本源,也是無人能及的魅力。 可偏偏沈大少初來乍到,不通曉這些,只記得趙萬鈞被那群保衛(wèi)員巴結(jié)抬舉時的場面。 沈惜言到香園的時候,臺上的戲唱了一半,眼前已然是一片衣冠滿座的盛況。 有錢的爺坐在里頭享受,平頭百姓就端個馬扎在外邊聽,隨意走上兩步,都能踩中一腳嘎嘣嘎嘣的瓜子皮。 茶樓售票伙計端了個裝錢的盒子上來,笑臉相迎道:“一個大洋,您請吧?!?/br> “一個大洋?站這里聽?”沈惜言大吃一驚,雖說他從來不缺錢花,但蹲外邊看場戲要價一個大洋,他還是頭一回聽聞,簡直比百老匯的大型歌劇還貴。 一旁嗑瓜子兒的戲迷道:“喲,瞧您就是生客,往里坐還得花更多呢,想聽青鳶公子的戲,您就甭在乎這點兒錢財了?!?/br> 沈惜言交了錢,主動跟旁邊的人聊了幾句,方知原來這個青鳶公子是北平大受歡迎的名伶,多少人為了聽他一場戲,從天沒亮就開始排隊搶票,只為了占個好些的位置。